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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踏莎行】 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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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章 死马权作活马医

  风雪载途,寒风砭骨,落木萧萧,大地一片银白。严晓星萧文兰比肩同行,
寒冷砭骨,但萧文兰却感觉无比的温暖。亭午时分,两人走入官道旁的一家小酒
肆,揭开厚重的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袭来,严晓星禁不住低语道:「好暖和。」

  店堂内黑压压的一片,已上了七成座,当中烧了一炕炉火,烧得又旺又红。
酒保急趋了过来,领著两人入了座。严晓星道:「三斤烧刀子,有什麽下酒的好
菜,拣几样送上就是。」

  俟酒保退下後,萧文兰皱了皱秀眉,低声说道:「怎麽此酒肆中均是武林人
物?」严晓星也感觉气氛有异,无人高声说话,只窃窃私语,低首喝著闷酒,心
内暗暗纳罕。他们两人已变易形貌,不虞有人辨识,仅严晓星右胸襟扣上挂著一
对极为别致的银葫芦。

  片刻,酒菜已送了上来,严晓星忽闻一缕语声送入耳中道:「可容我入席共
饮麽?」

  语声柔脆,严晓星闻听得正是许飞琼语音,顿时一怔,抬首望去,只见一蒙
面黑衣少女正欠身落座。萧文兰微微一愕。严晓星示意不要发问,与这黑衣蒙面
少女似故友重逢,忙命酒保加添了一副杯筷,亲自执壶满满为黑衣蒙面少女斟了
一杯酒。

  萧文兰满含疑惑凝眸注视著那黑衣蒙面少女面上,虽被玄纱覆蔽,却仿佛甚
美,暗道:「星弟气质引人,难怪少女倾心。」

  只听那黑衣少女柔声道:「星弟来时,可否瞧出什么不对麽?」

  严晓星闻言不禁一怔,道:「没有啊。」

  黑衣蒙面少女微微一笑道:「星弟再想想看。」

  严晓星究竟是聪明颖悟之人,略一沉吟,道:「是否店外无一匹乘骑?」

  蒙面少女微颔螓首,道:「不错,这店内的武林人物,均是应约来此聚会之
人,并非同一来路,但此次聚会首领无疑是无极帮高手……」语音略顿,又道:
「咱们来此,他们疑心亦为应约来此,故不便询问我等真正来历,但稍时必有人
来盘问,我等该如何应付?」

  萧文兰道:「我等误打误撞来此,为今之计不如离去。」说时神态之间流露
忧急之色,好不容易才脱离匪窟,现在又何必重投虎口。

  黑衣蒙面少女摇首道:「趁机离去并非明智之举,他们聚会必有所为,我等
应探出匪徒隐秘诡谋才是。」萧文兰心内虽委实不赞同,但无法宣诸口外,两道
眼神瞧在严晓星面上,瞧严晓星如何说法。

  严晓星微笑了笑道:「见机行事,坐而观变。」寥寥八字说完了,即不再言
语,擎杯举向二女,示意进食。

  约莫半个时辰後,忽见一黑衣老者缓缓起来,重重的咳了一声,立时四座肃
然,鸦雀无声。黑衣老者辣黄长脸,疏须鹰鼻,目光炯炯有神,道:「诸位想必
食用已饱,请从后门鱼贯而出,检示信牌,指明去处。」在座的江湖人物纷纷起
立,挨次向店後走去。

  黑衣蒙面少女低呼道:「糟了,星弟,我等无有信牌,如何随去?」

  严晓星笑道:「无妨,二位姐姐请稍坐,小弟须臾就来。」霍地起立,闪入
等候顺序而出店後的江湖豪雄间。

  只见严晓星忽自言自语道:「在下尚有半壶酒尚未饮尽,与其等候,不可尽
兴。」说著又穿了出去,回身入座,向萧文兰低语了数句。萧文兰点了点头,面
呈笑意。

  片刻之间,江湖群雄已远去大半,只见那发言的黑衣老者倏忽如风落在严晓
星座前,沉声道:「三位亦是与会来的麽?」

  严晓星摇首道:「不是。」黑衣老者闻言神色突变,冷笑出声。

  严晓星忙道:「各有差遣,任务在身,因适逢其会,尊驾似不必节外生枝,
自取罪戾。」

  黑衣老者不禁一呆,道:「三位是本门中人?」

  萧文兰在身旁取出一面玉符,递与老者,道:「尊驾不妨检视真假。」

  黑衣老者接过,略一端详,神色肃然道:「这怎会有假,不过风闻西门香主
之遭……」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西门香主已遭惨死,在下三人幸免逃脱,但奉命探听
金刀四煞去迹。」

  黑衣老者交还萧文兰玉符,向严晓星诧道:「因何探明金刀四煞去迹,四煞
不是神木尊者传人麽?他们无疑随行离去?」弦外之言,似责严晓星之言不尽不
实。

  严晓星微笑道:「尊驾有所不知,在下数人藏於积尸中幸免一死,神木令传
人先行离开,临行之际,吩咐金刀四煞清除积尸,并另有所命,在下三人趁机逃
出积尸之外,藏身密林中。」

  黑衣老者叹息一声说道:「此乃本帮前所未有之败,兄弟徐海,职司巡坛使
者,三位可否赐告神木令传人详情麽?」严晓星点点头,叙说当时经过。

  蓦闻店後门外响起争吵声。黑衣老者面色一变,霍地立起,道:「兄弟去去
就来。」迅疾离座而去。严晓星微微一笑。

  黑衣蒙面少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文兰笑道:「星弟盗了三面信牌,被窃之人此刻才发觉,但无极帮非显露
信牌不允与会,所以发生争吵。」

  黑衣蒙面少女道:「只恐我等仍难脱除盗窃之嫌。」

  突见五个身穿兵衫目面阴鸷的黑衫人快步走在座前,一个猬须的大汉,两目
一瞪,凶光逼射,冷笑道:「朋友,在下等身怀信牌可是朋友取去的么?」严晓
星寒著一张脸不答。两女亦面挟浓霜,默不作声。

  徐海已自返回,忙道:「郝老大错了,这三位均是本帮弟子。」

  那满面猬须大汉闻言不禁一愕,道:「这就奇怪了,兄弟入座饮酒时,信牌
仍在,如何不翼而飞?」

  严晓星冷然一笑,道:「店内离去之人甚众,你怎知不是其中之人所为?」

  大汉道:「他们都身怀有信牌,要我等之物何用?」

  严晓星沉声道:「你再想想看信牌有何用处?」大汉不禁瞠目结舌,显然盗
去信牌欲混入与会,这无疑是敌对人物所为,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做声不得。

  忽闻,阴恻恻冷笑传来道:「阴山五恶自不长眼睛,盗牌之人,已然首先离
去。」只见一条人影急如奔电掠入店内,身影一定,现出一银发苍苍的白衣短装
赤足老者。白衣老人少说也有七旬上下年岁,瘦骨嶙峋,一双黛黑枯瘦的手掌,
蓄著锐利长爪。

  严晓星抬目望去,暗道:「这白衣老人是何来历?」喝问徐海。

  徐海亦摇首不知来历,低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似此节外生枝,我
等恐难全身而退。」

  严晓星道:「此人似与本帮聚会有关,但不知本帮此次……」

  徐海立时接道:「丝毫无关……」

  严晓星道:「何以断言无关?」

  突闻白衣老人怪笑道:「阴山五恶,你是否还记得去岁重九深夜所犯的罪行
麽?」

  满面猬须大汉闻言面色一变,狞笑道:「这怪于天标老儿逼人大甚,我阴山
大寨被他放火一烧,荡然无存,丧身火窟的多达五十七人,有道是血债血还,我
郝人龙此举并无任何不当。」

  白衣老者忽放声大笑道:「事出必有因,何不说于天标为何放火烧你阴山匪
巢之故为何?」

  郝人龙厉声说道:「多言无益,你我双方为何不就在店外放手一拚,胜者为
高。」

  白衣老老者高声长笑道:「老夫正要如此。」双肩疾振,迅疾如风掠向店外
而去。阴山五恶互望了一眼,面色凝肃,快步走出店外。

  萧文兰忽然说道:「我想起来啦,此人似外间盛传息隐甚久的白衣银神龙翱
翔。」

  徐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龙翱翔,竟是他麽?此人武功极高,癖
性怪异独来独往,手辣黑心,黑白两道均罕有知交,阴山五恶恐性命难保。」

  严晓星道:「咱们出外瞧瞧?」话出人出。

  徐海急窜前一步,一把拉住严晓星道:「你我似不必淌这浑水。」

  严晓星冷冷望了徐海一眼道:「徐兄相信龙翱翔是一人前来麽?哼,这座酒
店早在严密监视中,除了摒臂放手一拼,别无他策可安然离去。」说著甩开徐海
手臂,昂然迈步走出店外。

  二女亦随之而出,徐海定了定神,硬著头皮随去。狂风四起,雪地无垠。只
见白衣龙翱翔屹立在一株巨木之前,后随一双面目逼肖年少男女。阴山五恶距龙
翱翔三丈外一列横身沉桩两立,郝人龙面目冷森,目光注视在那一对年少男女面
上,脸色一变,低声诧道:「看来那天晚上我等尚留了活口,一双男女无疑是于
天标孽种。」

  龙翱翔内功精湛,听得极为清晰,大笑道:「一点不错,被你郝老大给猜著
了,你还有何话说?」

  郝人龙狞声怪笑道:「俗谚人在江湖,生死概不由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
我活,阁下何妨道出名姓。」

  龙翱翔冷笑道:「老夫龙翱翔。」

  阴山五恶宛如巨雷轰耳,而如死灰,忽地十手齐扬,罡风怒涌如山中挟著一
片蓝色芒朝龙翱翔袭去。白衣银神龙翱翔哈哈大笑,身如飞鸟,疾逾流星,带出
凌厉罡风扑向阴山五恶。那片蓝雨似遇强阻,悉数坠在雪地中。

  洁白如银的空地,立时冒出蓝色腥臭毒烟,喳喳作响,消融了一大片。龙翱
翔身形迅快,右臂疾扬,阴山五恶纷纷的发出闷哼,疾飘开去,身形踉跄跌出数
步。

  只见白衣银神龙翱翔沉身沾地,目中威芒四射,厉声狂笑道:「凭你们这几
块废块,就是杀了你们也污了老夫手掌,血债血还,不如让老夫一双爱徒清结恩
怨。」一双少年男女霍地拔剑出鞘,两道青虹逼射,眩人眼目,一望而知是两柄
好剑。

  阴山五恶必知今日凶多吉少,郝人龙狞笑一声,壮着胆高声道:「我等自知
罪大恶极,准备一死了结恩怨,倘我等胜了令徒则如何?」

  龙翱翔两目一瞪,怒道:「你五恶别用话扣住了老夫,老夫一双爱徒已得真
传,你们能留得活命算是命大,老夫绝不插手就是。」

  郝人龙听得此言,心中放宽不少,喝道:「凭我等五人联手合攻,死里逃生
总不会不济。」一念至此,胆子立壮,以目示意四人联手快攻。

  岂料一双少年男女比他们更快,双剑合璧,流芒电发,宛如撒下一蓬星雨。
只听得惨呼连声,三恶倒卧在血泊中,六条手臂齐肘切下,首级滚出丈外,殷红
鲜血泉涌冒出,怵目惊心。郝人龙与另一恶为剑锋在黑衫上划裂一道长长口子,
不禁胆寒魂落。

  少女厉叱道:「恶贼纳命来吧。」青虹狂卷,一恶未及惨嗥出声,顶上人头
飞落,鲜血喷起老高。

  于姓少年向郝人龙冷笑道:「少爷要你慢慢死去。」长剑一振,寒星飞涌。

  郝人龙只觉剑势诡奥,无法闪避,胸膜等处一冷,七处重穴被点破,真力疾
散,立时四肢僵硬。于姓少年一脸的杀气,用剑尖剜割郝人龙体上等处,鲜肉片
片,血涌泄污遍体。郝人龙面色惨厉,嗥叫刺耳,浑身颤抖不止。

  萧文兰与黑衣蒙面少女几曾见过如此惨酷的手法,不忍卒睹,禁不住把面别
了开去。严晓星漠然凝视白衣银神龙翱翔。徐海股懔战兢,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油然泛布全身,心中暗责严晓星三人身临险境,既不及早抽身,又袖手旁观,不
知是何心意。

  只听龙翱翔哈哈大笑道:「虎儿,好了,大仇已得报,将他们首级割下好祭
奠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吧。」于姓少年挥剑疾鞘,寒光一闪,郝人龙的首级应剑落
下,徐徐收剑还鞘,将阴山五恶首级以发打结提在手中。

  少女目光望了严晓星四人一眼,道:「恩师,徒儿只觉阴山五恶并非元凶,
他们仅受命行事,故血海大仇尚未了结。」

  龙翱翔闻言目中寒光暴射,哈哈大笑,笑声高震云霄,宛如震雷,数十丈内
枝头积雪震得簌簌落下。良久笑定,朗声道:「究竟凤儿料事明晓,凤儿知否谁
是元凶?」

  少女略一沉吟,答道:「无极帮主。」

  龙翱翔点点头道:「不错,目前你们应如何着手?」

  少女纤指一指严晓星四人,道:「他们四人与阴山五恶是一丘之貉,在他们
身上应该可以找出无极帮总坛所在。」徐海闻言魂飞胆寒,转身双臂一振,穿空
斜飞拔起。

  只听于姓少年大喝道:「你走不了。」

  徐海身在悬空,只觉得后颈皮上一紧,命门穴上疾麻,叭哒一声抖落在雪地
上,无法动弹,昏死过去。严晓星三人仍屹立在寒风中不动,竟视若无睹,面色
漠然如冰,衣袂瑟瑟飞舞,宛如三具天神,令人望而生畏。龙翱翔一皱眉头,暗
道:「怪事,他们三人怎不心愕。」禁不住出一步,沉声道:「你们三人有何话
说?」

  严晓星冷冷答道:「在下无话可说。」

  龙翱翔诧道:「为什么?」

  严晓星道:「不为什麽,令徒为父母清偿血海大仇,虽孝行可嘉,但你我双
方毫无渊源,互不相识,故无话可说。」

  龙翱翔冷笑道:「好一张利口,此刻你就舌灿莲花,也无法令老夫相信你等
不是无极匪徒。」

  严晓星冷冷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龙翱翔目中泛出一抹杀机,道:「老夫绝不妄杀无辜,你等在店中与徐海说
话俱被老夫闻悉,尚有显露无极门中信牌,就此二点,足以证实你等是无极帮中
匪徒,狡辩无益,只要实话实说,老夫绝不杀你。」二女心中顿感焦急,此刻纵
有黄河水也洗涤不清,不禁同望著严晓星,瞧瞧他有何话回答。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请问龙老英雄,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到达燕京途径
只有一条麽?」

  龙翱翔闻言不禁一怔,诧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在下与令徒一般,也是身负血海大仇,费尽心血混入了无极帮
中,欲在徐海阴山五恶身上找出无极帮总坛,不料竟遇上此事,为山九仞,功亏
一篑,在下心中亦是满腔愤怨,无奈令徒欲偿血债,故在下未便从中作梗。」

  于姓少年冷笑道:「尊驾说了半天,于某一句均未听入耳中。」

  严晓星道:「在下句句实话,但自知也无法使贤兄妹见信,不过令兄妹如此
盲目寻仇生事,前路险危可想而知。」

  于姓少年嘿嘿的冷笑两声,霍地拔剑出鞘,道:「尊驾速说出无极帮总坛所
在,于某可以饶你不死。」

  严晓星冷然答道:「奉劝阁下,留著有用之身以报却父母大仇,亦可行侠仗
义,为武林种德,须知刀枪无眼,动手不死必伤……」声犹未了,于姓少年已自
一剑「激蜂点蕊」攻出,幻出十数点寒星袭向严晓星胸腹重穴。

  严晓星身形奇快横的滑出两尺,右掌挥出一股无形罡气,将于姓少年剑势逼
开,左手两指疾戳向于姓少年右腕,大喝一声:「丢剑。」

  他出一招两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神奥已极,此为严晓星首次施展师门邬
先生绝学。于姓少年只听喝声入耳,严晓星两指已奔雷击电般戳实在腕脉上,一
柄青钢剑後脱手飞坠在数尺外雪地上。

  那少女惊呼出声:「哥哥。」严晓星迅疾飘身而退。于姓少年惊悸未定,面
色惨白,额角冷汗如雨淌下。

  少女一跃落在其兄面前,道:「哥哥受伤了麽?」手足情深,关怀备至。

  于姓少年摇首道:「未有。」

  白衣银神龙翱翔双目炯炯,惊骇不胜,道:「阁下用的什麽武功击落拙徒长
剑,这手法老夫似曾见过,阁下是否赐告师承来历?」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师门久隐世外,未便实告。」

  龙翱翔双目一瞪,冷笑一声道:「阁下委实狂妄得很,老夫恐误伤了老友门
下,故而忍让,不然老夫一伸手,阁下不死必伤。」

  严晓星心中一动,但紧忆师言慎勿泄露师承来历,恐招来甚是无谓烦恼,抬
目望了龙翱翔一眼,冷然答道:「未必见得啊,不过双方无怨无仇,何必妄动无
名,方才在下点到而止即是此故,老英雄如能见让,在下三人就此别过。」

  龙翱翔大喝道:「站住。」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还有何见教?」

  龙翱翔沉声道:「老夫未能证实阁下三人不是无极帮匪徒,岂可如此轻易一
走了之。」

  严晓星知不动手是不行的了,面色一寒,道:「老英雄坚要动手,那也是没
有办法的事。」

  龙翱翔存心欲认出严晓星的师承来历,一声「好」字出口,右掌疾弧,一式
「流星赶月」疾如雷奔劈了出去。

  忽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且慢。」

  远处雪丘之後突冒出四条迅快如飞的人影,只见雷玉鸣率同子女雷俊峰、雷
翠瑛及混元爪侯迪四人。龙翱翔攻势凌厉,如同满弦奔发,只有身形腾起,半空
中一倒翻,将剑势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定睛认明来人,不禁满怀欣悦,哈哈大笑
道:「雷兄竟脱险了麽?」

  雷玉鸣道:「不瞒龙兄,小弟就是承蒙这位的暗中相助,才能安然的逃出匪
窟。」望著用手一指严晓星。

  龙翱翔不由愕然,面露歉疚神色道:「真的麽?」

  雷玉鸣面色凝肃然道:「小弟何曾骗过龙兄。」

  龙翱翔长叹了一声,抱拳向严晓星施礼,道:「老朽小不忍则乱大谋,致令
阁下功亏一篑。」

  严晓星欠身还礼道:「不敢,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但良机已失,恐需耗费
甚多时日。」

  雷玉鸣诧异道:「这是何故?」

  龙翱翔长叹一声,道出原委,原来于天标在关外开设镇北镖局,凭著于天标
一口金刀,铁腕神弓武功甚高,局中镖师亦是武林好手,多年来可以说得一帆风
顺,并未出岔,所以镇北镖局在关外威名远播,也着实为他挣了不少银子。

  俗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关外绿林无不对于天标怨恨入骨,无如于天标交
游极广眼线子宽,牵一发动全身惹他不起,但覆亡之祸已种下根苗,五年前盛夏
镇北镖局接下了一趟重镖护送前往兰州。于天标派出六名得力镖师护送,半途竟
遇上岔子,人镖俱失,不知何往,亦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侦骑四出,探不出半
点信息。

  半月後,于天标忽得到一通书信,书信中谓于天标如归顺于他,则可人镖俱
回,非但可保全令誉,镇北镖局仍然让他开设,倘若应允,三日内在局外旗杆上
另悬一面小红旗,但不得离开镖局走漏半点风声,下款绘一无极图形。

  雷玉鸣禁不住问道:「于天标应允了么?」

  龙翱翔黯然一笑道:「于天标老辣机智,怎会应允,但也吃了老辣机智的大
亏,当时于天标即将书信毁去,严令局中大小人等一律不许外出,暗中则命一名
足智多谋的好手,乔装卖菜老翁,由地底暗道潜出局外,恳邀数位知友在局外侦
查贼人来踪去迹。」

  侯迪不禁朗声道:「果然是好办法,按兵不动,令贼人虚实莫测。」

  龙翱翔道:「就在第二天深夜,于天标数位好友果然发现一双黑衣匪徒潜藏
在镇北镖局对街一座空楼上饮酒谈天,无意中漏出人赃俱在阴山大寨内,立时通
知于天标潜出局外,偕同飞奔阴山大寨放火焚烧,在匪徒慌乱中起出人镖……」

  雷玉鸣道:「阴山五恶不在麽?」

  龙翱翔道:「不在。」说著目眶一红,接道:「于天标就此种下丧身之祸,
所幸三月前他那一双子女已拜在老朽名下,逃出了杀身大难。」说著命一双爱徒
拜见雷玉鸣等人。

  雷玉鸣感慨不胜,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于总镖头横遭此逆,虽然阴山五恶
授首,却误了大事。」

  龙翱翔说进:「这是何故?」

  雷玉鸣道:「贼党聚会必有重大的事故,这位老弟……」伸手一指严晓星,
道:「费尽心机,乔装无极帮的弟兄,盗来腰牌信符,不料竟付之流水,前功尽
弃。」

  龙翱翔面有愧色,赧然笑道:「此乃小弟心急出错,但有徐海活口,不难逼
出口供。」

  严晓星道,「无极帮帮主宁死也不会泄露隐秘。」

  龙翱翔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有一计,阁下救醒徐海,亲说他性命为你等
三人所救,徐海必然领阁下三人赶往聚会之处。」

  严晓星摇首道:「徐海亦是黑道高手,老练稳健,决难相信在下等人能胜得
了龙老英雄师徒三人,恐弄巧成拙,但不妨姑且一试,不过在下另有要事无法前
往。」

  雷玉鸣道:「老弟是否须赶往燕京?」

  严晓星点点头:「在下不能两头落空,此刻无极帮定知阴山五恶失去信牌,
聚会之处必然更改,徐海也未必能知道。」

  龙翱翔赧然一笑道:「死马权作活马医,阁下何妨一试?」严晓星点点头。

  龙翱翔一挥手率著两徒及雷玉鸣等人隐去。严晓星示意两女亦隐藏近侧,伸
手解开徐海穴道。徐海睁眼醒来,恍若在梦中相见,定了定神爬了起来,说道:
「龙老贼何在?」

  严晓星淡淡答道:「他跑掉了。」

  徐海心中大感困惑,四顾一无人影,雪地上仍弃留阴山五恶血污狼藉,狰狞
恐怖的尸体,狂风怒吼,大雪纷飞,银白的雪片一分一地增厚,遮盖那丑恶的尸
体及埋了血迹。他不禁讶异茫然诧道:「龙翱翔老贼竟是兄台赶跑的了?」

  严晓星不禁泛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徐兄太看重在下了,以徐兄卓绝武功,
尚无能耐敌得过龙老贼,在下有何能为驱退他们?不过事有蹊跷,在徐兄受制之
际,我等转身拔腿就跑,龙老贼徒从三人穷追不舍,远处忽出现四骑快马,在下
耳闻龙老贼惊呼道:『金刀四煞!』。」

  徐海惊道:「怎么!金刀四煞也来了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在下慌不迭地施展八步赶蟾轻功从侧向窜逃远处隐身,
穷极目力凝视远处,却一无人影。」

  徐海道:「兄台竟未瞧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严晓星面色一冷,道:「当时逃命要紧,没有心情留意这些,换在徐兄应如
何处置?」

  徐海听出严晓星语气不善,自知失言,不由面色一红,强笑说道:「徐某失
言,兄台万请海涵,我等返回覆命之际无法自圆其说,为此不胜忧虑。」严晓星
目中突逼射冷电般光芒,凝注在徐海面上一瞬不瞬。

  徐海不禁胆怯,道:「兄台为何如此望着徐某?」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徐兄还想回去麽?」

  徐海闻言不禁一呆,瞪著双目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徐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试问阴山五恶为何失
去信牌?此事并非无端,定是为对头人物侦知,是以盗去信牌,混入其中,此为
其一。再从龙老贼及金刀四煞在此现迹,如在下臆测不差,本帮一举一动,均难
逃对头人物耳目之下。」

  徐海不禁的脸色大变,说道:「兄台说的委实不错,你我速速的赶往聚会之
处……」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画蛇添足,这大可不必了。」

  徐海闻言后再度呆住,张口结舌,忖道:「此人锋芒逼露,机警料事无不过
人,但猜不出此人究竟存何用心。」半晌,徐海才嗫嚅问道:「徐某之意你我急
赶去才是必要,兄台为何责备徐某画蛇添足。」

  严晓星冷笑道:「徐兄是否是主其事之人?」

  徐海答道:「主其事者为本帮内堂李成藩香主。」

  严晓星沉吟道:「李香主才具徐兄自比如何?」

  徐海笑道:「李成藩香主武功才华无一不高,徐某萤火之光,怎敢比拟李香
主。」

  严晓星望望徐海一眼,道:「李香主此刻尚不知阴山五恶失去信牌及徐兄无
故失踪事么?」

  徐海赧然答道:「看来李香主已知。」

  「这就是了。」严晓星道:「李香主机警过人,必改弦易辙,将聚会处移往
他处,否则,此刻必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一幸免。」随之微微的一笑道:
「徐兄认为在下言过其实,你我何妨赶往。」

  徐海闻言沉思有顷,徐徐叹息一声道:「兄台之言甚实,徐某怎敢腹诽,但
我等除了返回总坛外,别无他途。」

  严晓星冷笑道:「四海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徐海面色大变。

  严晓星忙道:「徐兄是指身罹禁制,无法甩脱,否则就恐遭惨死了?这倒无
虞,在下身旁藏有解药。」说著取出四颗黑色药丸,递与徐海,接道:「此药可
保一年不发,在一年期中谅可求得解除禁制之策。」

  徐海接过不胜惊讶,说道:「兄台如何身怀解药,徐某从此不回总坛,本帮
高手必天涯追踪,仍然难躲惨死之祸。」

  严晓星道:「徐兄不妨虚与委蛇,保全性命要紧,须知神木令传人立意与本
帮为敌,本帮瓦解之期不远,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徐海面色一变道:「兄台要叛帮麽?」

  严晓星正色道:「三日来在下已是惊弓之鸟,是以在下虑之再三,只觉人生
百年,不过电光石火转瞬间事,我等处世立身,不可不慎。」

  徐海不由面红耳赤,半晌做声不得。

  龙翱翔雷玉鸣等人藏身虽远达十数丈外,双方对答之言却清晰入耳。雷玉鸣
不禁感喟叹息道:「这位老弟才智委实卓绝,看来攻心之计已收效。」

  龙翱翔道:「这位老弟是何来历?」

  雷玉鸣答道:「小弟只知他师长是一世外高人,其他一概皆属茫然。」龙翱
翔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默然不语,继续凝目倾听严晓星与徐海对答之言。

  只见徐海咳了一声道:「目前你我应如何行事?」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在下虽决意离开无极帮,从此隐姓埋名,退出江湖,
更不愿与无极帮为敌,至於徐兄在下决不勉强,徐兄是否需赶往聚会之处,在下
护送至地头後即须告别。」

  徐海目露感激之色,道:「兄台相救之情,永铭五衷,日後若有差遣,赴汤
蹈火在所不辞。」随即黯然一笑,接道:「兄台立意离开无极帮,徐某也不便问
兄台尊姓大名,兄台两位同伴咧?」

  严晓星道:「逃离分散,不知现在何处。」

  徐海道:「那么你我走吧。」

  两人相偕而行,快步如飞而去。雷玉鸣等人远远遥蹑两人之後,龙翱翔忽见
道旁惊鸿疾闪般掠出两条人影,正是萧文兰与黑衣蒙面少女。两女疾掠在雷翠瑛
身侧,娓娓低语。雷翠瑛巧笑嫣然,如遇故旧。

  徐海所择之径,均是偏僻崎岖小路,愈行愈险,沿途只见悬崖百丈,峭壁千
仞,天风狂劲,人行其间,摇摇欲坠。徐海忽身形停在一处悬崖之上,面现诧色
道:「兄台料得果然不错,由此崖下得绝壁,谷内隐藏著一所寺院,乃今日聚会
之处,但崖上埋有伏椿,怎麽一无动静,显然李成藩香主已改弦易辙。」

  严晓星道:「不论如何,你我应下去瞧瞧。」徐海应了一声好,两臂一张,
跃身落上一座崖嘴,紧握著一株山藤,脚尖板在崖壁上滑下谷去。严晓星如法泡
制,瞬息间落实谷底。

  谷中多生长常青乔木,耸干插云,枝叶浓翳遮空蔽日,阴森森地令人寒僳恐
怖。严晓星目力绝佳,林木远处隐隐现出一角庙墙,及至临近,只见这寺院已荒
凉残败,久无人居住,积雪掩盖下愈显得清冷凄凉。严晓星低声向徐海嘱咐道:
「徐兄不可多说话,李香主虽已离去,必留下伏椿暗中监视,若不慎失言,恐罹
丧生之祸。」

  徐海闻言,心神猛剔,不由自主的泛上一股奇寒。两人并肩步入大殿,不由
面色大变。原来昏暗大殿内,燃著一只巨烛,红光摇曳下,可见殿中放著七个蒲
团,其上端坐奢两僧、一道、二尼、二俗,低肩弯眉,宛如入定静坐行功模样。

  严晓星咳了一声道:「徐兄,李香主业已离去,你我何去何从?」

  徐海似听而无闻,两道神光凝视在七具坐像上,久久才出声道:「这七人都
死去了麽?」

  严晓星颔首答道:「徐兄目光锐厉,他们均死去不久,此非善地,你我速离
寻觅李香主行踪,免得金刀四煞跟踪而至。」

  突闻一声阴森刺耳语音传来道:「徐海,你是说金刀四煞跟踪而来麽?」一
条黑影由殿角宛如鬼魅凌风疾掠而出,瘦长面庞,鹰鼻獠牙,秃眉豆眼,目中逼
射两道慑人蓝芒。

  徐海一见此人,不禁吓得魂不附体,躬身施礼,颤声道:「荆香主,你老人
家还留在此处麽?」

  那黑衫人阴阴的一笑道:「金刀四煞为何知道此处,分明是你不慎,败露行
踪,引他们来此。」

  徐海面色大变,道:「荆香主明鉴,属下怎会引他们来此?」

  严晓星朗声道:「是非尚未辨明,荆香主不可妄自断言。」

  黑衫人大喝道:「你是何来历,竟敢出言犯上?」

  严晓星道:「属下乃西门玄香主宇字段主,这话并无犯上之意,香主何能用
莫须有之罪加之。」

  黑衫人不禁气得为之语结,目光炯炯露杀机,冷笑一声道:「好,你只能说
出理由,本香主可饶你不死。」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身在江湖,本就不畏死,属下投效本帮后,忠诚不
二,香主以生死二字胁迫,令人齿冷。」

  黑衫人大喝道:「你真不怕死麽?」徐海心中大恐,深知这黑衫人乃无极帮
中武功高绝,最心狠手辣,人称毒手阎罗荆广,暗责严晓星为何触怒这魔头,不
禁心急如焚。

  严晓星冷笑道:「属下两人性命本属微贱,不足挂齿,但香主的性命亦恐难
保,金刀四煞一至,这座大殿立时横尸三具,血溅七尺。」

  荆广面色一变,狰笑道:「金刀四煞又非三头六臂,岂奈我何,你们依然免
不了一死。」

  严晓星朗笑一声道:「就请香主赐属下一死。」荆广闻言一呆,不知从何处
泛上一股寒意,胆怯不敢出手。

  徐海忙道:「香主明鉴,蹊跷出在阴山五恶身上,五恶血洗关外镇北镖局于
天标满门,却不料于天标的一双子女于中龙于中凤在事前投在白衣银神龙翱翔门
下,闻得噩耗,天涯追踪阴山五恶……」他滔滔不绝将详情叙说了一遍。

  荆广面色略霁,目光注在严晓星面上道:「如此说来,龙翱翔似非金刀四煞
同路?」

  严晓星道:「属下那时逃命要紧,无暇顾及他们双方是否同路。」

  荆广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过不怕死?」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死有重於泰山轻於鸿毛之别,岂可一概而论。」一阵
寒风涌入,随风传来一声清澈长啸。严晓星不禁面色微变道:「金刀四煞。」

  荆广道:「你等速择处隐藏,让本座对付金刀四煞。」徐海严晓星两人身形
一跃,杳入殿後沉沉阴暗中。

  荆广突转身掠入破败神龛中。殿内沉寂似水,阴森恐怖。约莫一盏茶时分过
去,殿外电疾风飘闪入,四条黑影,落在七座人身座像前,现出面目森冷的金刀
四煞。四煞肩後四柄金刀,泛出闪闪寒光,生似欲夺鞘飞出,只见四煞相顾了一
眼,其中一人冷冷出声道:「这七人分明是武林知名人物,不久前遭无极帮匪徒
毒手,惜我等兄弟在此之前从未行走江湖,未知这七人是何来历。」

  另一人冷笑道:「不料无极帮倒行逆施,屠戮无辜,竟不知敛迹,速禀白主
人,及早歼除无极帮主,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好,我弟兄四人暂将七具尸体掩埋好再行离去。」金刀四煞正欲搬动七具
坐尸。

  忽闻不远处传来毒手阎罗荆广阴恻恻冷笑道:「不要妄动,这七位均是活生
生的人,若以掩埋,岂非永无生还之望。」

  「尊驾是谁?」一人目中神光凝注在神龛内,右掌徐徐抬起。

  荆广冷冷答道:「阁下别问兄弟是谁,兄弟可以把这七位来历给四位说明,
左首第一位银须清矍老僧乃五台明月禅师,第二位乃少林蒲田下院七云上人,第
三位乃崂山上清宫普法天尊,那面目逼肖的一双中年尼姑,就是滇中圆海青螺屿
无相庵双剑追魂慑魄贼尼,两位俗装老者,一是青城绵掌吕子元,一是崆峒三绝
手边烈。」

  金刀四煞闻言骇然猛变,这七人都是卓著盛名,誉满四海的武林名宿,不料
竟被无极帮主暗算。四煞中一人大喝道:「他们七人遭何人暗箅?」

  荆广阴恻恻一笑,答道:「七人系罹受无极帮亡之极奥奇的手法制住,不明
解救之法,最好不耍妄自出手解救,否则心脉立断而亡,爱之反而害之。」

  四煞暗暗心惊:「尊驾向我等四位说明七人来历何故?」

  「无它,借四位之口,传扬江湖,七人同门至友定闻讯赶来救治,无极帮主
言说只要有人能解得他这奇特手法,立时退隐江湖,永不再出。」

  「这语是无极帮主亲口说的麽?尊驾空言无凭,我等无可采信。」

  荆广冷冷答道:「相信与否,端在四位,兄弟无法勉强,可惜无极帮主片刻
之前离开此处,四位他日若有缘必然晤面,那时问他也不迟。」

  「不论尊驾之言是否真实,那无极帮主暗算明月禅师等七人必非无因。」

  「不错。」荆广答道:「凡事必有因,明月禅师等七人自负望重,非但不允
与无极帮主结盟为友,而且出言侮辱,故无极帮主无可容忍,施展奇奥手法,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七人制住。」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也藉此发警告神木
令主人,别妄念与无极帮为敌夺取骊龙谷藏珍,非是无极帮主惧怕神木令主人,
而是敬重神木令,若执意为敌,祸恐延及。」

  金刀四煞中一人,立时扬声大笑道:「我等主人未必惧怕无极帮主,危言恫
吓无用,尊驾是否也是无极帮中人。」说时右臂行功,突然一翻,欲朝神翕中劈
去。

  荆广大喝道:「住手,你不要这七人活命了麽?兄弟一抬手之间,这七位武
林名宿便从此永绝人寰了。」

  「这与我何干?」

  荆广冷冷一笑道:「岂不知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四位将何以为
武林交待?」言毕语声戛然,微微可闻,一阵衣袂带风之声。

  金刀四煞情知荆广已离去,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向明月禅师腕脉探去……

  荆广迅疾无伦掠离神翕,闪出寺外,只觉心神犹悸,而对金刀四煞禁不住泛
起一股无名寒意,他决定回转总坛覆命,也顾不得再问徐海、严晓星的生死了。
他猛感颈後一阵的噬痛,不禁面色大变,旋身四顾,不见一人影踪,颈後噬痛仍
然,伸手一摸,触指有物,五指迅即捏住拿下,只见一只白色大如古钱般蜘蛛,
鼻中冷哼一声,用脚踩死,一臂一振,疾步如飞,瞬即杳失在白雪茫茫远处。

  寺外树後人影疾闪,陆续现出冷面秀士庞雨生,百足天蜈皇甫炎等黑道知名
豪雄十数人。百足天蜈皇甫炎至今身分未明,他自称宁为鸡首,毋为牛後,何能
为无极帮主为虎作伥,虽然如此辩解,但黑道人物本利害相关,互为利用,那还
有什么道义存在。

  冷面秀士庞雨生目光凝望毒手阎罗荆广远去消失的人影,缓缓转面冷冷一笑
道:「我等且去寺内瞧明有何蹊跷。」

  黑道豪雄随著冷面秀士鱼贯入寺,只见金刀四煞面对著五台明月禅师七具坐
身漠然不动。殿角散立著雷玉鸣及子女雷俊峰、雷翠瑛混元爪侯迪,尚有白衣银
神龙翱翔及两徒于中龙、于中凤。

  还有多人散聚在殿内,其中冷面秀士仅相识东斗天君葛元良,神鹰七式廖独
外,馀外严晓星、徐海、许飞琼、萧文兰、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塞上隐叟祝秋
帆、病金刚孟逸雷、云中怪乞孔槐均易容改装以掩来历。

  冷面秀士一眼瞧出那七具坐身是何人,不禁面色大变,向葛元良望了一眼!
诧道:「此处发生了什么变故?」

  葛元良冷冷地答道:「庞老师明知故问,葛某也不知明月禅师等人为何这般
模样。」

  冷面秀士低声道:「金刀四煞为何在此?」葛元良摇摇头默然无语。冷面秀
士只觉气氛变得异常神秘恐怖,令人喘不过气来。

  突闻金刀四煞中一人轻喟一声道:「不知无极帮主用的什么手法,制住了七
人,体内真气相互逆冲,若妄行解穴,心脉立断,口喷鲜血而亡,各位中不管武
功卓绝,才华极高之士,也许可以解开这七位武林名宿,恐气血久滞,落得一个
终身残废。」

  冷面秀士走了过去,伸手细察七人脉象,心震惧异常,暗道:「这是什麽武
功?」他本才华极高之武林奇才,一身所学正邪博杂,聪颖异常,无论什么奇奥
武功,大部触类旁通,而且还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此次却难倒了他,从明月禅师
等人体内真气运行情形,竟无法察出以鉴端倪。

  严晓星一直目光凝视殿外不声不语,跌入一片沉思中。许飞琼忽向严晓星低
声道:「星弟,你在想什麽?」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小弟在想应如何解救这七位武林名宿,免引起一场武
林血洗浩劫,当然解铃还是系铃人,但无极帮主绝不可能出尔反尔,不过凡事总
有一个解决之策,小弟不信除了无极帮主之外就无他人可以解救。」

  许飞琼突用蚁语传声道:「星弟是神太令传人,你那两位恩师一身所学均旷
绝盖世,难道你竟束手无策麽?」

  严晓星摇首赧然笑道:「虽然得天独厚,但武学一道,浩瀚若海,穷毕生之
力所得者不过十一,更非一蹴即成。」说此,但闻金刀四煞中一人道:「庞老师
有无解救之法?」

  冷面秀士答道:「信如阁下所言,七位武林名宿体内真气逆冲,妄行解穴,
必心脉立断,口喷鲜血而亡。」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四位主人何在,他必有
解救之法。」

  「敝上方才离此,他有解救之法,何能袖手不答。」

  冷面秀士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无极帮主无人可制的了?」

  「这倒未必。」廖独不禁冷笑道:「无极帮主必有所惧,天下之大,奇人辈
出,他此举实含有深意。」

  冷面秀士微露惊容道:「莫非无极帮主施展的金钩钓饵之策。」

  廖独点头道:「不错,正是此意。」

  冷面秀士略一沉吟道:「在下有一点不明,明月禅师等均是当代武林名宿,
功力已臻化境,凭他们七人之力联臂合攻无极帮主,虽未必胜也不致落败,何能
七人同时被制,请问四位可曾察出端倪麽?」

  严晓星突咳了一声道:「此点不难臆测……」

  冷面秀士冷笑道:「你是何来历,谁人与你问话。」

  混元爪侯迪大笑道:「庞雨生,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就凭你这点微末技艺,
他还不将你瞧在眼内。」冷面秀士不禁满面通红,眼中逼闪怒芒。

  只见严晓星手掌一摆,道:「倘在下猜测的不错,明月禅师七人至今仍在梦
中,除了七人外,尚有一位与他们相交莫逆,用传柬邀约他们来此聚会……」

  冷面秀士沉声道:「阁下从何断言尚有一人?」

  严晓星微微一笑,手指地面说道:「明月禅师坐处的左侧,尚遗有一蒲团痕
迹,虽经撤除,匆促拂拭,仍依然隐约可辨,殿内光线幽暗,烛火摇闪,不穷极
目力,无法察见。」群雄闻言,凝注明月禅师坐处左侧,果有一圈蒲团微痕,不
禁暗暗钦佩严晓星心细如发,目光锐厉。

  雷玉鸣道:「正如阁下所言,然此人必为无极帮主收买。」

  严晓星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无极帮主就是此人,这两者均是猜测之
言,不难水落石出,真象大明,在下料测明月禅师等人正在坐息行功时,为迷魂
魔法所乘,一时之间,神智为控,失去了抗拒之力,使无极帮主从容施展辣毒手
法制住七人。」冷面秀士内心极为赞许严晓星剖理入微,无词可容。

  只见严晓星大息一声道:「无极帮主手段委实辣毒无比,非但使我等无法妄
行伸手解救,而且不能搬移明月禅师等七人离此寺外。」

  雷玉鸣大声道:「这为什么?」

  严晓星道:「一经搬动,心脉立断。」群雄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冷面秀士忽然想起一事,道:「就在庞某来此之前,发现一人在寺内窜出,
诸位并无察觉麽?」

  金刀四煞中一人道:「此人乃是无极帮中高手毒手阎罗荆广。」

  冷面秀士诧道:「四位为何轻易让他逃离?」

  雷玉鸣接道:「荆广以七人性命作胁,为保全七位武林名宿活命,才让他安
然离去,他不过是未徒之辈,杀死他也未必有多大益处。」

  冷面秀士颔首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庞某在他身上已做了手脚,可逼使
荆广自动找上庞某。」

  百足天蜈皇甫炎不禁失声惊道:「可是那只毒蛛么?」

  冷面秀士点点头道:「正是,只有庞某独制解药可治。」

  金刀四煞忽转面目注了冷面秀士一眼,道:「我等必须赶上去与主人会面,
望诸位同心戮力,辈歼此獠,不然武林之中将永无安宁之日了。」说罢快步如风
走出殿外而去。

  冷面秀士目光望著殿外,冷冷一笑道:「金刀四煞虽非常人,但似嫌倨傲,
竟然我等之中无一可使他信赖之人。」

  廖独冷冷笑道:「当年神木令主者独来独往宛如天际神龙,难见首尾,俗谚
青出於蓝,他纵然信赖,也未必轮到你姓庞的头上。」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大喝道:「廖老师处处言语相逼,存心为何?」右掌忽
起如电光石火击向廖独天灵盖,掌沉力猛,他已动杀机,欲一击将廖独毙命。

  只见一条人影飞快疾掠而至,五指奇巧无比扣向冷面秀士腕脉穴,冷笑道:
「此处怎是你逞凶的地方?」

  指风如割,冷面秀士心神一凛,赶紧的撤掌倒跃开去,定睛一瞧,只见是严
晓星。严晓星道,「难怪廖老师出言讥讽,似你这等出手阴毒,委实令人齿冷,
江湖中传说冷面秀士只知利害,擅用心机,不能与人向舟共济,器量狭隘无法共
事,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冷面秀士朗笑道:「燕雀岂知鸿鹄之志?庞某虽然偏激刚愎,手底从未妄杀
无辜。」

  严晓星道:「廖老师与你并无不解之仇,如非在下及时抢救,岂不是作你掌
下冤魂。」

  寥独大笑道:「兄台太小觑廖某了,就凭他也取得了廖某的性命?」双掌一
分,接道:「倘不见信,就在此处拚个高下如何?」

  冷面秀士的心机卓绝,察觉群雄对自己有不满之意,纵然分出高下,也难善
了,眼珠微微一转,道:「庞某此刻想明白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恕庞某不
奉陪了。」转身飕地掠出殿外。皇甫炎等人亦相继快步离去。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此著辣手高明之极,使人棘手难措,有劳诸位搜觅殿
内外有无贼徒凶邪潜隐,再行商量大计。」

  群雄应声纷纷走出,仅馀下严晓星、许飞琼、萧文兰、雷翠瑛四人。严晓星
在殿内来回踱步,脑海波涛起伏,这是一极辣手难题,应如何釜底抽薪解开此一
死结。三女聚在一处也不打扰严晓星,窃窃私语。约莫半顿饭光景过去,群雄纷
纷走回大殿。

  云中怪乞孔槐道:「寺外五里方圆之内,均无人潜迹,老朽己布下伏椿,如
有人侵入,立来传讯报知。」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此举无非欲借我等之口传播开去,引来武林黑白两道
高手再一网打尽,所以在下料测三日後,无极帮主必遣人前来布伏,这三日期中
他须遍布耳目,侦视武林中一举一动……」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故我等在此
三日期中必须将这七位武林名宿移去,另换七具假身。」

  吕鄯诧道:「老弟不是说过不能移动麽?」

  严晓星道:「在下片刻之前已忖出暂行解救之策。」武林群雄闻言不禁面泛
喜容。

  严晓星道:「这消息万不能传扬开去,即是明月禅师等同门亦不能预闻。」

  姜大年说道:「这为什么?」

  严晓星道:「在下相信江湖各门派中均有无极帮党羽卧底,人心难测,我等
不可不慎重行事。」武林群雄点点头。

  在两日内,群雄分头行事,寻来七个必死的死囚,以易容之术作为替身,迅
疾离去赶往燕京。

  第三日。

  寺外银雕玉琢,寒梅吐蕊,散出淡淡的清香。大殿内七具坐身肃坐,阗无人
声。墙外一株斜伸枝柯奇松後突然闪出面目奇丑,狰狞恐怖的双判穿著一身宽大
白色长衫,迎著狂风瑟瑟飘舞,令人不寒而栗。大判田敦明忽双掌交击,拍拍拍
三声,清脆远播,墙内迅疾冒出三条人影,悄然落地。

  其中一面色瘦削的汉子躬身禀道:「两位香主,寺内外遍无人迹,看来武林
群雄均已离去了。」

  田敦义双眉一皱,道:「他们无法解开明月贼秃等七人穴道,知难而退,但
武林群雄为何逗留寺内三日,其中必有蹊跷。」

  大判冷笑道:「你也太多疑了,武林群雄不能见死不救,是以留此欲设法施
治,但帮主武功如何奇奥,不敢妄自伸手,一如帮主所料,你我速依计行事,静
待武林人物入伏。」双判飕地飘身而起,翻越寺墙,进入大殿,只见七具坐身宛
如木雕泥塑般,竟无法察觉其伪。

  田敦义忽面色一变,道:「老大,你瞧那里上是什麽?」大判仰首一望,只
见梁上钉著一只人手,并一方白纸,双肩微振,倏地腾身拔起,五指揭下那张白
纸。

  纸上留有字迹:「敬告汝主,勿倒行逆施,速解开明月禅师等七人穴道,如
有损伤毫发,无极帮定遭血洗。」下款绘有一只神木令及四把金刀。

  丰都双判双肩猛剔,目中逼射慑人凶芒,桀桀怪笑。田敦明道:「老二,神
木令传人无法救治明月贼秃七人,尚敢危言恫吓,那只人手是何人的?」

  田敦义摇首道:「这就不知了,情势发展至此,帮主说此乃一圄智之局,不
可力取,帮主侦知对方十二月初,欲去天后官查探本帮隐秘。」

  田敦明大惊道:「对方是如何侦知的,必是本帮有人泄漏机密。」

  田敦义冷笑道:「帮主佯装蒙若无知,在天后宫内设下陷阱,若然来人是神
木令主者,必可生擒活捉,永除後患。」

  殿梁上一条黑影疾如狸猫般一闪而出,身法奇快,迅即无踪……

  十二月初八,当地俗称腊八日,京中大家小户均充满着过年气氛,但大雪纷
飞,寒风如割,街巷中依然行人熙来攘往,满街叫卖声,随风飘扬。大街尽头胡
同内忽转出一辆马车,车把式戴著一件厚厚的披风,羊皮袄裤,约莫三十上下年
岁,浓眉大眼,黄净脸膛,透出英悍神态,挺捧着长长马鞭,不时拍地抽动,高
踞在车辕上,吆喝出声。

  马车华丽异常,一望而知系富绅富豪家御,两匹关外乌云踏雪良驹,驰骋如
风。车後随行奔驰著四骑,骑上人一色仆随模样,锦衣鲜明,神态倨傲。马蹄得
得,车行辎辘,片刻间已穿行了五条巷街。忽闻车内传出娇滴莺声道:「李二,
天后官快到了吗?」

  车把式高声道:「小姐,别急,这就到了。」

  须臾,车把式呵唷一声,马车停住,已在一座金碧辉煌庙宇前停下。车後同
骑霍地跃了下来,先行入庙。李二缓缓下得车辕,揭开缝帘,高声道:「少爷,
小姐,天后官到了,请下车吧。」

  车中首先走下一个俊美如玉少年,头戴毡帽,星目胆鼻,唇红齿白,身著一
袭天青团花皮袄,霜白色毛裘隐现袖角襟底,口角含笑,愈显得俊俏迷人。接著
两个老妈子携著一身紫缎袄裤明艳照人少女,嫣然娇笑道:「弟弟,这就是天后
官麽?」

  那少年点点头道:「不错,这麽寒冷的天,娘怎麽想起叫咱们姐弟来敬香的
呢。」

  少女嗤的一笑道:「如不是娘发怒,你还赖著不来,这是娘的心愿,你我不
顺著点,爹回来有你罪受的啦。」

  少年双肩微微一皱,仰首一望,只见门楣上紧立著一块「天后宫」金匾。门
侧分书一联:「皇恩浩荡常流海,自神禹後一人善德在水。后德巍峨独配天,由
大宋来千古宗祀配天。」字体刚毅雄浑,笔力千钧。

  四个仆随领著庙祝走出,道:「小姐,少爷,可以进香了。」

  少年道:「老太太严命不可草率的进香,致亵渎神祗。」取出一锭白银,接
道:「呀咐庙祝,准备一席斋银香供,我等在静室中敬息。」庙祝接过银两,连
声称是,眉目间现出重忧。

  那少年负手走入,一双仆妇搀著少女莲步姗姗後随著,穿过侧院,走入一间
静室中。这间静室倒也窗明几净,案头热著一炉檀香,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香。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庙祝入房点著了一盏油灯,张罗茶水素食点心,眉目间忧
虑之色仍未消除。

  少女忽向庙祝嫣然一笑道:「你老人家似有什么心事般,可否说出,咱们多
少可出点主意。」

  庙祝年岁约莫六十开外,背部微驼,显然老迈龙钟,闻言摇首苦笑道:「小
姐少爷不要多问,不要为了小的招来一步危难。」

  俊美少年剑眉一剔,道:「这是什么话,你有什么危难赶紧说出。」

  庙祝颤巍巍嗫嚅道:「今晚有江湖凶邪在此天后官内聚会,只求小姐少爷尽
快的回府,小的就感激不尽。」

  少年冷笑道:「京城内哪容得什麽江湖盗匪图谋不轧,李二,速将老爷的名
片拜帖请徐海总捕头。」

  庙祝神色大变道:「梅少爷最好听小的之言,否则祸将莫测。」

  少女秀眉一皱,低声道:「弟弟,最好别生是非。」

  俊美少年鼻中轻哼一声,右掌一挥,道:「你走吧!咱们与他们河水不犯井
水,你去通知他们另择时地。」庙祝喏喏连声退了出去。

  须臾——

  案头灯火一暗,室内忽多出一黑衣老者,面目森冷如冰,慑人凶芒注视著貌
美少女,嘴角忽咧著一丝拧笑道:「想不到兵部右侍郎有这麽一个美貌的女儿,
可惜老夫生平不喜美色。」

  少年大喝道:「你是何人,怎敢闯入我等静室。」

  老者冷冷一笑道:「别说这小小的天后官,就是紫禁大内老夫亦如入无人之
境。」少年右腕一抬,迅如雷光石火般抓出。

  老者面色一变,道:「想不到你也是会……」右掌平封抓去。

  言尚未了,少年手法迅快奇奥,五指一把扣住了老者腕脉要穴。少女发出银
铃般娇笑,纤手微扬,数线银芒电闪射了出去。老者只觉胸腹间数处要穴一麻,
不禁面色大变。少年冷冷的一笑道:「燕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处,凭你这点微末技
艺,也敢横行无忌,你是何来历,速速据实道出。」

  老者只觉体内如虫行蚁走,真气逆窜,便知必无幸理了,但又不敢倔强,说
道:「老朽是无极帮中人。」

  少年诧道:「无极帮!少爷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无极帮之名。今晚聚会尚有
多少人?」

  老老答道:「尚有十七人。」

  少年道:「他们都来了麽?」

  老者道:「五鼓时分俱至,此刻仅老朽一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无极帮在此聚会何故?」老者默然不答。少年的五指一
紧,只见老者额角冒出豆大汗珠,顺颊淌下来,面色惨白如纸,目露悸容。少女
忽纤手再度一扬,数缕银芒穿窗射出。只听窗外传来一声闷哼,轰然倒地。窗外
重物堕地声响,惊动了站在廊下四个长随,纷纷扑前将贼人反绑推入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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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草木皆衰

  梅公子冷笑道:「你等江湖盗匪只道官绅子弟孱弱好欺,须知京畿重地,实
藏龙卧虎之处,哪容你等横行无忌,速实话实说,免送交九城兵马司衙门兴动大
狱。」二贼面色大变,瑟缩难言,似有顾忌。

  梅公子冷笑一声,两指虚空疾点。一缕指风点实在那反绑匪徒胸坎要穴,闷
哼一声,心脉立断,耳眼口鼻内鲜血齐涌,头一歪气绝毙命。老者本痛苦难禁,
冷汗沁冒如黄豆般大滚滚淌下,目睹同党身死,面色惨变如同败灰,目露惊悸神
光。

  少女柳眉微微一皱,嗔道:「弟弟,此处岂是杀生害命的地方,娘知道了恐
遭责斥,不如放了他吧,命他传讯同道不准再入京城就是。」

  梅姓俊美少年略一沉吟,颔首道:「姑念初犯,且饶了这一遭。」伸手解了
老者穴道,取出一包伤药递与老者,接道:「你走吧。」

  老者谢了一声,蹒跚的走出室外。他举步维艰,无法快步而行,尤其耳鸣嗡
嗡,身後暗蹑著数条淡烟般人影浑如无觉。暗巷内阗无人迹,天寒地冻,狂风怒
吼著,雪花似鹅毛片般悄无声息落了下来,老者禁不住连打哆嗦。好不容易到得
大杂院门前,忽由门内闪出一猴儿脸老者,目睹同党狼狈情状,惊道:「胡兄,
你这是怎麽的。」那老者叹息一声道出经过详情。

  猴儿脸老者面色大变,道:「本帮连日饱经挫折,帮主大怒,立誓报复,不
惜与武林各门派结怨,武林名宿明月贼秃等七人以奇奥手法制住,用以孤立神木
令尊者传人,帮主又探出金刀四煞今晚必来天后官,更怎容横遭阻逆……」

  胡姓老者道:「江湖人物怎可与官斗,兴起大狱,恐本帮自趋四面楚歌穷途
末路。」

  猴儿脸老者略一沉吟,道:「胡兄说得也是,咱们江湖中人与官府相国大可
不必,但那有这麽巧法,梅侍郎子女竟在今晚奉命上香,而且其子女更有一身高
深莫测武功,倘官某猜测不错,这一双少年男女必是冲着本帮而来。」

  胡姓老者道:「若真如官兄所料,为何又饶了小弟性命野归?」

  猴儿脸老者冷笑道:「那是欲擒故纵之计吧,官某料定一双小狗必定暗随而
来……」忽然面色大变,目瞪口张不语。

  胡兄老者见状心神一凛,忽感胸前一冷,心脉立断而死,两具尸体仍屹立寒
风中,一动不动。暗巷中翩若惊鸿般的飞掠而至三四条黑影,只闻吕鄯话声道:
「可惜,咱们来迟了一步。」

  姜大年道:「必是无极帮主已知阴谋无法得逞了,不惜灭口,对一双门下点
毙,此刻必是人去室空,我等徒劳跋涉一场。」暗中忽闪出一条人影,带出一声
阴恻恻冷笑,手出如风,点向姜大年死穴。

  姜大年心中大骇,只觉来人身法非但迅快如电,而且指风奇奥绝伦,无法闪
避开去,暗道:「我命休矣。」哪知来人出手迅快,撤招更快,宛如察觉有异,
鼻中冷哼一声,潜龙升天冲霄腾起,刺入夜空中,疾如流星划空而杳。

  吕鄯怔了怔神,问道:「老二,伤了没有?」

  姜大年苦笑一声道:「未曾好,他来得怏,去得也快,不知为何此人手下留
情。」

  吕鄯冷哼一声道:「他未必会手下留情,而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突然压
低语声道:「此刻严老弟必隐在近侧。」

  姜大年心中暗暗一惊,道:「那么此人必是无极帮主无疑。」

  吕鄯道:「真象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胡乱猜疑,我等前途维艰,必须慎重
才是。」

  同行两人已早自扑入宅内,片刻疾掠而出,道:「此屋已是空宅,咱们快走
吧。」四条人影一闪顿杳。

  北京城南厢,一条冷落僻静的短巷内,可见一幢古老大屋,四进厅堂,幽暗
闲静,窗户均为棉纸裱糊,布设陈旧朴实无华,一条身影疾掠入厅,现出云中怪
乞孔槐,两道锐厉眼神四巡了一眼,嘴角微现笑容,双掌交击了数下。只见十数
条身影鱼贯由天井上掠落。

  淮上隐叟祝秋帆笑道:「老化子何从觅得这幢空宅?」

  孔槐双眼一瞪,道:「是老要饭的花了近二百两银子买下,你别不长眼。」

  祝秋帆道:「好,祝某只道你身无长物,至死两手空空,看来你还是个有心
人,广置产业欲面团团作富家翁了。」

  孔槐也不理祝秋帆,望了萧文兰诸女一眼,笑道:「左厢房内陈设颇佳,姑
娘等且入内歇息,少侠片刻即至。」

  萧文兰嫣然一笑道:「晚辈等暂不奉陪了。」同诸女进入左厢房内。

  室中菱镜妆台犹新,共有两榻,流苏罗帐,褥被鲜丽,案头陈设古玩,无一
不是价值连城之物,许飞琼取起一只玉马,洁白晶莹纹理细密,栩栩如生,摩挲
把玩,爱不释手。萧文兰见许飞琼仍是黑衣蒙面,笑道:「姐姐现在可恢复本来
面目了。」

  许飞琼微微一笑,揭下蒙面乌巾,现出明眸皓齿,俏丽无俦面庞。萧文兰不
禁一呆,笑道:「难怪星弟心有所属,梦魂萦牵,委实我见犹怜哩。」

  许飞琼顿时玉靥飞霞,嗔道:「兰妹妹,你是怎么啦,你自己与星弟有肌肤
之亲,非他莫属……」话尚未了,萧文兰已羞不可遏,莲足猛跺,扑入许飞琼怀
中不依。

  雷翠瑛站在一旁,嫣然含笑不动。三女数日来相聚至亲如姐妹,无话不说,
心目中仅有严晓星一人。半晌,许飞琼娇喘笑道:「好啦,万一有人撞了进来成
何体统,星弟何时才能返回?」

  萧文兰纤手一掠微乱的云鬓,叹息一声道:「惟有星弟恒心毅力,才能如此
沉稳若定,身负血海大仇,丝亳不乱,抽丝剥茧,绝不妄杀一人,天后官线索已
断,须从头作起,对头人又是诡诈歹毒江湖巨擘,稍一不慎,恐堕泥淖深渊中无
可自拔,是以星弟常说不可因一已之仇置整个武林入万劫不复之地,此乃斗智之
局,棋差一著,满盘皆输,故星弟筹思如何逼无极帮主走投无路,自堕罗网。」

  许飞琼嫣然一笑,道:「这个我已尽知,此刻无极帮已经如箭在弦,不能不
发,在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我等应以不变而应万变,蛰伏以坐待良
机……」

  忽闻门外传来一清朗大笑道:「琼姐说得极是,我等何不趁此良机优游一些
时光,围炉夜话,安享纳福。」

  许飞琼盈盈立起,含笑道:「话说得虽好,未必是你由衷而发。」门帘扬处
严晓星已闪身而入。

  雷翠瑛星眸凝注着严晓星,见他仍是赵春城模样,不禁大感失望,眸中隐泛
幽怨之色。严晓星望了三女一眼,欠身坐下,道:「琼姐,你知在那所大屋外杀
人灭口的无极帮高手是谁麽?」

  许飞琼似感一怔,诧道:「你如何知道的?」心中似知严晓星必然知道此人
来历,不由自主地走近严晓星身侧。

  严晓星立起附耳密语道:「无名恩师。」

  许飞琼花容失色惊道:「竟是他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他老人家袭击姜老英雄之时,出手看似辣毒无比,其实
却预留分寸,小弟暗中情急施展师门掌法,他老人家从掌力中猜出小弟来历,故
不接而退。」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如此说来确是他老人家了。」萧文兰雷翠瑛二女只觉
丈二金刚浑然摸不著头脑,目露茫然之色。

  严晓星见状笑道:「二位姐姐日后自会明白。」

  萧文兰笑道:「星弟,你怎么还不恢复本来面目?」

  严晓星闻言道:「兰姐姐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说着就动手,恢复了本来
的面目,三女看着严晓星的俊面,心头泛起了涟漪无数。严晓星怎会不知三女之
情,见状心头暗叹一声,知道已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许飞琼转首一瞥,瞧见雷翠瑛眼中的一丝幽怨,心头一动,笑对严晓星道:
「星弟,我问你一件事。」

  严晓星笑道:「琼姐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许飞琼瞧了一眼雷翠瑛,笑道:「我和兰妹妹都不必说了,你对瑛姐姐到底
是什么态度嘛,我不相信你会感觉不到瑛姐姐对你的情意。」如此一说,雷翠瑛
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心头却是紧张无比,不知道严晓星会如何回答。

  严晓星从三女脸上一一瞧过去,停留在雷翠瑛的脸上,道:「瑛姐姐,你真
的愿意嫁给我么?」

  雷翠瑛不料严晓星这么开门见山,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突如其来的幸福
让她的意识一片空白,半晌才娇羞地抬起头,望着严晓星道:「星弟,你可知道
姐姐等这一句话等了很久,你知道姐姐的答案。」

  严晓星将三女全部搂入怀中,感叹一声道:「不知哪一天我们才能远离武林
中的是非,隐居世外,傲笑河山?」

  许飞琼安慰道:「星弟,愁能伤身,你别太伤感了,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一
起努力,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萧文兰笑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应该开心一点啊。」说着,神秘的一
笑道:「星弟,今晚就让琼姐姐陪你吧。」

  严晓星望着许飞琼微微一笑,许飞琼满脸飞红,却道:「不,我们三人一起
陪星弟,像今天这种机会不知道哪一天才会再有,我们都是武林儿女,何必拘泥
于世俗之礼。瑛姐姐,你说呢?」

  雷翠瑛也是满脸飞红,但却勇敢地道:「姐姐此身已非星弟莫属,琼妹妹,
你真是一个奇女子,换作我的话,我真怀疑自己能否有你这么大方?」

  许飞琼笑道:「瑛姐姐,你也会的,因为我们爱上的人儿并不是普通的人,
哪个女孩子都不敢独占星弟的,兰妹妹,你说是不是?」

  萧文兰笑道:「琼姐姐说的不错,那必定会遭天谴的。」

  严晓星也是俊面通红:「好了,好了,我哪有你们说得那样的好,你们这样
说,真让我惭愧。」

  萧文兰笑道:「星弟,你就别惭愧了,还是准备做新郎吧。」

  许飞琼偎入严晓星的怀中,苗条的身子不由一阵紧张。严晓星凝视怀中的娇
娃,只见柳眉星眸,瑶鼻樱口,并有一阵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入鼻,不由心中一
荡。手掌抚摸许飞琼的下巴,感觉肤如凝脂,同时吻向红唇,只觉嘴唇触及之处
温软香滑,说不出的受用。

  严晓星左手已隔衣抚上了双峰,由於练武的缘故,许飞琼的双峰是格外的挺
拔,触手之处弹性十足,严晓星急急解开许飞琼的胸前绳结,只见淡蓝色肚兜下
双峰微颤,等不及的左手已由肚兜下探入,握住许飞琼的右乳,掌中有如棉团,
又如一只成熟的水蜜桃。

  严晓星只觉下体热气下窜,那话儿已然直立,恨不得一插为快。但他明白,
必须挑起许飞琼的性欲才有趣。用嘴轻轻将肚兜扯下,傲人的双峰顿挺立在空气
中,雪白的酥胸美丽而骄傲,乳峰顶一颗红樱桃诱人之极。

  严晓星舌尖轻舔,许飞琼只觉一阵电流从乳尖窜向下体又窜向四肢,幸福的
眼泪悄悄流出那美的令人心颤的双眸。随着严晓星双手不停的爱抚,还有那灵活
的舌尖的攻击,一丝快感由心底涌出,乳尖渐渐发硬,由此带来的是更加敏感。
青春活力在体内已经蓄积了太久,只要一个开关打开,就会尽情奔涌。

  许飞琼已经被挑动情欲,娇慵无力的藕臂圈住严晓星的脖颈,严晓星只觉两
团绵软的东西顶在自己胸前,不由得吻上许飞琼的双唇。刹那间温暖如春的感觉
涌上两人的心头,严晓星吸吮着许飞琼的娇羞的香舌,觉得许飞琼的舌尖分泌出
阵阵津液,电流由两人的双唇射向全身。

  严晓星有力的双手用力搓揉着许飞琼的圣洁的处女双峰,许飞琼只觉双峰膨
胀,尤其是乳尖,雪白的乳房首次经历爱的洗礼,充满了快乐,不停的弹跳,梨
形的乳房顶部是鄢红的乳晕,鲜红的乳头挺立着。严晓星吸吮着这人间极品,心
中快乐无法形容,许飞琼那成熟的身体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让他喜不自禁。

  许飞琼感觉得到,严晓星向下滑动的手正在逐渐攻破自己苦心经营的防线,
雪白的小腹有如冲浪板般的光滑,严晓星的手抚摸过平原,正在解自己的腰带。
哇!终於解开了,严晓星手向下探索,触手之处是一片细草地,尽管裤子还没脱
下,但严晓星的手还是义无反顾的向下摸去。

  严晓星摸到一条细细的裂缝,有些潮湿,手指再向下,就触到两片柔软的贝
肉。严晓星再也忍不住了,粗暴地将许飞琼的丝绸长裤扯下,一条薄绫的淡粉色
亵裤展现在眼前,上面绣了一只娇小的凤凰。严晓星不再迟疑,一伸手将许飞琼
的亵裤扯下,许飞琼成熟、健美、贞洁雪白的肉体完全裸露出来,许飞琼羞怯得
闭上双眸,不安的情绪让她感到浑身颤栗。

  严晓星加紧攻击,只见许飞琼性感的躯体充满活力,充满质感,真正的羞花
闭月,维那斯女神来了恐怕也会动心,严晓星用他灵活的舌头梳遍许飞琼的雪白
的肉体。许飞琼突然感到浑身一阵燥热,下体一阵热流涌出。

  严晓星也感觉到了许飞琼身体的变化,俯身观看,只见芳草地涌现出一串晶
莹的露珠,分开饱满的大阴唇,两片赤贝肉紧夹着一个让人疯狂的小仙女,轻轻
一触,就会引起许飞琼的颤栗,两片小阴唇紧守着少女最後一道防线。

  严晓星也脱去衣物,露出自己的宝贝,近一尺长,粗如儿臂,让许飞琼芳心
怕怕。严晓星用宝贝拨开许飞琼的大小阴唇,抵在小仙女上,用小仙女的爱液不
断润滑,使宝贝摩擦着阴蒂。许飞琼只觉一阵阵冲动由小仙女传遍全身,有如潮
水,一浪又一浪,全身有如被电击似的,禁不住想从喉咙中发出呻吟。

  严晓星的宝贝慢慢的挺进,已冲开小阴唇的防守,进入了许飞琼的蜜洞,可
是有一层薄膜顽强的在做最後的抵抗,严晓星明白那是处女的特徵,这一层防线
是那麽脆弱,但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它头破血流。许飞琼觉得严晓星的宝贝压迫着
自己的处女膜,一阵痛楚袭来,撕裂样的疼痛由下体传遍了全身,不由得夹紧双
腿:「痛,痛……星弟……」疼痛使得许飞琼抽泣样的吸气。

  严晓星感到宝贝渐渐突破许飞琼宝贵的防线时好像有什麽东西在拦着,就是
这一道防线顶住了自己的进攻,但它再也顶不住自己的宝贝了,一种占有的胜利
感涌上心头。好像捅破窗户纸一样,宝贝渐渐没入许飞琼的阴道,但许飞琼的呼
痛阻止了他一插为快的想法,严晓星爱抚着许飞琼高耸的双峰,亲吻着鲜红的双
唇,心中的快乐无法言表。

  慢慢地,许飞琼痛处渐渐减轻,代之而来的是酸麻、酥痒,许飞琼娇喘细细
的附在严晓星的耳边说:「星弟,你可以动了。」

  严晓星明白了,猛地将宝贝尽根没入,这一下又满、又狠,许飞琼虽有思想
准备,还是被插得大叫,由於直捣花心,许飞琼只觉电流直入脑海,刹时间脑海
中一片空白,时间彷佛静止了。良久,才长出一口气:「你插死姐姐了……」严
晓星受到鼓舞,一阵猛烈的抽插。

  「啊……啊……被你干死了……啊……姐姐喜欢……啊……不要停……干我
的小穴吧……」

  彷佛置身於暖洋洋的山谷看红日升起,又像被涨潮的海水推着,一波又一波
的随波逐流,不管飘向何方。这就是做女人的快乐,做女人真好。许飞琼快活得
无法形容,只好用不连贯的词语表达:「真好……来吧……星弟……使劲的插我
吧……喔喔……受不了了,不要了……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好弟弟……插死我吧……」

  这时候的许飞琼全是淫声浪语,哪有什麽侠女风度,原来的文静、异重、贞
洁、高雅的许飞琼完全不见了,只见乳波臀浪,淫语连连。严晓星也快乐的不得
了,宝贝不停的做活塞运动,龟头刮着小穴的嫩肉,甜美酣畅的感觉充满着整个
宝贝,继而传遍全身。在超大号宝贝的抽插下,许飞琼渐渐达到高潮,宝贝在花
心的摩擦使她花蕊不停收缩,一股股阴精奔涌而出。

  「啊……啊……啊……星弟弟……姐姐……呜呜……不……行……了哦……
啊……啊……啊……啊……啊……啊……」许飞琼进入最快乐的小死状态,全身
绷直,继而瘫软如泥。

  在许飞琼的大叫声中,严晓星感到许飞琼的小穴肉壁不停的收紧,夹得宝贝
舒适极了,一波一波的快感进入脑海。最後猛烈而快速的又抽插了十馀下,腰脊
一麻,阳精猛烈地射入许飞琼娇小的秘穴里。大量的精液射入使花蕊受到更强烈
得法刺激,二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峰。

  严晓星转移阵地到雷翠瑛,手臂已经将她搂在胸前,猛然间进入一个强有力
的怀抱,雷翠瑛嗅着严晓星的男人汗味,头脑一阵眩晕,既幸福又紧张,睁开那
如两潭秋水般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一阵娇羞无限。

  严晓星不禁有些呆了,只觉胸前拥着一个柔嫩温软的身子,而且有两个小馒
头顶在胸前,是那麽有弹性。同时雷翠瑛也觉得自己的淑乳正在和陌生的胸膛亲
近,涨涨的、麻麻的,一阵阵电流从乳尖扩散开来,不由得使自己的两个小樱桃
骄傲的挺立起来,这样一来,就更加敏感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
点地消失。

  严晓星也感觉到了两个小樱桃的变化,仔细看臂弯中的少女,雷翠瑛就像一
朵含着露水的花苞,就等着阳光下的绽放了。看着雷翠瑛的柳叶娥眉和那长长的
睫毛,以及瑶鼻樱口,吐气如兰,姣慵无力的样子,严晓星的心里猛然烧起了一
阵青春的火焰,把自己脸庞烧得火热,同样火热的是那膨胀的宝贝。

  雷翠瑛感受到的是耳边的火热气息,全身一阵紧缩,又一阵放松,心头像有
毛毛虫在爬一样,感觉私处渐渐有潺潺流水,心中大羞。

  严晓星又突然进攻,厚厚的嘴唇封上了少女湿润、柔软的双唇,吸吮间一股
津液由雷翠瑛舌下涌出,两人都有触电的感觉,彷佛等待了很久似的,亲吻的感
觉如此美好,雷翠瑛霎时间感觉到百花齐放,自己就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一样,
在花丛中自由飞翔,轻盈无限,两人舌尖缠绵,互相吸吮着,再也不?意分开。

  雷翠瑛陶醉在美好的感觉中,觉得背後一双大手顺肩胛到腰际不断抚摸,被
抚摸过的地方热乎乎的感觉久久不去,偶尔调皮的抚上丰满的双臀,那可是少女
从未被人碰过的双丘啊!那双魔手肆意的抓捏着,爱不释手。

  「嗯……不要嘛……」雷翠瑛口是心非的说。可是雷翠瑛发现,那双魔手的
目的不限於此,有时竟偷偷的越界想从腋下迂回到胸前,忙伸手搂紧严晓星,使
两人上身不留空隙,没想到这样的後果是虽然严晓星的双手暂时不能进入,但胸
前的淑乳却更加受到刺激,不由得全身微颤。

  严晓星并不着慌,右手顺着白皙秀丽的耳廓摸到耳垂,再顺颈部而下,沿着
第一个纽袢的开口向下推进。这时雷翠瑛感觉不光上面有入侵者,在小腹处也好
像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不时弹跳两下,自己的桃花源地不时被碰到,更加湿
了,小溪顺着大腿流。浑身的力气不知跑到哪去了,自己就像抽取了骨头一样,
支撑不住了,只好用双臂挂在严晓星的脖子上。

  严晓星的右手趁机突袭,猛地冲进了肚兜,一把捏住了少女胸前保留了多年
的果实,盈盈一握、绵软喷香,让人爱不释手。猝然遭到如此攻击,雷翠瑛的处
女乳房,倍受细心呵护的雪白贞节胸乳,第一次被一只不属於自己的手摸到,是
那麽肆无忌惮,有是那麽快活,真有一种利刃穿心的感觉。

  严晓星摸到一只受惊的白兔一样,感到手中的圣女峰的惊慌失措,胜利者的
感觉油然而生,真好啊!与周冰莹的大号趐胸相比,另有一番滋味。雷翠瑛的淑
乳犹如天鹅绒般的光滑柔嫩,略有微颤,当手握紧时,又那麽弹性十足,虽不巨
大,但随着自己的蹂躏,已经越来越大,在手中不停的变化着形状。

  防线既然已经被攻破,雷翠瑛也就不再坚守,任由一双魔手将自己的纽结一
个一个的解开。「滋」的一声轻响,雷翠瑛胸前一凉,胸衣被扯开,连粉红色的
肚兜亦扯离了一半,小蘑菇似的右乳已经暴露在秋日的空气中了。

  乍一接触空气,漂亮的少女乳房不仅生出了一片小颗粒,继而扩展到全身,
少女雪白的胸乳在魔手的蹂躏下不断变换着形状,红红的蓓蕾骄傲的挺立起来。
严晓星受此刺激,加快动作,几下就让雷翠瑛上身变成不设防的城市。

  严晓星用灼热的嘴唇猛攻雷翠瑛的圣女峰,用牙轻摇小巧的乳头,麻酥酥的
感觉由乳头一直传向四肢和桃花源。严晓星拉开腰结,葱绿长裤垂落脚下,只身
一条薄绫内裤保护着处女最珍贵的的方。

  严晓星只觉热血上涌,因为爱液已将内裤浸湿,私人花园凸现在半透明的内
裤下,疏疏细草,伏贴的贴在桃园圣地。严晓星手掌顺着白滑的小腹而下,轻轻
的将内裤脱下,哇!眼前一亮,真让人不得不沸腾,美丽的少女裸体完全展现出
来,空气中飘着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

  严晓星拦腰抱起少女娇躯,两人同时倒在床上,严晓星看到少女微微坟起的
阴阜,阴毛虽细,但宝蛤却漂亮极了。有经验的严晓星看到从浅沟中渗出的一滴
滴爱露,知道雷翠瑛动情了,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分开大阴唇,浅沟中溢满了
爱液,尖端一颗相思豆挺立,红红的,娇嫩无比。

  雷翠瑛雪白粉嫩曲线玲珑的胴体令人产生强烈的欲望,大腿紧夹小腿乱伸,
严晓星的宝贝高翘,硬挺挺地「摇头晃脑」开了。雷翠瑛大羞,心想,就是那个
可恶的家伙要闯进自己苦守了十八年的禁区吗?心中不舍告别无忧的少女时光,
但更强的是渴望成人,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心上人是最幸福不过的了,她
心头鹿撞,小猫咪开始流口水了。

  严晓星双手揉捏双乳,舌尖舔动,雷翠瑛只觉的浑身火热趐软,没有一丝力
气。严晓星看到雷翠瑛樱口微张,口鼻中发出细细的呻吟,当严晓星舌尖舔到小
仙女时,雷翠瑛一阵阵的浑身颤抖,快乐的浪花一个接着一个的冲击着少女的心
房。

  雷翠瑛腰身不断上挺、绷紧、僵持不动,突然:「啊……」的一声,竟然攀
上了高峰,达到人生的第一次高潮。严晓星不再犹豫,将火热硬涨的宝贝交到雷
翠瑛的手中,雷翠瑛捏弄着这麽一个庞然大物,快乐的潮水未退,又迎来了它,
心中突突直跳。只见它青筋暴露,红热无比,尤其是充血的龟头,微微的冒着热
气。

  「这是爱人的宝贝,好厉害哦,我的小洞洞能盛得下它吗?」

  雷翠瑛在严晓星的指挥下,握着宝贝与自己的小仙女亲热,轻触着自己的宝
蛤,一触之下,立刻有另一种刺激使小仙女颤抖起来,一波以波的快感填满了雷
翠瑛的身体。雷翠瑛感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意
的抖动。

  大龟头分开小阴唇时,蜜洞只留一条细缝,那是由於未被开垦的缘故,成熟
女性的那儿是微微张开的。随着龟头的前进,两片赤贝肉渐渐被分开了,雷翠瑛
心中一万个愿意,但口中却说:「别……别进去好吗?」

  严晓星已经涨得受不了了,但不忍欺负雷翠瑛,只好在外围游击。雷翠瑛看
到爱人满脸通红,知道他在强忍,终於抛开少女的矜持,主动将严晓星的宝贝引
向蜜洞:「好弟弟,珍惜我吧,占有我吧,来吧……」

  严晓星终於等到了这句话,腰部前进,犹如一把利剑刺向两扇快乐的闸门,
硕大的龟头将处女阴道肉壁的嫩肉迫开,层层推进,又一次抵住了处女膜,处女
膜顽强的支撑着,努力维护着主人的最後一道防线。

  但是,终於,在宝贝强大的压力下,被突破了,雷翠瑛在这最後一刻,在处
女膜发出惹人怜惜的呻吟的最後一刻,只觉得天地间万物都停止了运动,自己彷
佛缩成了一棵小草,又紧接着爆炸充满了整个宇宙,雪白苗条的身子挺立不动,
阵阵痛楚夹杂着快乐在心田间涌动,一朵守护了十八年的花苞从此绽放洁白无暇
的身体从此属於严晓星,少女变成了女人。

  「啊……痛……啊……」一缕鲜血随着宝贝的活动流出阴道,那是处子宝贵
贞节的见证啊。随着严晓星宝贝的一次次狂风暴雨般的插入、插入、再插入……
每次都深达子宫,雷翠瑛的花心一次次的遭到强力撞击。

  「啊……啊……嗯……不要了……不行了……喔……要呢……喔……喔……
啊……啊……好弟弟……再来……啊……」雷翠瑛开始浪语不断了,平日端异素
雅的名门闺秀已不见了。

  那一阵阵快乐的呻吟,想憋都憋不住:「哎……呦……好弟弟……碰到花心
了……啊……啊……啊……好舒服……冤家……」

  严晓星在淫语的催动下,男人的本性流露,胯下的女人是自己占有的,要让
她永远都记住这次快乐时光,更加努力的钻探着油田,征服者的快感充满胸膛,
「喔……喔……」自己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雷翠瑛粉腿乱蹬,香汗淋漓,紧紧抱着严晓星:「你要插死我了……喔……
人家真的受不了了……要丢了……喔……喔……」

  严晓星也已经被一浪又一浪的快感冲击得快守不住了,宝贝被紧窄的处女阴
道夹得爽极了,大龟头进入了阴道深处,被花蕊颤抖中喷涌而出的爱液烫得爽歪
了,加上阴道肉壁嫩肉的挤压,严晓星感到自己快要爆发了,说:「瑛姐姐……
我要射进去了……」雷翠瑛忙强打起精神,拼命上抬臀部,使劲研磨。

  「啊……啊……啊……啊……啊……啊……」花蕊传来的快感无以伦比,倒
抽着吸气,终於「啊」的进入昏死状态,一股阴精冲向宝贝。严晓星也控制不住
了,腰部一麻,猛然开始发射了,癫狂的快感随着一喷一喷的精液发射着,毫无
保留的射入雷翠瑛的处女阴道,两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点。两人同时泄身,都泄
得浑身无力,飘飘欲仙。

  严晓星和萧文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人急切地拥吻着,严晓星的双手在她
曲线优美的背臀上热烈地爱抚着,薄薄的衣物让严晓星真切地感受到那美丽的肉
体,严晓星长时间地流连两瓣丰隆的臀肉上,使得萧文兰的身体不住地扭动着。

  当严晓星掀起她的裙摆,隔着内裤搓揉她的花蕊时,她的身体更是扭动得厉
害,而且全身发软,以至于不能站立,需要严晓星使劲搂住她,让她紧紧地靠在
严晓星的胸前。布片慢慢变得湿润起来,严晓星的手指灵活地拨开布片,进入到
湿热的肉缝间。

  萧文兰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俏脸昂起,闭上眼睛,微微地呻吟。严晓星温柔
地探索着那道神秘的峡谷,更多的汁液顺着严晓星的手流出来。萧文兰羞涩地看
了严晓星一眼,送上香唇,把舌尖伸进严晓星的口中,纠缠着严晓星的。臀部则
随着严晓星的动作,诱人地摆动。

  他们拥抱着倒在地毯上,萧文兰伏在严晓星身上,严晓星的眼睛清楚地看到
掀开的裙子下白嫩圆润的美臀,和正在臀缝间肆虐的手。欲火不可遏制地高涨起
来,明明白白地显示在胯下,硬硬地顶着萧文兰的身体。萧文兰自然感觉到了严
晓星的兴奋,娇羞地横了严晓星一眼,伏身在严晓星耳边轻声道:「星弟弟,你
很坏呢。」

  严晓星的手指坚决地进入她的肉洞,被柔软与湿热包围,快速抽插几下,含
笑看着她:「难道弟弟不是正在给予姐姐快乐吗?」

  萧文兰娇柔地低呼:「啊……是的……星弟……姐姐很快乐……」

  严晓星把手移开,拍拍她的屁股:「那么,把它解放出来吧。」

  萧文兰毫不犹豫地移动到严晓星的胯间,握住坚硬的宝贝,上下套动着,并
在龟头和棒身上「啧啧」有声地亲吻,然后张口将宝贝深深地吞进嘴里,只是用
舌头围绕着龟头灵活地运动。严晓星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如潮水般涌动的
快感。萧文兰象一个温柔的少女,只是想尽力让她心爱的男子获得满足与快乐。

  严晓星把萧文兰的臀部上移到严晓星的脸上,分开嫩红的肉片,把嘴巴紧紧
地贴上去,全力回报着她。萧文兰的淫液汹涌地喷发出来,沾满严晓星的嘴唇和
下巴。严晓星快速地舔着肉缝顶上的小红豆,把舌头卷成一条,插进肉洞里。

  相互爱抚了许久,终于到了这个时刻。萧文兰跨坐在严晓星的腿上,抬起屁
股,握住宝贝,顶在入口处,慢慢坐下来。当宝贝完全进入她的体内时,热泪从
她的眼中夺眶而出,是的,她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

  严晓星抱住她,充满歉意地吻着她,她也全力拥抱着严晓星,热烈地回应。
臀部激烈地动作,在肉体接触的地方传来清脆地拍击声。严晓星分开她的衣襟,
让她的乳房展现在眼前,坚挺而充满弹性,严晓星的手刚好掌握住它们。严晓星
向着峰顶嫣红的乳头吻下去,吮吸着。严晓星翻身将萧文兰压在身下,疯狂地进
攻着,萧文兰迎合着严晓星的攻击。两人沉浸在滔天的爱火中。

  「星弟……好弟弟……」萧文兰低回地呼唤着严晓星的名字,用力紧搂住严
晓星,香吻雨点般落在严晓星的脸上和肩头。严晓星一边动作着,一边将阻隔在
他们身体间残存的衣物粗暴地撕扯开,让火热温软的肉体完全的拥抱在怀内。

  严晓星把萧文兰的双腿向上推起,让她的阴户更加凸现,低头注视着严晓星
的宝贝在两片紧夹的阴唇间飞快出入的模样。大量的淫液随着严晓星的出入被挤
压出来,在灯火下展露出五彩的美景。萧文兰「啊」地大叫一声,两手紧捂住通
红的脸庞,似乎对最隐秘的地方在被插入时被看到感到非常羞耻,这却更加激发
严晓星的欲火,让严晓星更猛烈地进攻。

  在长时间的战斗后,严晓星让萧文兰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她的肉壁快
速痉挛、抽搐着,象一道道海潮般包围着严晓星的宝贝,从深处传来强大的吸引
力,让严晓星忍不住将精液喷洒在她的身体里面。严晓星慢慢地从萧文兰身上滑
落,她依偎到严晓星的怀中,严晓星温柔地环抱着她。

  「快乐吗?」严晓星撩开几缕披撒在俏面上的秀发,轻轻地问道。萧文兰将
脸埋进严晓星肩窝,微微地点点头。

  严晓星缓慢地抚摩着香汗淋漓的娇躯,一种满足感悄然浮上心头,这种感觉
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感受过,让严晓星更加紧密地将萧文兰抱住,似乎想把她糅
合进严晓星的身体中。萧文兰低微地哼了一下,让严晓星醒觉到自己的力气用得
过份了,连忙放松开。萧文兰用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刚才在她体内肆虐,现在却变
得垂头丧气的宝贝,面上满是幸福的光辉,让她看来格外美丽。

  「还要吗?」严晓星轻吻她,问道。

  她抬头看着严晓星,回吻一下,手握住湿淋淋的宝贝,上下套动,用她的行
动回答严晓星的问题。软垂的宝贝在她的爱抚下重新振奋起来,好像有生命般在
萧文兰的掌握中跳动。萧文兰侧身将一条腿搭到严晓星的胯上,引导着宝贝再次
进入她。这次他们都轻缓地动着,长时间地亲吻,表达着暴风雨后的爱意,细细
体会着对方给予的快感。

  突然,萧文兰用力抱住严晓星:「啊……星弟弟……用力爱姐姐吧……」严
晓星低下头去,找到萧文兰灼热的嘴唇,灼热的粉颈,郁积的热情似火山溶岩般
爆发开来,和萧文兰一齐攀上灵欲的极峰……

  次日,四人醒来,许飞琼笑道:「兰妹妹你真厉害,我和瑛姐姐真是自愧不
如。」雷翠瑛闻言羞笑不已。

  萧文兰满脸通红,向严晓星求援道:「星弟弟,你看啊,琼姐姐又笑话人家
了。」

  严晓星笑着问许飞琼和雷翠瑛二女道:「还很痛么?」

  二女羞笑着道:「一点点。」

  严晓星笑道:「你们初次能有昨夜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只怕第二次的时
候,比兰姐姐更强。」

  萧文兰闻言哈哈大笑,许飞琼和雷翠瑛娇啐道:「星弟,你偏心。」扑了过
来,四人闹在一处。严晓星左拥右抱,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场「内讧」。

  下午,严晓星正与诸女闲聊,忽闻门外传来雷玉鸣惊呼道:「庞兄,你这是
怎麽了?」

  严晓星心中一惊,迅如电射掠出门外,只见降魔八掌雷玉鸣扶住东岳名宿震
天双钩庞琦,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神鹰七式廖独,混元爪侯迪均面露惊容凝视
著震天双钩庞琦。庞琦双目圆瞪,神光滞呆,面如金纸,神情迥异。

  严晓星道:「庞老英雄从何而来?」

  吕鄯道:「为孟老师所救背负带来。」

  严晓星道:「孟老师何在?」

  病金刚孟逸雷匆匆走入,道:「庞老英雄在天桥三义茶园不慎罹受暗算,孟
某察觉有异,所以背负奔来此处求治。」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匪徒知庞老英雄与雷老前辈相交莫逆,是以设下了此
计,欲从庞老英雄找出我等藏处,孟老师此举大为失策矣。」

  孟逸雷道:「此点孟某也曾虑及,蒙住本来面目带著庞老英雄三易其处,由
丐帮门下以轿抬至。」

  严晓星道:「百密恐有一疏,惟望能甩脱匪徒追踪,不然今晚恐有巨变。」

  姜大年道:「老弟不能责怪孟老师,他怎能见危不救,此宅孔老化子已有万
全准备,贼党如胆敢进袭,必全军覆没。」事已至此,埋怨无用,严晓星不再言
语。

  雷玉鸣忽啧啧称奇道:「庞兄六脉平和,体内并无异征,恕老朽愚昧无法判
明。」

  吕鄯诧道:「莫非中了迷魂邪法?」

  廖独摇首说道:「廖某童年久居苗疆,瞧庞老师神情似为金莲蛊毒所算。」

  四女已紧随严晓星出室,许飞琼诧道:「金莲蛊之名恕未耳闻,廖老英雄可
否见告?」

  廖独哈哈一笑道:「不独许姑娘未有耳闻,即是久走江湖武林名宿亦属茫然
啊,苗疆土著知金莲蛊之人恐亦屈指可数,老朽数十年前偶获机缘随先师游脚至
滇南万山丛中金莲谷……」说着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在庞琦肩背腰腿等处点
下。

  姜大年喝道:「你这是何故?」

  廖独微微一笑,先不置答,在几上端起一盛浓茶,咕噜噜一饮而尽,接道:
「金莲谷外形势天险,蛮瘴染血,榛林深莽,蟒豸虫兽出没无常,亘古未辟,商
旅裹足,尤其谷周峭壁天堑,危崖千仞,雾瘴翳蔽终年难得一见天日。」

  「独金莲谷十亩阳光灿烂,四季如春,奇花异卉,宛若缀绵,清潭一泓,晶
澈见底,鱼虾历历如绘。潭中独座九株异种绛荷,粳粗如儿臂,叶大如盆,金莲
四时不谢,日落始没入水面,花瓣金黄,娇艳可爱,香味浓郁醉人,却有奇毒,
服下莲实能使忘却本来。谷内隐居一苗疆怪人独臂七指行者,以采食金莲花蕊鹞
蜂用来施蛊……」

  话声至此,姜大年道:「廖老师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蛊麽?」

  廖独点点头道:「正是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展金莲蛊,罹受蛊毒者正与庞
老师一模一样,倘廖某所料不错,稍时必有箫声传来,驱使庞老师与我等为敌,
故廖某点了他的穴道使之无法得逞。」

  严晓星道:「金莲蛊有物解救否?」

  「有。」廖独道:「金莲藕乃解救蛊毒灵药。」

  户外忽随风送来一缕如怨如诉箫声,回肠九折,令人落泪心酸。群雄闻声惊
疑不止,只见震天双钩庞琦目中神光暴炽,面如喷血,骨骼卜卜作响,惜穴道被
制,无法动弹。箫声不绝如缕,庞琦面肤扭曲,神态狰狞,生似经受不住箫声驱
逼,眼角迸发沁出丝丝鲜血。严晓星大喝一声,两指飞点在庞琦脑後玉枕穴上。
庞琦闷哼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严晓星道:「匪徒并未侦知庞老英雄真正下落,只知大略方位,故以箫声催
引,在下欲探明匪徒踪迹,去去就来。」身形一动,穿上屋檐。偷天二鼠及许飞
琼恐严晓星涉险,纷纷追出。

  翻出城厢原是一片菜畦泥洼,脏乱秽臭,此刻却被银白厚雪遮盖著,天色已
近傍晚,霾云四布,寒冻砭骨,阗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凄凉。那缕箫声似由一
幢矮屋後吹送出来,忽闻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这鬼天气还有什么心情在此吹
箫,速滚了开去,免惹少爷生厌,断去你两条臂筋。」

  说时一条灰影疾闪而出,现出一身著灰色布衫少年,面如满月,浓眉虎眼,
古铜肤色,神态倨傲,嘴角噙著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两道冷电般眼神凝视在一
座断墙上。

  断墙後突捷逾飞鸟般冒出两条黑影,并肩落在那灰衣少年之前,一双面目狞
恶逼肖孪生兄弟同声狂笑道:「尊驾是在找死。」

  灰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在下骂的是那吹萧人,两位为何恃强出头,难道那
吹箫人是令尊?」左方那黑衣汉子闻言大怒,呼的一掌劈出。

  那知一掌击空,只见人影一闪,便杳无了人踪,只闻身後响起灰衣少年冷笑
道:「两位倘真要动手,不妨报出姓名来历。」

  二人霍地旋身转面,大喝道:「尊驾知道太行双鬼么?」

  灰衫少年闻言呆得一呆,道:「原来是鼎鼎大名『恶鬼』王柳、『毒鬼』王
杨两位,但想不到太行双鬼竟也投在无极帮门下效力。」

  太行双鬼暗暗凛骇灰衣少年身法奇快,心知遇上了棘手强敌,王柳狞笑道:
「我兄弟与无极帮主交倩莫逆,为朋友助拳有何不可嘛,尊驾是何来历,但请见
告。」

  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独来独往,向不示人姓名。」

  此刻,严晓星等人已隐往暗处,但见太行双鬼面色一变,四手齐扬,发出蓝
色光点流星般暗器,为数甚多,急如芒雨般袭向了灰衣少年。灰衣少年竟不闪不
避,暗器中身如击败革,纷纷堕地,冒出一缕缕腥臭蓝烟毒雾。太行双鬼目露惊
愕之色,不禁呆得一呆。

  灰衣少年陡地哈哈一声长笑,身法奇快无比,右手倏的斩向王柳肩头。以太
行双鬼的武功名头竟无法闪避灰衣少年迅厉掌法,克察一声,王柳一只右臂顿被
生生斩断,断处不见一丝血液流出。王柳奇痛彻骨,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晕
倒在地。王杨几曾见过如此恶毒的掌法,不由骇得目张口呆。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也免不了断臂之祸。」右臂作刃,疾如闪电的斩向王
杨肩头。克察声响,王杨一条右臂被生生斩断。

  王杨真也挺受得住,痛得心神皆颤,身形晃摇了数下,面色惨白如纸,狞笑
道:「尊驾是否神木尊者传人?」

  灰衣少年面色陡地森寒如冰,冷冷一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断墙之後
飕飕冒出四条黑影,疾如离弦之弩般掠落出王杨,现出三个面目狞恶黑衣老叟及
一黑衣僧人。

  那僧人骨瘦如柴,凹眼小鼻,两道眼神似慑人心悸,身形一落实後,阴恻恻
笑道:「施主语含玄机,令人费解,施主似非神木令传人。」

  灰衣少年冷笑道:「看来你亲眼目睹过那位神木令尊者传人了?」

  黑袍僧人道:「贫僧见过三次,均是黑衣蒙面,两次显示过震惊武林的神木
令,并有金刀四煞听命於他。」

  灰衣少年道:「不错,在下就是要找他们五人踪迹,贵帮吹箫引敌,布下天
罗地网,似与神木令传人有关。」

  黑袍僧人阴恻恻一笑道:「如此说来,施主亦是神木尊者传人同道了,难怪
与我等为敌。」

  灰衣少年面色一变,大喝道:「住嘴!若在下真是贵帮所说的神木尊者传人
同道,太行双鬼怎还留得命在。」忽察觉那黑袍僧人眼神有异,眼角眉梢猛泛出
森厉杀机,沉声道:「你那迷神魔法用得在下身上无用,若再妄费心机,太行双
鬼就是你前车之鉴。」

  黑袍僧人神色一变,道:「施主大小觑了贫僧,有道是血债血还,无极帮岂
能容忍施主狂傲欺人麽?」右掌一撩袍底,索罗罗一串响声中,撤出一条闪闪发
光的软金铁链,链端系著棱牙活齿飞轮。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朗笑,右腕疾翻,五指倏地抓出一柄青芒吞吐短剑,面色
立寒,冷笑道:「大师自问胜得了在下就请出手。」

  黑袍僧人大喝道:「着。」

  出手迅快如电,软索钢轮如飞蛇般点向灰衣少年咽喉要穴,带出一片啸风。
灰衣少年斜身疾闪,见青芒暴射,手中短剑斩向黑袍僧人臂肘。虽仅仅一式,却
雷厉万钧,威势骇人之极。黑袍僧人出手快,变式更快,右腕一撩,震起满天轮
影霞光,啸风如雷,宛如飞瀑怒潮,将灰衣少年罩在轮击之下。灰衣少年短剑亦
震起万道青芒,招式精奥奇诡。

  隐在暗处的严晓星及淮上隐叟祝秋帆等人只瞧得惊心骇目,祝秋帆低声叹息
道:「对方均是武功卓绝不在我等之下,尤其那灰衣少年剑招奇奥无比,老朽竟
瞧不出此人来历。」

  吕鄯道:「吕某平生相人多矣,只觉此人定非好相识,不过此人在此突然现
身,与无极帮无故为敌必有所为,我等只宜坐山观虎斗,静待情势发展。」

  蓦地——只闻一声惨嗥腾起,漫空轮影霞光尽敛,青芒疾闪过处索地中堕下
一只黑袍僧人血淋淋的手臂。

  那黑袍僧人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断处血涌如注,面色惨厉,狞笑道:「贫
僧敬谢施主一剑之赐,但愿青山不改,後会有期。」

  灰衣少年大喝道:「站住。」

  黑袍僧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施主倘真欲杀死贫僧,贫僧决不皱眉,请
出剑就是。」与黑袍僧人同来的三黑衣老者均为灰衣少年剑势慑住,不敢动手为
敌,目露惊悸之容,身形缓缓退了开去。

  只贝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绝不杀你,何不唤那吹箫人现身。」

  黑袍僧人道:「吹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汉山民,施主竟然放不过他则
甚。」

  灰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杀你,怎会向吹箫人施毒手,只须问他几句
话便放他离去。」

  黑袍僧人四面高声道:「梁三,出来见见这位施主。」接著一面运行止住伤
血,一面取出金创药敷断处。

  断墙之後颤巍巍走出一个五旬老汉,吓得面无人色,步履维艰走前,右手握
著一只湘妃竹上品短萧。灰衣少年目光锐厉,看出吹箫人身无武功,面色渐渐放
霁,微微一笑道:「你在此吹箫必有用意,请道其详。」

  老汉嗫嚅答道:「小的只奉命行事,委实不知事实内情。」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麽?」声寒如冰,令人战栗。

  老汉面无人色,答道:「小的天大胆子,亦不敢隐瞒。」

  灰衣少年略一沉吟,目光转注黑袍断臂僧人道:「大师必知晓内情,可否见
告?」

  黑袍僧人眼珠微微一转,暗暗叹息一声道:「本帮与那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
四煞乃不共戴天之仇,故敝帮主梦寐难安,非欲将此五人擒住,砾骨扬灰难消此
恨,经多日来的侦察,江湖人物有不少的知名人士与金刀四煞沆瀣一气,暗通消
息……」

  灰衣少年道:「这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袍僧人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起流,施主若不厌烦琐,容贫僧和盘托
出。」

  灰衣少年目光四巡了一眼,道:「在下不喜唠叨,大师最好扼要叙明,长话
短说。」

  黑袍僧人强忍著一腔怒气,叹了一声道:「本帮为欲生擒他们,侦明降龙八
掌雷玉鸣,东斗天君葛元良,震天双钩庞琦等人与金刀四煞不时相聚,所以施展
妙计擒住庞琦,在庞琦身上下了极奥妙的禁制故纵使离,暗蹑其身後,不料在途
中遇其同道瞧出破绽,将其点倒,挟在肋下奔来城厢内一幢古老大宅,贫僧料定
金刀四煞必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似听得极不耐烦,眉梢泛出一抹煞气,冷冷笑道:「此与吹箫有何
关连?」

  黑衣僧人道:「箫声可激发庞琦禁制,丧失神智无异疯虎搏人而噬,逼使金
刀四煞无法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居然有此奇事,在下不信箫声可奏效,大师请带信
与贵帮主,三月内在下必踵门求见,索取那份藏珍图。」黑衣僧人如闻大赦,也
不答话,与三黑衣老者挟起太行双鬼,急急如丧家之犬遁去。

  灰衣少年目送黑衣僧人等身影消失远处後,嘴角念著一丝耐味的冷笑,目光
忽落在那吹箫老汉上,不禁脸色大变,如罩下一重严霜,大喝道:「在下为解救
诸位一场危难於无形,似此过桥抽板之辈,委实令在下心寒意冷。」原来那老汉
已僵硬挺立在寒风中,气息俱无。

  只听一声朗笑起处,一条飞鸟般身形如风沾落花般,悄无声息飘实在灰衣少
年身前一丈开外,现出一面目如冰的青衣背剑少年,道:「朋友错了,这吹箫老
汉乃方才黑袍僧人示意同党用阴毒手法将其点毙。」

  灰衣少年不禁一怔,摇首冷笑道:「在下不信。」

  青衫少年道:「兄弟已把话说明,信与不信端凭阁下。」

  灰衣少年用冷峻的目光望了青衫少年一眼,心中略一沉吟,道:「听朋友语
气异常坚定,定然非假,不过方才此间动手拚搏情景朋友必瞧得一清二楚。」

  青衫少年道:「不错,兄弟钦佩阁下一身武学已臻化境,旷绝奇奥。」

  灰袍少年冷漠面上不禁一丝得意微笑道:「过承谬奖,在下意欲向朋友相求
一事,不知可否见告?」

  青衫少年道:「倘力有所及,无不从命,不知阁下所请何事?」

  灰袍少年道:「相烦朋友引见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冷冷一笑道:「阁下你又错了,兄弟与金刀四煞并不相识,何从引
见?」

  灰袍少年面色一变,五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一式「捕风捉影」擒拿青衫少
年右臂曲池重穴。五指堪堪抓实,忽眼前一花,青衫少年移形换位已飘了开去,
冷笑道:「阁下休认武功过人,便可目空一切,你我无怨无仇,妄施鬼蜮令人齿
冷。」

  灰袍少年暗暗惊异对方能避开自己奇奥一击,不禁生出警惕之念,道:「朋
友自欺欺人,如何能谓不识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道:「阁下何从断言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不禁语寒,须臾强笑一声道:「无极帮僧人决不致信口开河。」

  青衫少年冷笑道:「那贼秃是否指明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突放声朗笑道:「朋友词锋委实犀利,但无法瞒骗在下,因为在此
四外尚隐伏著甚多武林朋友,无一不是无极帮强敌,他们意欲以朋友的犀利词锋
骗过在下,免横生枝节。」

  青衫少年正是严晓星,暗赞这灰衣少年心细如发,不禁微笑萍:「阁下究竟
为了何事定欲求见金刀四煞,实不相瞒,兄弟并不相识,但武林间事息息相关,
说不定能找出一丝端倪。」

  灰衣少年忽长叹一声道:「大丈夫无不可告人之事,诸位武林朋友请速现身
出见,容在下把话说明。」暗处忽纷纷疾现武林群雄快步走来。

  灰衣少年面色严肃,双拳一抱道:「神木尊者乃在下师祖。」一言方出,武
林群雄均为之骇然色变。

  灰衣少年仰面黯然一笑,眉宇间泛出一片凄怨之色,叹息一声道:「先师祖
自归隐山林,绝意江湖,便将毕生武功授之先师,不幸先师习艺未竟,误犯一椿
不可谅恕的过失,致先师祖大怒,非但追回先师一身所学,而且罚令面壁十年忏
悔已过,在先师面壁期间,在下乃一孤儿,蒙先师祖带上山去,但并未授艺。」

  「数年後先师祖证果西归,在下与先师相依如命,情逾父子,先师严遵面壁
之戒,不敢稍离,在下由先师口授武功心法自己研悟。十年面壁期满之前一月,
先师突染重疾,自知不起,临终前遗言谓师祖自先师误犯过失,已心灰意冷,将
神木令托一至友收藏,武功秘笈则埋藏在东南名山中……」

  严晓星突接道:「兄弟明白了,阁下奉了令师遗命寻回神木令及武功秘笈,
重振师门令誉,欲向金刀四煞询明神木令主人得自何处是麽?」

  灰衣少年道:「正是。」

  严晓星道:「姑不论阁下方才之言是否真实,但阁下何能证实确保神木尊者
第三代传人。」

  灰衣少年下禁呆住,黯然答道:「诸位若真心相助,岂不难查明,因神木令
得主定知其得自何人,此人必是先师祖托其保管武林前辈,这位武林前辈当知在
下之言非假。」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阁下所言恕我等碍难相助,我等武林人物讲究认物不
认人,何况阁下目前无法确认自己系神木尊者第三代嫡传传人,我等不能因此盲
目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吕鄯暗暗眉头一皱,忖道:「这位严晓星早日说话机警委婉,为何眼前如此
拒人千里之外。」

  只见灰衣少年呆得一呆道:「在下自知无法取信诸位,但朋友方才应允可为
在下指点一条明路。」

  严晓星忽然长叹一声道:「阁下倘不以兄弟之言为忤,兄弟便可斗胆放言无
忌,此次阁下实出非其时……」

  灰衣少年道:「此乃何故?」

  严晓星道:「正予无极帮可乘其机,阁下这一自承来历,无极帮主必礼邀阁
下相助,如此一来,无极帮主则可冠冕堂皇大行其事。」

  灰衣少年朗笑道:「不错,诸位若不助在下相寻金刀四煞,在下自会找上无
极帮主。」

  严晓星亦放声大笑道:「阁下倘须自投虎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阁下请
自便吧。」

  灰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必令诸位後悔莫及。」说著缓缓转过身去。

  突闻廖独大喝一声道:「且慢。」

  灰衣少年目中神光暴炽,森厉慑人,沉声道:「尊驾等拒人千里之外,还有
何话说。」

  廖独冷笑道:「难怪神木尊者心灰意懒,似你如此的丧脸寡耻,全无骨气之
人,如何可授以衣钵,光大师门?老朽今日便代神木尊者教训教训你。」

  灰衣少年狂笑道:「凭你也配。」右臂一抬,立掌如刃,呼的一声,劈向廖
独肩头。出掌奇快无比,以廖独成名武林名宿,竟然无法闪避开去,忙中横里一
挪,硬生生地闪开五丈,只听裂帛声响,廖独右肩袖管被迅厉的掌锋削裂一尺。

  廖独暗暗震凛道:「好快的掌法。」灰衣少年哈哈一声长笑,右掌又起砍向
廖独後脚,掌式宛如天怒雷霆,带起了一片刺耳啸声。廖独只觉无法闪避了,暗
道:「我命休矣。」严晓星忽腾身穿出,凌空一个倒翻,身化怒龙入海,两指疾
点向灰衣少年胸後命门要穴……

  灰衣少年眼见廖独就要丧命在他的掌下,忽感一缕寒风点向胸後要穴,心中
一凛,掌式疾变,扭身掌化周处斩蛟,劈向严晓星。旋而转身出掌,几乎是同一
时间完成,神奥绝伦,武林群雄为之骇目惊心。

  萧文兰惊得几乎惊叫出声,只见严晓星身在半空,以指化掌,硬封接下。叭
的一声,两掌硬接,严晓星身如飞燕飘了开去。灰衣少年身形晃摇,拿桩不住,
踉跄倒出四五步,胸口气血微微发荡。

  严晓星飘身落地,冷冷一笑道:「阁下武功也不过尔尔,神木尊者哪有如此
不成材的第三代弟子,我等几乎为谎言哄骗相信是实。」

  灰衣少年大怒,揉身抢步,双掌交错展开一套奇奥掌法,震起漫天掌影袭向
严晓星。严晓星喉中突放出一声长啸,身法奇诡穿错如飞,施展擒拿手法,截,
拿,点,斩,向灰衣少年攻去。两人都是身法奇快,渐渐只见一团缭乱的人影,
竟分不出彼此。

  萧文兰低声诧道:「双方武功悬殊,星弟怎不施展独门掌法取胜,为何有心
退让。」

  雷翠瑛道:「小妹也是如此想法,少侠定胸有成竹。」

  忽闻严晓星一声朗喝,人影倏定,只见严晓星五指已扣住灰衣少年右手腕脉
上,微微一笑道:「阁下并非神木尊者第三代的传人,妄欲冒名徒然自取杀身之
祸,更无法取信於无极帮主。」说著五指缓缓放了开来。

  灰衣少年一面羞愧之色,目中含蕴怒光,须臾面色倏转铁青,冷笑道:「在
下拜领朋友今日之赐,後会有期。」

  严晓星忙道:「无论阁下如何想法,兄弟本出诸善意,他日若有缘遇上金刀
四煞或神木尊者传人,兄弟一定把话传到,阁下可否赐告尊姓大名?」

  灰衣少年怒声答道:「在下『钱百涵』。」语毕迈步如飞离去。

  严晓星目送钱百涵身影消失後,只见四外飞掠而至了八个锦衣汉子,躬身禀
道:「环周百丈以内并无匪徒潜迹。」

  严晓星道:「有劳了,我等立即回转大宅。」

  武林群雄返转宅内后,云中怪乞孔槐忙著张罗酒食,设席摆宴。降笼八掌雷
玉鸣望了严晓星一眼,含笑道:「钱百涵真是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麽?」

  严晓星道:「晚辈相信他是实言,但碍难相助,又不便据实相告,只有让他
知难而退。」

  雷玉鸣摇首叹息道:「钱百涵绝不会知难而退,反激使他投归无极帮主,利
用无极帮之力觅得武功秘笈,夺回神木令。」

  东斗天君葛元良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老朽也是此意。」

  吕鄯嘴泛笑意道:「无极帮主乃枭雄巨擘,机智卓绝,如何能听信钱百涵片
面之言确信他乃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雷玉鸣瞧出吕鄯笑容实含有深意,道:「吕兄说得不错,但雷某认为钱百涵
定有神木尊者遗物,可使无极帮主深信不疑。」

  吕鄯道:「除了神木令外尚有何物可以凭信?」

  雷玉鸣不禁一怔,叹道:「此话果有道理。」略一沉吟答道:「钱百涵必另
有师门遗物,不然他有何恃,他亦不是不知徒记空言决难成事。」

  吕鄯拊掌大笑道:「雷兄请猜钱百涵有何物可恃?」雷玉鸣闻言不禁陷入沉
思中。

  群雄见降龙八掌雷玉鸣面色凝肃,深知吕鄯决非戏言,实有所指,不由自主
地思索吕鄯之言,大厅中倏地鸦雀无声,静如止水。忽雷翠瑛响起一串银铃悦耳
地娇笑道:「爹,女儿猜著啦。」

  雷玉鸣捋须含笑道:「瑛儿你说说看。」

  雷翠瑛靥绽如花笑容,柔声道:「钱百涵刚才不是说过其师抑郁而终,遗言
神木尊者将神木令另托至友代为收存,武功秘笈亦埋藏在东南名山中,女儿坚信
神木尊者必定留下遗嘱,书明神木令托由谁人代为保存,秘笈亦隐约指明埋藏何
处,此遗嘱现在钱百涵怀中。」

  吕鄯哈哈大笑道:「雷贤侄女委实灵心慧思,料事如神,不过此一遗嘱现为
严少侠取得。」严晓星微微一笑,在怀中取出一张摺叠好的羊皮粗纸,及三枚长
约两寸,六棱凹锐寒钢长钉。

  东斗天君葛元良不禁失声惊道:「神木尊者未成名前,以三支六棱乾坤雷火
钉震慑武林,此钉无坚不摧,暗器手法更是奇诡绝伦,对方无法幸免,看来钱百
涵确是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在座武林群雄泰斗均是成名名宿,老於江湖,俱
却耳闻六棱乾坤追魂钉情事,不禁骇然。

  吕鄯道:「钱百涵途中必然发觉两物失窃,恐返回追寻。」

  严晓星道:「我等均非本来面目,钱百涵不易追寻。」

  雷玉鸣道:「恐偷天二鼠难脱干系。」

  孟通雷哈哈大笑道:「要是严老弟不施展空空妙手偷取钱百涵怀中之物,难
道偷天二鼠又脱得掉干系麽?」

  真是难脱干系,威震三湘铁掌追魂屠三山那幅藏图失踪,武林中人多认为系
偷天二鼠所为,偷天二鼠至今有口难辩。偷天二鼠不禁哈哈纵声大笑。这时严晓
星暗暗展开那幅羊皮纸笈,剑眉微皱,倏又叠好放置怀内,叹息一声道:「神木
尊者遗嘱俱是责斥其徒有辱师门隐私,其馀皆不足为外人道,恕在下守密。」

  大厅中巨烛燃烧,云中怪乞孔槐已设下三桌酒筵,山珍海味呈列,武林群雄
均是豪迈不羁人物,暂释愁怀,相与举杯痛饮。三鼓将罄,肴酒半残,两条人影
忽疾掠入厅,身影定处现出丐帮高手率领一个灰衣老者。

  严晓星诧道:「这不是左家堡两路总管侯坤侯老师麽。」

  侯坤欠身施礼道:「前次蒙少侠恩施格外,饶老朽不死,老朽的平生无他长
处,但知恩必报……」

  严晓星微笑道:「侯总管请坐,如不嫌肴残酒冷,不妨共饮。」示意从人速
添一副碗筷。

  侯坤道:「那麽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即落座,望了严晓星一眼,又说
道:「老朽今日改邪归正,特来此造谒禀告一椿重大要紧之事。」

  严晓星亲为把盏,道:「好,侯老师有话慢慢讲,在下敬你一杯。」

  侯坤接过一饮而尽,面现愧容道:「老朽十日前才知左堡主亦是无极帮外堂
堂主,密谋残害敌对武林人物,五台山明月禅师等七人左堡主实参与其事……」
武林群雄不禁骇然变色。

  侯坤又道:「三月前左堡主接获无极帮密谕,严命各处分支坛皆须蛰伏,采
取了一项辣毒奸谋诡计,挑拨离间,残害武林各大门派成名英雄侠土,为此老朽
不愿眼见武林中又起浩劫,决心弃暗投明。」

  严晓星目光蕴怒,冷笑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承蒙侯老师相告,
足感盛情,在下敬侯老师一杯。」

  侯坤忙离座立起,笑道:「不敢,老朽先乾为敬。」说著连饮了三碗酒。

  这席酒直饮至四更将残才尽兴,纷纷回房安歇,但严晓星与数位老辈成名人
物密议,采取了无极帮同一步骤,暗中歼除无极帮羽,严晓星更遵照伏建龙递与
那份名单,循序觅寻仇踪。严晓星明知伏建龙所给他的名单内中定有狡诈,但为
了伏建龙不疑,是以如此决定。

  吕鄯却独持异议,摇首不赞同道:「严老弟明知有诈,却身涉奇险,姑无论
伏建龙知否老弟便是神木尊者传人,但虎有害人心,此去无异自投罗网。」

  严晓星微笑道:「在下岂能不知,无极帮主老奸巨滑,手段辣毒,非出奇制
胜不可,在下已思得万全之策……」说著从怀中取出一张书满纸迹素笺,接道:
「此後行事方针,尽书在内,皆为一己之意,难免不周,诸位均是武林前辈,详
虑周密,老成持重,容有不逮之处,尚祈指正。」

  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无极帮总坛如在下所料不错,当在江南,燕山之说
乃疑兵之计,在下尚要赶往一处赴约,去去就来。」手卷递在降龙八掌雷玉鸣手
内,身形疾晃一闪而出……

  狂风怒吼,彤云密压,漫空飞云鹅毛片般旋然飘坠,四野苍茫,只见一片银
白,四野,山丘,溪流尽都埋藏在尺许厚厚的积雪下。距紫荆关外约莫二十馀里
官道上现出一条灰色人影,身法迅快如风,生似在雪地上划一条灰线,转瞬消失
在雪野尽头,那人是谁?不言而知就是那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钱百涵。

  申牌时分,天色已慢慢暗下来,这日正是大年除夕,紫荆关内家家户户均张
贴著大红泥金春联,迎春纳福。五福酒楼买卖正旺,一楼一底三十六张桌面已上
了九成座,猜拳行枚,声嚣如潮。

  临壁向楼一张桌面上仅坐著一位三旬馀的中年汉子,紫膛面孔,双目炯炯有
神,身著一袭黑缎老羊皮袍,肩带一柄长剑,绺著红黄白三色丝穗,面前炖著一
锅香喷喷羊蹄,独自一人呷著闷酒,充耳不闻嘈杂喧哗之声。

  楼口上忽冒起一条灰色人影,店小二忙不迭地迎上去,哈腰笑道:「小的给
您老看坐。」

  灰衣少年鼻中冷哼一声,两道慑人眼神将楼面上扫视了一眼,忽落在那紫膛
面孔汉子座上。店小二机灵透顶,抢步趋前向紫膛脸孔汉子陪笑道:「不知您老
肯打会商量否?」

  中年汉子抬面望了灰衣少年一眼,目露惊愕之色,毫不思索地笑道:「反正
对首空著,那位客人倘不嫌委屈何妨共席。」店小二连声道谢。

  灰衣少年正是钱百涵,面色冷漠如冰,大刺刺地在对首坐下道:「五斤烧刀
子,随便送上数样酒菜,三张烙饼。」店小二喏喏连声而退。

  自钱百涵落座後,那紫膛脸汉子仍是呷著闷酒,不时挟向锅中红腴香透的羊
蹄,咀嚼有声。双方却是一股冷劲儿,谁也不理谁,钱百涵将烙饼卷起,以牛肉
作馅,一手持酒,吃得津津有味。此刻,钱百涵脑悔中思潮起伏,脸色上阴晴不
定,忽闻对首紫膛脸汉子惊噫出声道:「怎么他们亦在紫荆关现身。」

  钱百涵循著紫膛脸汉子目光望去,只见楼口上立著三个面目阴寒如冰,身著
白袍中年人。中立白袍人长像更是狰狞,瘦长马脸,惨白如纸,两颧高耸,嘴角
噙著一丝阴笑,乍睹之下令人不寒而僳。钱百涵情不自禁问道:「那三人是何来
历?」

  紫膛脸汉子望了钱百涵一眼,冷冷一笑道:「看来尊驾也是武林人物,怎么
鼎鼎大名的南天三魔也不相识。」

  钱百涵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
三个自命不凡黑道魔头。」似对南天三魔不屑一顾。

  紫膛脸汉子闻言一怔,凝视钱百涵久之,徐徐的低声道:「南天三魔心狠手
辣,武功极高,无极帮主倚作左右臂,定可等闲视之,在此现身必非无因,不过
不关你我之事……」说著举起杯中酒,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总是有缘,小可
孙雁,他乡作客,有道是杯中无量俱是友,来,小可敬你一杯。」

  钱百涵正孤寂落寞,闻言冷漠的面色上现出一丝笑容,举杯一饮而罄,道:
「在下姓钱,奉家师之命前往五台。」

  孙雁淡淡一笑道:「钱老师是为了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之事麽?」

  钱百涵道:「不错。」

  孙雁不禁一笑道:「徒劳跋涉,枉费奔波一场。」

  「为什么?」

  孙雁道:「如今武林纷纷,莫不是无极帮主一手造成,钱老师所知为何?」

  钱百涵道:「神木令。」

  孙雁摇首笑道:「那并非真正主因,而是为了骊龙谷藏珍。」

  钱百涵道:「与明月禅师,七云上人等七位武林名宿又有何干?」

  孙雁正色笑道:「移花接木,嫁福东山,无极帮主可坐获渔翁之利,两幅藏
珍图其实均在无极帮之手中,他有意散布风声,一份藏图为偷天二鼠盗主献於金
刀四煞,造成武林混乱之局,挑衅残杀,使各大门派自顾不暇,趁机觅取骊笼谷
藏珍。」

  钱百涵闻言暗皱眉头,道:「孙兄之言是否真实?」

  孙雁淡淡一笑道:「怎麽不真,孙某师门长辈曾为无极帮内三堂副香主,不
久前身罹重伤,逃往孙某住处不治毙命,临终前道出一切个中原委,力劝孙某洁
身自爱,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所幸小可名利二字看得极为淡
薄,贩卖药材皮货维生,一年中难得有两趟离家,所得仅敷温饱而已。」

  钱百涵道:「但不知孙兄师门长辈系何人所伤?」

  「金刀四煞。」

  「为了何故?」

  「四煞奉了主人之命,志在探明无极帮总坛确处,但便登门索取藏珍图,不
料那师门长辈酒後无德,吐露口风,怎知惹祸上身,悔已莫及。」

  两人言谈之际,忽闻阴恻恻冷笑道:「尊驾可是姓钱麽?」

  只见桌前屹立著一獐头鼠目的蓝袍老叟,钱百涵面色一冷道:「在下正是姓
钱,阁下有何赐告?」

  蓝袍老者道:「西关外松林村,敝上请枉驾一叙。」

  钱百涵道:「贵上是谁?」

  蓝袍老者阴阴一笑道:「敝上南天三魔,尊驾当有耳闻。」

  钱百涵目中不禁泛出一抹杀机,扫视了一眼,楼面上已不见南天三魔影踪,
冷笑道:「在下正要找南天三魔,阁下请回转覆命,半时辰後在下必到松林村拜
望。」

  蓝袍老者抱拳微拱,道:「钱少侠一诺千金,老朽告退。」身形如风下得楼
去。

  孙雁面色大变,道:「钱老师真个前去赴约麽?」

  钱百涵冷冷一笑,取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道:「他日有缘当再相见。」说
著倏地立起,步走下楼去,孙雁现出一脸迷惘之色。孙雁略一沉吟,匆匆立起离
去。

  夜幕低垂,灯火闪烁。雪,仍然在悄悄地飘坠,冰寒砭骨。松林村外浮影似
魅,涛啸之声宛如鬼哭,令人不寒而栗。忽闻一声朗笑道:「钱侠士真是信人,
我等在此恭候了。」倏地火光疾闪,松林内燃起数十支火炬,照耀得光明如画,
映著南天三魔狰狞恐怖的面庞,白衣飘飘,瑟瑟出声。

  钱百涵面色凝肃,沉声道:「三位相约在下来意欲何为?」

  马天义哈哈大笑道:「风闻钱侠士乃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执意寻觅无极帮
总坛定有缘故。」

  钱百涵道:「不错,有烦三位领在下面晤贵帮之後,当道出其中原委。」

  马天义道:「那是自然的了,不过马某何能知晓钱侠士确为神木尊者第三代
传人?」

  钱百涵目中怒光暴射,冷笑道:「在下既敢单人只身前往,就有可资凭证之
信物,三位威望南天,何胆惧乃尔。」

  蓦地——

  风势突转猛烈,四外火炬全熄,钱百涵只觉暗中有物向自己袭来,不禁怒喝
一声,右臂疾挥而出。暗中忽暴闪一道青虹,寒飓过境,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叭
哒堕地。钱百涵似感多人向自身袭至,不禁杀机猛萌,喉中发出一声激烈长啸,
寒飕轮转暴射出漫空银星,剑势划空带起刺耳锐啸。惨嗥此起彼落,匪徒多人横
尸剑下。

  马天义大喝道:「尊驾如此手狠心辣,马某无法容忍。」

  钱百涵冷笑道:「汝等诡谋暗算,怎能怨得了在下。」语音未落,突见一点
红星飞袭面门而来,忙中横剑疾封。

  当的一声,格了个正著,红星炸裂轰的变作一团巨大火焰,热炙逼人窒息。
钱百涵心头大骇,知是火龙梭费光独门暗器,情急一式「鲤鱼倒翻千层浪」,仰
腰贴地倒窜出去十数丈外。只见那团火焰蔓延著树干,风助火势,霎那间燃烧开
来扩及数十丈方圆,火舌高冒,鲜红眩目。

  钱百涵连连倒窜开去,不幸一点火花沾著衣襟,袍衫上看起了一缕浓烟,迅
即卧地翻滚,将浓烟压熄,霍地跃起,心头馀悸犹存。

  忽风送入耳语声唤道:「钱老师。」他听出是在酒楼上萍水相逢的孙雁,心
中一喜,循声望去,只见丈外树干後探出孙雁半身,以手示意自己前去。

  此刻,火势转弱,南天三魔等匪徒杳无形迹,钱百涵大感诧异,迷惑不解,
身形一跃往孙雁身前落去,道:「孙兄如何来到此处?」

  孙雁道:「南天三魔凶残暴戾,反目无情,孙某只觉钱老师应约前来定然凶
多吉少,是以暗中蹑随。」

  钱百涵道:「在下与南天三魔对话情景孙兄瞧得真切麽?」

  孩雁摇首答道:「孙某藏处甚远,未曾瞧得真切,但觉风熄火炬内中定有蹊
跷。」

  钱百涵道:「莫说孙兄,就是在下身历其境也感困惑不解,南天三魔为何猛
然反脸暗袭在下,此刻又倏地退去,难道他们成名人物严守一击不中,绝不再击
之戒么?」

  孙雁道:「未必见得,南天三魔何等凶残,不死不休,如何能无故退去,钱
老师能否道出见面详情?」

  钱百涵道:「在下仅与马天义寥寥数言……」当下道出与马天义晤面情景。

  孙雁眉梢一蹙,忽长叹一声道:「钱老师既敢自承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定身怀信物可凭,但不知此刻仍在否?」

  钱百涵闻言猛感心神一凛,探手朝袋中一摸,不禁面色大变。孙雁目泛惊容
道:「钱老师信物竟不翼而飞麽,显然被南天三魔得去。」

  钱百涵目中暴泛杀气,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不杀南天三魔,在下誓不
为人。」

  孙雁太息道:「钱老师不可激动,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谋定後动,何
况钱老师咎由自取。」

  钱百涵不禁怒道:「在下何故自取其咎?」

  孙雁道:「钱老师自承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便铸成大错。」

  钱百涵怒道:「在下实是如此。」

  孙雁微微一笑道:「难道那手持神木令之人是假?」

  「不错。」

  「何以为证?」钱百涵不禁语塞。

  孙雁笑道:「神木令威震武林,手持神木令者便是令主,钱老师纵然舌灿莲
花,也无法令人相信,何况钱老师已经失去藉以明实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信
物。」钱百涵懊丧欲死,一脸悻悻之色。

  孙雁又道:「南天三魔为何窃去钱老师信物,他等偷去何用,令孙某困惑难
解。」

  钱百涵黯然叹息道:「师祖遗嘱上隐约指明武功秘笈似与藏珍图相吻合,若
能参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孙雁惊诧道:「钱老师身怀之物,竟是武林前辈神木尊者遗嘱麽?」

  钱百涵点了点头,黯然的一笑道:「尚有师祖仗以成名的三支六棱乾坤雷火
钉。」

  孙雁大惊失色道:「雷火钉倘为南天三魔所得,则无异如虎添翼,横行无忌
头,请问钱老师目前如何去处?」

  钱百涵冷笑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南天三魔索回失物。」

  孙雁一翘拇指,赞道:「好,钱老师不愧为神末尊者嫡传传人,大丈夫行径
应光明磊落,才可重振师门雄风威望,不过此乃一段艰辛漫长途径,非须恒心毅
力,剥茧抽丝,方底於成。」

  钱百涵似有所悟,抱拳一揖,道:「孙兄老於江湖,尚祈指点一二,倘能找
回失物,在下必有以报德?」这时,那片数十丈方圆火势仅灰烬发出黯弱红焰,
浓烟弥漫,焦臭刺鼻。

  忽见一条黑影疾闪落在火圈之外,孙雁不禁喜形於色,低声的说道:「良机
勿失……」在钱百涵耳旁密语数句。钱百涵突一跃而起,疾逾飞鸟,向那身形奔
去。

  那人系一独目老叟,年在六旬开外,满面刀瘢,紫红横斜,狰狞恐怖,猛见
钱百涵现身,不禁骇然变色,倒退了几步,厉声道:「尊驾竟还未死。」

  钱百涵冷笑道:「南天三魔鬼蜮暗算,就能置在下於死么?朋友速道出南天
三魔潜迹之处,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独目老叟答道:「南天三魔认为尊驾必难幸免一死,是以回转总坛而去。」

  钱百涵道:「那麽有劳朋友领在下前往。」

  独目老叟强笑一声道:「老朽身为外坛弟子,怎知总坛所在。」

  「真的麽?」钱百涵话出手出,迅如电光石火抓向独目老叟左肩。

  独自老叟料不到钱百涵出手如此迅快,不禁心头一凛,他乃黑道凶邪,身手
奇高,大喝一声,旋身挪步出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一片眩目寒光挟著漫空
刀花,撒网般罩没钱百涵身影。

  钱百涵暗暗中一惊,忖道:「为何无极帮网罗门下的均是一流高手,武功卓
绝,不可轻视。」右臂疾扬,袖中突飞出一柄青芒吞吐的短剑,旋腕就施出了一
招「万花吐锦」。

  只见一蓬青霞如沸汤般的蔓了开来,剑啸刺耳。两人攻守奇快,招式辣毒凌
厉,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突闻钱百涵一声大喝,青霞振开银虹,一式「顺水推
舟」切下。独目老叟猛感右臂一阵剧痛,鲜血冒出,疾地跃了开去。

  钱百涵冷笑道:「朋友,你走不了。」左掌一翻,身如闪电!五指平舒往独
目老者前胸按去。独目老者张嘴狂叫一声,鲜血从口中喷泉般轰出,眼中金花乱
涌,天晕地转倒了下去,昏死在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微现了曦光,独目老叟醒来,发现自身躺在一洞穴
内,浑身伤痛灼焚如裂,无法动弹。在他身旁生了一堆火,火旁盘膝而坐一个中
年汉子,正烤熟两头山鸡,现出清香扑鼻。独目老叟道:「朋友,是你相救老朽
麽?」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怎有此能耐将尊驾从那冒名神木尊者传人救出,是
在下路经偶过眼见他取下尊驾腰牌後意欲施展毒手灭口,一时心急,打出一支回
旋响铃镖,声东击西,诱开此人,将尊驾移在洞穴内。」

  独目老者说道:「承蒙相救,德重心感,朋友怎知钱百涵系冒名神木尊者传
人?」

  中年汉子朗笑道:「神木尊者传人以神木令三度出现业已震动武林,遐迩皆
知,此人不是冒名是谁,何况在下听到他们对话。」

  「他们?」

  「正是,共有两人年岁相若,名姓钱周,那钱姓少年欲从尊驾腰牌中查寻贵
上所居之处,尊驾若可行动,速赶回传讯戒备,以免血腥浩劫。」

  独目老者痛不能禁,呻吟一声道:「有劳朋友在老朽身旁草囊内检视有无两
只药瓶,其中一红瓶内贮金创圣药。」

  中年汉子闻言在独目老叟身旁解下革囊,倾出囊中之物,只见是一些散碎银
两,两只贮药瓷瓶,笑道:「尚幸药瓶还在。」搀扶独目老叟坐起。

  老叟颤抖著双手,倾出九粒朱红药丸吞服,只觉伤楚消释了一半,不禁长吁
了一口气道:「老朽留得命在实是万幸,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孙雁。」说著将一只熟透的山鸡递向独目老者,接
道:「尊驾不妨食用,可使体力恢复,天色已明,尊驾食後速回,在下也要告辞
了。」

  独目老叟诧道:「孙朋友,老朽恩怨分明,蒙孙朋友相救,尚望稍留同回居
处,大德不足言谢,但老朽须略尽心意。」

  孙雁哈哈大笑道:「咱们武林人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份所应为,何须
言报,在下更不愿沾染这的是非,微末技艺,不足以防身自保,他日有缘定当相
见。」说著撕了一大块鸡肉塞入口内嚼食。

  独目老叟亦嚼食了一口鸡肉後,叹息一声道:「孙朋友,老朽虽伤痛稍减,
但内腑仍然伤重,无法行走何能赶回。」

  孙雁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岂可为德不终,一俟你我食饱,立即起
程。」两人饱啖烤鸡,老叟自称其为独眼枭欧阳东。

  孙雁笑道:「幸会。」抛弃手中所执的鸡革架,立起接道:「你我走吧,但
须形踪隐秘,免钱百涵蹑踪欧阳东老师带来一场危难。」

  欧阳东不禁心神暗震,骇然色变道:「那钱姓小贼尚在追觅老朽麽?」

  孙雁道:「在下是谨防万一,也许钱百涵已从欧阳老师腰牌上寻出来历。」

  欧阳东冷哼一声道:「腰牌上仅镌有本门特篆暗记,神鬼难测,小贼纵聪颖
绝顶,也难参透。」孙雁微微一笑,身形疾矮,背起欧阳东。欧阳东只觉一阵痛
剌心脾,不禁张嘴低嗥一声。

  孙雁道:「欧阳老师忍著点,请指示途径。」说著人已穿出洞外,扑面寒风
如割,大雪仍在飘飞,苍穹四野触目银白。

  欧阳东臂伤失血过多,又内腑伤势沉重,禁不住一阵寒颤,道:「孙兄请往
西行。」孙雁背著欧阳东健步如飞向西走去。紫荆关密通五台山脉,丛山叠岭,
岩壑迂回,孙雁循著欧阳东指点,奔行约莫三十馀里,进入万山丛中一处幽谷,
乔木参天,阴晦涩冥,加入冰壑,寒冷刺骨。

  蓦地——只闻传来一声暴喝道:「站住。」

  欧阳东忙低声道:「孙兄速答,玄黄天地,洪荒宇宙。」

  孙雁高声唱道:「玄黄天地,洪荒宇宙。」林中忽传出一声惊噫,只见树干
之後纷纷闪出七带刀白衣人,均目露惊异之色注视著孙雁。

  孙雁微微一笑道:「有劳诸位护送这位欧阳老师。」七白衣人似已察觉孙雁
背伏著是欧阳东,抢步走前接过欧阳东。

  孙雁道:「欧阳老师,在下已送至地头,请从此一别,後会有期。」

  欧阳东嘶哑苦笑道:「孙兄何必急著离去,权作老朽座上嘉宾,稍留数日,
以免老朽耿耿不安。」

  白衣人说道:「咱们江湖人物,只重肝明相照,一见如故,孙兄何必坚欲离
去。」

  孙雁略一沉吟,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雁被安置在一间富丽堂皇宾舍内,与独眼枭欧阳东毗邻而居,他只觉此一
贼巢异常隐秘,房舍绵亘,占地甚广,不言而知系无极帮一处极重要的分舵。当
晚孙雁受到了主人双面佛沙嵩极优厚的礼遇,并晤谈甚欢,亲为把盏款宴。孤灯
一盏,火光如豆,窗纸风动瑟瑟作响,孙雁拥被而卧,鼻息呼呼甚沉。

  三鼓将尽,突闻窗外传来低呼道:「孙老师。」孙雁佯装熟睡,充耳不闻。
窗外连呼了数声,见孙雁并无动静,亦不再唤。

  豆大火光倏地暗黑熄灭,孙雁一骨碌翻身起来,悄无声息掠落窗前,慢慢的
托开一扇窗户仅半尺左右,以物顶住,施展缩骨术,捷如猿弥闪了出去。他只觉
庄宅内戒备森严,他窗外廊下就分立着四人藏於阴暗处,堪谓三步一椿,五步一
卡,但那四处暗桩竟丝毫未曾察觉孙雁闪出窗外。

  孙雁暗暗一笑,疾如淡烟掠向庄主双面佛沙篙居处。大厅内仍是灯火照耀,
隐隐可闻双面佛沙嵩的沉浊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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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关外震群邪

  窗纸内映,人影幢幢,只听双面佛沙嵩道:「南天三位护法离去匆勿,并未
言说获得钱百涵怀中的神木尊者遗嘱及三支六棱乾坤雷火钉。」

  突闻一声刺耳冷笑道:「此等重大之事,南天三位护法怎能让我等预闻。」

  沙嵩长叹一声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有劳诸位贤弟费神提防强敌
来袭。」强敌未必独指钱百涵,今日无极帮处境已成众矢之的,双面佛沙嵩之言
并非气馁,而是事实,匪党不禁默然。

  沙嵩又道:「夜深更重,诸位贤弟请回吧。」匪徒鱼贯告辞。只见双面佛沙
嵩虎眉深锁,缓缓向内宅走去,孙雁暗暗蹑随。

  沙妻年在五旬开外,迎著双面佛沙嵩道:「庄主,如此夜深尚未就寝,想必
有什麽为难之事?」

  沙嵩微微一笑道:「武林之事,云诡波谲,身在江湖,何惧危难。」

  沙妻道:「话虽如此,庄主近来神思不属,长吁短叹,此乃妾身所罕见,想
是心头烦闷,郁结难解。」

  双面佛叹息一声道:「夫人委实细心如发,老朽上月得讯有强敌来寻仇。」

  沙妻愕然诧道:「庄主仇家是谁?」

  沙嵩面色凝肃,黯然一笑道:「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裔。」

  沙妻不禁一呆,道,「当年之事,庄主乃为人胁迫,身不由己,何况并非庄
主一人,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严天梁不向主谋者索偿血海大仇,竟向
庄主为敌,岂非舍本逐末。」

  沙嵩道:「夫人有所不知,直至如今老朽尚不知主谋者究竟是何人,何况严
天梁後裔。」

  沙妻目露困惑之色,诧道:「这话令妾身难解,但不知传讯者是何人?」

  沙嵩强笑一声道:「但愿老朽能知,倘老朽猜测不错,那钱百涵定系严天梁
後裔……」语声突然一顿,又道:「你我早点安歇吧。」

  风吼雪狂,沙嵩庄内如临大敌,枕戈待旦。蓦地庄内腾起三声惨嗥。这嗥声
凄厉,惨不忍闻。一霎那间,火烛齐明,只见外院中巨松旁倒著三具尸体,死者
俱是断除右臂,血流殷红,映在如银白雪上,怵心眩目。

  双面佛沙嵩闻讯赶至,察视死者伤处,发现均是同一人以肉掌作刃斩下,凌
厉的掌力震断心脉毙命,不禁暗暗凛骇。他曾闻听南天三魔之言钱百涵以肉掌为
刃,武功极高,已辏化境,显系钱百涵所为,不禁忧心如焚,脸色如罩阴霾。忽
闻风送入耳森冷笑声道:「在下此来系替好朋友带信与沙庄主。」

  双面佛沙嵩不由睑色大变,高声道:「钱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来人朗笑道:「汝等有眼如盲,自瞧不见在下立身之处。」语声中,一
条身影疾如鹰隼由巨松之上飞泻落下,现出一蒙面灰衣少年。场中气氛立时为之
冻凝,心头均泛起无名的死亡恐怖。

  沙嵩抱拳一拱道:「钱朋友夤夜来访敝庄,掌毙敝庄三名手下必有缘故。」

  蒙面人朗笑道:「沙庄主错了,在下并非钱百涵。」

  沙嵩不禁一怔,道:「那么尊驾是何来历?」

  蒙面人答道:「在下方才说过与朋友带信与庄主。」

  「是哪位请尊驾传讯?」

  「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人。」

  沙嵩不禁脸色大变,道:「沙某与严大侠之死无干,他的後人寻仇沙某未免
不智。」

  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沙庄主何必作此违心之论,事无佐证,严少侠岂能
盲目寻仇。」

  双面佛面色异常难看,嘿嘿冷笑道:「朋友既为严少侠带信,就应该以礼求
见,为何心辣黑手杀死沙某手下。」

  蒙面少年冷笑道:「杀之以立威。」

  沙嵩胸中怒火沸腾,张嘴狂笑道:「朋友,沙某庄上并非无人,朋友恐来得
去不得。」

  蒙面少年冷笑道:「这倒未必,严少侠托在下带话说半月之内必造访贵庄,
倘在下无所凭恃,也不敢单人只身深夜闯贵庄。」

  沙嵩心头骇然,道:「朋友倚恃何物?」

  蒙面少年沉声道:「就凭在下一身武功。」

  此际一名黑袍老道忽由蒙面少年身後袭至,身形微提,右掌发出一蓬黑砂,
凌空疾如电掣罩袭而下。蒙面少侠生似背後长了眼睛一般,旋身如电,左手五指
一式「飞花摘叶」疾如闪电扣住道人右腕。只听克察一声,道人惨嗥出口,腕骨
被蒙面少年生生拧折。那少年出手凌疠迅快,右掌已自按在黑衣老道前胸上,嗥
声未出,已自仰面陈尸在地。双面佛沙嵩心神猛凛,面色大变。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少年人恁般心黑手辣,老身如不教训你,岂不更
容你恃武凌人,胆大妄为。」

  火光外暗中缓缓走出一白发如银,手持鸠杖,面目森冷的奇丑老妪,身後紧
随著五个捧剑垂髻面目清秀童子,年岁约在十二三龄,分著绿红蓝白紫锦衣。双
面佛瞥见老妪现身,不禁面现喜容,忧心倏失。老妪慑人神光注视在蒙面少年脸
上,冷笑道:「取下你的睑巾来。」

  蒙面少年朗笑道:「就凭你也敢叫喝在下取去蒙面乌巾。」

  沙嵩道:「尊驾知否这位武林高人是何来历?」

  蒙面少年道:「他是谁?」

  沙嵩道:「与神木尊者齐名的天外三仙紫竹林清风庵主,尊驾无异于以卵敌
石,还不束手就缚,白白送命似为不智。」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原来是天外三凶。」

  天外三凶无异触怒清风庵主大忌,目中迸泛森厉杀机,大喝道:「拿下。」

  身後五童倏地跃出,出剑奇快,五道寒芒挥展开来,织出一片光网,夹着腾
身破空锐啸,剑势凌厉玄奥绝伦。蓦地——只听铮铮金铁交击声,蒙面少年竟突
破光网,穿空腾起,身化流星冲入沉沉夜色中杳失。五童剑势收住退在一旁。清
风庵主目露惊异之色,道:「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突破老身诛仙剑法。」

  沙嵩道:「在下不知,庵主及时赶来解救在下危难,不胜感激。」说著躬身
肃客入内。大厅中又光辉如昼,沙嵩命人献上香茗後,详道此蒙面少年来此事前
後经过。

  清风庵主目露诧客道:「如此说来,这蒙面少年来历似谜,其中疑端纷歧复
杂,除了沙庄主知其端倪外,恕老身无法详解,不过老身敢断言此一蒙面少年关
系贵帮生死绝续。」

  沙嵩愕然道:「沙某愚昧,可否请庵主指点。」

  清风庵主微微一笑道:「迩来武林风波迭起,无不是震荡江湖,惊心动魄,
神木令再出创其始端,其後铁掌追魂屠三山于赣江樟树旅途中失去了骊龙谷藏珍
图,又是七位武林名宿於古庙中无故被制……」

  说此继又轻喟一声道:「此三事足使武林人物忙於跋涉,寻求解答,不料又
横生枝节,钱百涵竟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而今晚这蒙面少年又称是奉了严
天梁後人之命来此传讯,半月内必来寻仇,凡此种种迹象,无一不与贵帮攸关至
钜……」

  沙嵩忙道:「帮主传谕此乃恶意中伤,借刀杀人,命本帮弟子不可为谣言所
惑。」

  清风庵主面色一整,道:「此中情由,老身虽是局外人,但敢断言绝非捕风
捉影,贵帮主与老身曾有数面之缘,晤谈甚欢,然贵帮主稳秘本来面目,谈及武
林公案,语多闪烁,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莫非贵帮主当年亦曾参与杀害严天梁之
举麽?」

  沙嵩不禁面色大变,道:「不敢欺瞒庵主,沙某当年实参与其事,但为人胁
迫无可奈何,迄至如今尚不知主谋者是谁,至於敝帮主,沙某敢断言未曾参与,
因沙某投效本帮在後,莫须有之罪岂可加於敝帮主?」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老身不过闲谈,望庄主不必耿耿於怀,日前突奉贵
帮主急柬相邀,柬中意诚言挚,为此老身再出江湖路经宝庄。」

  天外三凶乃江湖凶邪巨擘,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但心胸狭隘,垂老犹难改好
名贪胜结习,尤其清风庵主阴险毒辣,对他不敬之人,必死无疑,双面佛沙嵩怎
能不知,不禁毛骨悚然,连忙陪笑道:「敝庄初遭剧变,沙某方寸已乱,语无伦
次,言不及义,望庵主宽谅海涵。」

  清风庵主冷漠如冰的脸色上始泛露一丝笑容,道:「老身不敢。」

  沙嵩正欲启齿,忽闻厅外传来一声破空刺耳箭啸,不禁双眉浓皱,道:「这
麽深夜,不知又有武林什麽朋友来访。」

  只见厅外奔入一个黑衣彪形大汉,躬身抱拳高声道:「禀庄主,冷面秀士庞
雨生老师来访。」

  沙嵩闻言不禁一愕,道:「庞老师是一人来访,还是率领多人前来?」

  黑衣大汉尚未答言,突闻厅外传来一声朗笑道:「在下单人只身前来晋谒,
不知庄主可否欢迎我这不速之客。」

  沙嵩脸色猛然一变,自己庄上戒备森严,冷面秀土竟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暗
暗一惊,抢步奔出厅外,只见冷面秀士身着单薄白衫,负手巍立,衣袂飘飘站在
阶石之上,目中神光逼射。庞雨生道:「在下来此,庄主必大出意料之外。」

  沙嵩道:「不错,庞老师深夜驾临敝庄,必非无故,但不知有何赐教?」

  冷面秀士见沙嵩似有意不延请自己入厅,心中深为不悦,面色一冷,说道:
「在下远来不易,饥渴交加,庄主似吝惜一盅香茗,有失待客之道。」

  沙嵩闻言一怔,不禁呵呵笑道:「非是沙某怠慢嘉宾不知肃客,就恐庞老师
有点不方便。」

  庞雨生朗笑道:「在下方便之极,难道这间大厅内有虎豹不成。」

  沙嵩淡淡一笑道:「厅内现有一位武林朋友在,只恐庞老师见他不得,此乃
沙某好意,望请见谅。」

  冷面秀士鼻中冷哼一声,身形疾晃,疾如电射掠入大厅内,目光抬去,不禁
一呆,冷冷笑道:「原来是清风庵主,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料在此又与庵
主晤面。」

  清风庵主面色如罩严霜,端坐原处不动,冷笑道:「庞施主来此何故?」

  冷面秀士道:「在下一向行事,谋定後动,今夜只人独身,胆敢闯入无极帮
五台分堂必有所为。」

  沙嵩已自随在冷面秀士之後掠入,闻言面色一变,说道:「庞老师何不明言
来意。」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道:「来此索放两人。」

  沙嵩道:「两人是谁?」

  冷面秀士道:「罗刹门下二女。」

  沙嵩面色一整,道:「罗刹二女确实是落在敝庄,但沙某系应好友之要求所
为,这位好友乃二女至亲长辈,现二女甚受礼遇,此与庞老师何干?」

  冷面秀士道:「沙庄主可否见告这位好友是何来历?」

  沙嵩摇首笑道:「恕难奉告。」

  冷面秀士突放声大笑道:「沙庄主如不释放二女,数日之内贵庄必难逃血腥
浩劫,鸡犬不留。」

  大厅灯烛忽一暗後明,冷面秀士身形已失。沙嵩双眉紧蹙,油然泛起大祸临
头感觉。清风庵主默默无言,垂肩作沉思状,有顷抬面目注沙嵩道:「老身只觉
庞雨生可疑。」

  沙嵩道:「有何可疑之处?」

  清风庵主道:「庞雨生与前迥异,判若两人,往昔甚难见他说这么多话。」

  沙嵩道:「时与境迁,他习性虽面冷言寡,但至今日情势迫人,不说话也是
不行了。」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庞雨生所说罗刹二女,想必身怀重大隐秘,不然以
庞雨生只知利害,罔顾道义决不敢登门索放,惹火焚身,莫非屠三山失去了藏图
在二女身上么?」

  一言点醒,沙嵩忙道:「庵主委实才智无双,怎麽沙某虑不及此。」双掌重
击三声。

  只见厅外奔入两个精悍短装抱刀汉子,躬身道:「庄主有何呀咐?」

  沙嵩道:「冷面秀士去了麽?」

  两人同声应道:「冷面秀士从前门而出,从容离去,属下未闻庄主之命,是
以不敢拦阻。」

  沙嵩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去至後院秘室,将罗刹二女带来见我,不
可失礼。」

  二人躬身应命,身形疾转宛如离弦之弩般窜出大厅而去。夜空如墨,狂风挟
著雪粒,扑面如割。暗中闪出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般紧随两人身後。两抱刀汉
子浑如无觉,迳向後院快步行去,沿途暗处询问口令暗语,戒备森严。但夜黑如
墨中有谁能察觉两匪徒身後一条灰暗迅快身影。

  一双匪徒走在一座月洞门前,低声道:「朱老四。」

  院中传来森冷回声道:「是谁呼唤我朱老四?」

  一人答道:「周青,潘大虎,奉了庄主之命,相请二位姑娘去前厅叙话。」

  暗中掠出一条矫捷矮小人影,目中射出两道冷电精芒,望了两人一眼後,眉
头微皱道:「此刻已夜深更沉,两位姑娘俱已就寝,她们脾气原就甚难伺候,如
今好梦正浓,惊醒她们恐有得两位罪受咧,明儿个不成麽?」

  潘大虎道:「我等身为走卒,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庄主频遭拂逆,他也是
无可奈何,清风庵主与庄主现在大厅立候这两位姑娘咧。」

  朱老四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往里请吧,但要顺著点,不要触怒她
们。」

  周青笑道:「这个我俩知道。」

  院中雪拥寒梅,弥漫清香,沁人肺腑。一双匪徒簇近二女居室门外,频频轻
敲,低声呼唤。良久,只听一个清脆语声道:「谁?这麽晚了还扰人清梦?」

  潘大虎道:「姑娘见谅,庄主现有急事在大厅立候,小的奉命相请。」

  但闻陶珊珊语声道:「候著。」二女房中一亮,燃著一盏油灯,想是整理衣
裙,梳结云鬓发髻,一双匪徒只得耐心等候。

  半晌,木门呀的开启,陶珊珊唤道:「进来,姑娘们还要问话。」

  一双匪徒迈步进入,身形未定,只觉得一缕浓香扑入鼻中,不由天晕地转倒
下。二女不禁一怔,忽见眼前一花,一条身影在二匪之後冒起,低声道:「二位
姑娘还识得在下麽?」

  陶珊珊只觉语言稔熟,猛然省悟,绽开如花笑靥,道:「你是星弟麽?」

  来人正是严晓星,连忙掩好房门,道:「正是小弟。」陶小燕凝眸望著严晓
星,恍若梦中相逢,难信此乃真实。

  严晓星道:「时刻紧迫,要逃从速。」忙嘱咐二女如何行事。二女被软禁多
日,玉容清减,此刻精神大振,不禁相视一笑,多日忧苦闷烦为之一扫而尽。

  陶小燕柔声道:「星弟,我俩穴道被制,武功暂失,何能逃出虎口。」

  严晓星闻言不由呆得一呆,双掌倏地按在二女後胸。二女同感一股如焚纯阳
真气循著命门穴攻入。约莫盏茶时分,二人阻滞穴道通畅如常。严晓星忽向两匪
鼻孔一抹,身形疾向床後隐去。一双匪徒如同睡梦初醒,翻身起立,相顾愕然,
道:「二位姑娘为何如此?」

  陶小燕冷笑道:「别认为姑娘武功已失是好欺侮的麽?庄主怎会在此深夜命
汝等相请,分明不怀好意,不然休怨我姑娘手黑辣心。」

  周青苦笑道:「小的怎敢欺骗二位姑娘,若有一句不实,必遭横死。」

  陶珊珊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带路吧。」周青潘大虎闻言趋出门去,领
著二女而去。

  清风庵主与双面佛沙嵩倾谈了一阵,忽皱眉一笑道:「他们怎还未到来?」
沙嵩猛一击掌。

  只见厅外飕的掠入一个瘦小汉子,道:「庄主有何吩咐?」

  沙嵩沉声道:「你去瞧瞧周青潘大虎两人怎还未将二位姑娘请来。」

  汉子转身奔出厅外,清风庵主道:「二女,庄主尚未查明来历么?」

  沙嵩摇首苦笑道:「沙某受好友陶胜三之托,他言说他那两位嫡亲侄女无故
失踪,谅尚仍在人世,托沙某查寻其侄女行踪……」

  清风庵主忽轻喟道:「是那迷魂谷主陶泰麟一双掌珠麽?想迷魂谷主夫妇先
後失去踪迹,此乃武林一宗不解之谜,怎料二女亦重步其後尘……」语声突然一
顿,目中神光电射,接道:「庄主所说二女是否就是她们。」

  沙嵩摇首苦笑道:「敝庄一名手下路经良乡,於客栈中偶闻邻室二女对话,
语里言间竟与迷魂谷大有渊源,是以施展妙计,将二女擒来舍下,不想二女坚不
承认与迷魂谷主有何渊源……」

  清风庵主冷笑道:「三木之下,何愁不吐真言。」

  沙嵩道:「二女对沙某言说,倘或不信其言不实,尽可传讯陶胜三老师赶来
即可证实其言非虚。」

  「所以沙庄主立即传讯陶胜三老师了。」

  「正是。」沙嵩道:「陶老师不久即可赶至舍下。」

  正说之间,忽见那瘦小汉子形色勿惶地奔入大厅,道:「禀庄主,二女失踪
了。」

  沙嵩如闻雷击,猛地立起,面色铁青,大喝道:「二人已制住穴道,武功全
失,怎会无故失踪。」

  那汉子嗫嚅道:「属下闻听朱老四之言,周青潘大虎已领著二女在片刻之前
已来此大厅,属下感觉必有蹊跷,为何途中未曾相遇。」

  沙嵩闻言面色大变,道:「庵主我们走。」

  屋外天黑如墨,寒风怒吼,大雪仍是漫空飞舞,庄中一片混乱,内外暗桩均
言未曾见二女逃出形迹。这是一不可解之谜。沙嵩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急掠至
孙雁住处,房门虚掩著并未落栓,他轻轻推开,但见孙雁拥被熟睡,鼻息甚浓,
不禁一怔,目光四巡,只觉并无丝毫可疑处,又悄悄退了出去,暗道:「这两个
丫头难道插了翅膀飞了出去。」天色微现曙光,二女失踪尚难寻出蛛丝马迹。

  清风庵主道:「据庄主所言,贵庄防守严密,不论来人是否武功旷绝,来去
自如,也无法将失去武功二女携之离去而一无所觉,分明是内贼所为。」

  沙嵩赧然答道:「其中必有蹊跷,庵主说的极是,此必内贼所为……」

  蓦地,只见一黄袍老人奔来,禀道:「夫人现在内堂有事与庄主商量。」

  沙嵩颔首答道:「你速去准备一桌素席款待庵主及五位少侠。」继向清风庵
主笑道:「沙某去去就来,庵主见谅。」身如离弦之弩般穿出厅外,迅即掠往内
宅。只见其妻两眼红肿,瞥见自己,珠泪似断线般淌下,哭不成声。

  沙嵩大惊道:「夫人为何如此?」

  沙妻哽咽道:「福儿刚被贼人抢去,若是福儿有个三长两短,贱妾也不想活
了。」

  双面佛沙嵩闻言似为雷霆重击,目瞪口呆,面色大变,道:「福儿如何为贼
人抢去的?」他垂暮之年,仅得一子,年方七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爱
如拱璧,百般呵护,仆媪伴随,不能或离,怎料遭此剧变,乍闻此言,生像天坍
下来般,眼前只觉一片墨黑。

  沙妻手递一张纸卷,道:「庄主请瞧。」

  沙嵩接过,只见笺上书写数行字道:「倘若欲保令郎活命,请於今晚三更时
分只身前往东南十里镜面峡下相晤,只询明数点疑问後,立即释放令郎,不过庄
主如暗带人手前来,令郎万无幸理。」

  沙妻道:「庄主如何决定?」

  双面佛沙嵩黯然叹息一声道:「老夫只能应约前往,但须守密,夫人不可张
扬外泄。」接著将纸笺毁了,迈步外出……

  是夜,二更初点,雪停风弱,寒意更是逼人,庄外雪地中屹立著清风庵主,
身後紧随著五童。只听清风庵主说道:「这就奇怪了,他们均不知沙庄主夫妻何
往,但为师却知道……」

  忽闻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庵主知道什麽?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循声望过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手持摺扇,立在一块
积雪崖石上,衣袂飘飘,面色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老身只道是谁,原来是
手底败将,十年前你胜不了老身,如今亦未必稳操胜算。」

  冷面秀士沉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外三凶岂能算得是武林顶尖人
物,须知庞雨生并非昔年吴下阿蒙。」

  清风庵主狂笑道:「十年并非太短时日,老身谅想庞老师已练成一身旷绝奇
学,可否容老身一开眼界……」说著忽转身目注五童,道:「你们联手与庞老师
印证,但须点到为止。」

  冷面秀士闻言不由气往上冲,折扇一摇,哗的展了开来,斜身点平欲抢先出
手。忽闻石後传来一声断喝道:「且慢。」喝音未了,一条灰色人影疾闪掠出。

  清风庵主冷笑道:「原来庞老师还有助拳之人,难怪胆敢放言无忌。」

  冷面秀士沉声道:「庵主,此位就是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看来
今日就是你清风庵主毕命之期。」

  清风庵主闻言心神暗震,尚未答话之际,身後五童已自挟著一蓬剑雨寒芒,
卷袭冷面秀士及钱百涵。五童剑势凌厉奇奥,手中之剑交织成为一片光网,罡风
嘶嘶破空锐啸。钱百涵冷笑一声,右臂疾振,划出一道弧形寒虹。

  只听金铁交击铮铮响声过处,五童剑势被震得微微荡开,冷面秀士发出一声
长笑,身形在剑隙中冲霄腾空拔起,半空中一个筋斗,身法美妙,宛如风中落叶
般落在十数丈外,道:「庵主,你对五位传人武功太估量过高了。」

  话声未落,钱百涵剑招奇快,已自九招迅攻,疾若雷霆电闪,抢得先机。只
见一招「分水破浪」快攻,银虹疾闪,一童身形倒撞飞出,手中长剑脱手飞出,
右臂鲜血似箭射溅飞如雨洒出。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钱施主好辣
毒的剑法。」但见剑芒疾闪,又是两童负伤而退。

  庞雨生冷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自诩武功与当年神木尊者相平,看来也不
过尔尔。」

  这时,其馀二童均为钱百涵武功慑住,齐都跃了开去,不敢妄自进招。

  清风庵主满头银发,根根如猬跃起,目中怒焰逼射,厉声道:「庞雨生,你
莫怨老身心狠手辣了。」身形猛地暴长,缓缓伸出利如鹰爪手指,掌起处带出嘶
嘶罡风。

  冷面秀士大喝道:「且慢。」

  清风庵主厉声道:「你莫非怕死了吗?」

  庞雨生笑道:「庵主仍是执迷不悟,有道是惧者不来,来者不惧,庵主未必
稳操胜券,不过在下意欲向庵主请问一事。」

  清风庵主冷笑道:「老身不耐烦听你说话。」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恐将後悔莫及。」

  「你无须危言耸听。」

  庞雨生道:「庵主岂不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之理,与无极帮主联手合作无
异与虎谋皮,五台明月禅师等七人就是庵主前车之鉴。」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道:「老身谅想无极帮主哪有这大胆量。」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自问比明月禅师等七人为何?你自入樊笼,再要
抽身恐已莫及……」清风庵主嘿然无语。

  庞雨生忙道:「庵主如认在下之言不实,不妨追踪沙嵩而去。」

  清风庵主似信非信,诧道:「老身追去恐凶多吉少是麽?」

  「正是。」庞雨生答道:「无极帮必派出高手拦阻庵主。」

  「这是何故?」

  「庵主何必明知故问,明月禅师等七人均是誉满武林名宿,荒山被制的风声
传开,震荡江湖,已是无人不知,为何一无动静,噤若寒蝉。」

  「敢求详解。」清风庵主语气略感和蔼,显然为庞雨生这番话词所动。

  庞雨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此举实藏有杀鸡吓猴之意,他乃盖世枭雄,谲
智多谋,为图霸武林,谋取骊龙谷藏珍,必虑之甚深,逐步施为,岂会容庵主知
晓……」说此语音一顿,转头微笑道:「语多必失,在下一生中尚未有今日与庵
主如此倾谈,纵然在下舌粲莲花,亦难使庵主尽信,不如用事实证明,庵主不妨
追踪沙嵩,此去谅有惊无险,在下两人仍在此处相候。」

  清风庵主深深注视了钱百涵一眼,颔首道:「好,但愿老身能相信庞老师并
非虚言就是。」於是快步如飞率著五童离去。

  钱百涵道:「庞老师为何不愿与清风庵主开门见山?」

  冷面秀士道:「清风庵主刚愎自负,目空一切,比在下尤甚,非可以词锋说
动,不如用事实证明,他必然回来相求你我,那时在下定要他俯首贴耳,甘心就
范。」说著望了钱百涵一眼,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必须谋定後动,使无极
帮立计穷力拙,动则得咎,方可致胜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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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江湖行路难

  苍穹沉暗如漆,山野大地蒙著厚厚的积雪,灰茫茫地一片,狂风一阵阵刮起
雪尘,呼啸涌腾,弥漫若雾。雪粒雾尘中现出六条迅如流星般人影,为首正是那
天外三凶阴毒著称的清风庵主。只见清风庵主身形倏地一停,转面沉声道:「庞
雨生必不致危言恫吓,途中谅有拦截,你等伤势好些了麽?」

  一红衣童子躬身答道:「服下恩师所赐灵药,伤势已然平愈。」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你现听沙嵩与其妻之言去处就在此不远麽?」

  红衣童子答道:「恩师你瞧,山嘴上有一株倒挂悬松,以七龙飞攫,沙嵩去
处就在崖上。」

  清风庵主凝目望去,相距百数十丈外崖嘴上,隐隐可见一株悬柯奇松,嘴角
不禁泛出一丝阴笑。忽闻朗朗喝声传来道:「清风庵主请速退回,本帮秘密聚会
之处,不容窥探,望请见谅。」

  清风庵主闻言目中怒光逼射,大喝道:「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暗中那人冷笑道:「在下敬庵主乃本帮嘉宾,故尔善言相劝,如不及早
回身速退,我等身奉严命,迫不得已也顾不得其他了。」

  清风庵主面色铁青,厉声道:「就是你们帮主见了老身也畏让三分,汝等胆
敢口出不逊,老身偏要去,瞧你等其奈我何。」说著右手疾扬。轰的一声巨响,
五丈开外远处一块大石为清风庵主劈空掌力击得四分五裂,雪尘石粒溅飞如雨,
威势骇人。

  只见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冷冷一笑道:「庵主,你那闻声辨位有差,在下藏
身之处竟是南辕北辙,何苦拿一块无知山石出气。」

  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定睛望去,只见那人面涂五颜六色,难辨面目,身
著一件白袍,肩带一支长剑,衣袂飘振,瞪眼逼视着自己,不禁老脸一红,厉声
道:「就是尊驾一人麽?」

  白袍人道:「此处伏椿密布,步步死域,庵主何不听在下善言相劝,从速离
去,以免杀身之祸。」语声寒冷如水。

  清风庵主心神暗震,道:「贵帮主也来了麽?」

  白袍人一言不发,屹立在雪地上宛如一尊天神,杀气凛凛,令人悚然战栗。

  清风庵主大喝道:「尊驾为何不答话?」白袍人仍是不答。

  清风庵主一生之中,哪曾受过如此奚落,厉喝道:「恕老身要开杀戒了。」

  红衣童子忽身如箭射而出,剑虹疾闪刺向白袍人胸前七坎死穴。白袍人鼻中
冷哼一声,身形微让疾转,右手五指一招「天外来鸿」反而擒着了红衣童子右臂
脉门要穴。虽仅一招,但身法闪挪,出手快准,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清风庵主见
多识广,不禁口瞪口呆,料不到无极帮中竟网罗有此武功奇高之能手。

  只听红衣童子惨呼一声,身形甩飞起五大丈高下,身如断线之鸢般堕下,叭
哒摔在雪地上不起。其馀四童大怒,喝叱出声,纷纷扑出,剑芒宛如掣电攻向白
衣人。白袍人哈哈一声长笑,青霞暴展,四童猛地震飞弹出,摔在雪地中无法动
弹。清风庵主不禁骇然色变,竟无法瞧出白袍人用的什么剑法,惟觉白袍人出剑
奇快无比。

  只闻白袍人冷冷的笑道:「在下敬你是客,手下留情,只废去了他们一身武
功。」

  清风庵主心神猛震,若非眼见,怎能相信五童竟然在弹指之间被废去一身武
功,鸠杖一顿,前跃五尺,大喝道:「老身也要废去你一身武功。」

  白袍人不屑冷笑道:「凭你也配。」

  清风庵主喝道,「狂徒找死。」

  铁鸠拐杖疾晃挥出,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势如天河倒泻。白袍人
立时施展出一招「后羿射日」,震起扇形剑影,真力聚蓄在剑尖,刺向那如山杖
影中。

  剑杖相接,响起了一串铮铮金铁交鸣,如山杖影渐渐消失,只见一支长剑压
在鸠杖上。清风庵主额角青筋暴现,目露惊骇之色,这一招乃毕生罕睹的奇学,
只知再要相持下去,难保全身而退。忽闻白袍人仰面发出一声哈哈长笑,身形冲
霄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倏沉入一块山石後不见。

  清风庵主宛如一只浑身淋湿寒鸡般,立在雪地中做声不得,一腔傲气转眼化
为乌有,不禁长叹一声,注视五童一眼,只见他们一个个昏厥在雪地中,忙取出
灵丹喂服而下,推宫挪穴。五童渐渐醒了过来,发觉一身武功已失,禁不住热泪
盈眶,伤心悲愤。

  清风庵主铁青著脸道:「我们走吧。」她不敢施展身法,因五童武功已失,
步履无异常人,胸中怒火腾沸,此乃生平未受之辱,只觉与无极帮势不两立。

  走出约莫七八里路远,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双双迎着走来,冷面秀
士道:「庵主此去如何?」

  清风庵主黯然一笑道:「不幸为庞施主料中。」

  庞雨生道:「详情可否见告?」

  清风庵主目光四巡了一眼,道:「两位是否愿择一密林无雪之处坐叙,老身
尚要请问胸中疑虑。」

  庞雨生道:「庵主之命。」

  他们一行择一穹形山崖之下,席地而坐。清风庵主长叹了一声,娓娓道出详
情。庞雨生钱百涵两人不禁骇然动容。清风庵主道:「庞施主为何知情无极帮主
必派人拦截老身?」

  庞雨生望了钱百涵一眼,道:「钱老弟有一至交好友,深为沙嵩所信任,他
因深恶无极帮所行所为,均是罪大恶极,神人共愤,是以告知钱老弟。」

  钱百涵颔首道,「无极帮知庵主必暗中蹑随沙嵩,如不痛挫庵主锐气,日後
将无法使庵主甘心悦服。」

  清风庵主不禁怒火沸涌,冷笑道:「我与他已形成水火,积不相容,怎可甘
心悦服。」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此言差矣。」

  清风庵主怒道:「有何可差,施主若易身相处,则不会出此轻率之言。」

  庞雨生道:「恕在下出言忤犯,不过在下还要说两句不敬之词,庵主可否赐
答?」

  清风庵主道:「有话请说何妨。」

  庞雨生道:「今晚折辱之仇,庵主是否必报?」

  清风庵主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是否稳操胜算?」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半晌说不
出话来。

  庞雨生打蛇顺棍上,忙道:「无极帮主所网罗的均是武功奇高的能手,图霸
武林惟心有畏忌……」

  清风庵主道:「他畏忌何人?」

  庞雨生道:「这个在下不知,但在下却知他目前畏忌的是三度出现武林中的
持有神木令主者,他不取得骊龙谷藏珍中一册武功秘笈,将无法遂其独霸武林之
愿。」语音微顿了顿,深深注视了清风庵主一眼,接道:「依在下之见,庵主不
如取得武功秘笈後,再作复仇之望。」

  清风庵主道:「听施主之言,莫非已有取得骊龙谷藏珍之策麽?」

  庞雨生道:「端视庵主愿否与在下等携手合作。」

  清风庵主道:「如何携手合作,老身愿闻高明。」

  庞雨生道:「不敢,一得之愚焉敢当庵主谬赞,庵主不妨忍下愤怒,虚与委
蛇,因一份藏图已落在无极帮主手中,另一份在下心疑乃无极帮有意放出失窃风
声,诬栽在偷天二鼠身上,更挑衅残杀,使武林自乱,无法顾及,如今又窃去钱
老弟身怀神木尊者遗嘱,可从容参悟骊龙谷藏珍。」

  清风庵主略一沉吟,说道:「施主所言极是,但老身岂可自损威望,腼腆事
仇。」

  庞雨生道:「不然,庵主如不提及此事,无极帮主则佯装不知,汝虞我诈,
互斗心机,庵主佯装恭顺,在下料无极帮主必不敢生心暗害,他心有顾忌……」

  清风庵主道:「他顾忌什麽?」

  庞雨生朗声道:「天外三凶是好惹的麽?」

  这一句话听得清风庵主五内熨贴,世人多喜戴高帽,清风庵主何独不然,冷
漠铁青面色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好,施主为人心性老身深知,施
主未必并无所取。」

  庞雨生微笑道:「在下未说过一无所取之言,藏珍中有柄上古仙兵,名叫鲁
阳戈,在下希望取得……」说著又朗笑一声,道:「不过骊龙谷藏珍,乃钱老弟
所有,只要钱老弟首允,当无问题,日後秘笈上武功如有疑难,钱老弟尚须就教
於庵主。」

  清风庵主望了钱百涵一眼,道:「君子一言。」

  庞雨生道:「如立九鼎,庵主眼前不如在途中相候沙嵩,在下预料沙嵩天明
即回。」

  清风庵主暗道:「冷面秀士善工心计,老身应防着了他的道儿就是。」

  只听冷面秀士又道:「因时刻无多,预定之计尚未尽言,望庵主明晚枉驾来
此一行。」说着抱了抱拳,与钱百涵身形疾腾,杳入夜色沉沉中。

  红衣童子道:「恩师,冷面秀士之言可信麽?」

  清风庵主答道:「双方既然互为利用,目前冷面秀士必不我欺。」说着望了
望天色一眼,又道:「天色即将放亮,我等在途中相候沙嵩。」

  七松崖中疾闪出一条庞大如鸟身影,劲装捷服,肩带一双独门兵刃佛手拐,
迅如猿猱登上七松崖。将及於半,突闻崖上朗声道:「沙庄主真是信人,敝上恭
候多时了。」

  沙嵩施展上乘轻功,一口气登上了七松崖,只见松後转来一个须发甚长的老
叟,即道:「我儿何在?」

  老叟微微一笑道:「敝上并非心术狠毒凶邪,庄主不必担忧,见了敝上自然
可以面晤令郎。」沙嵩冷笑一声,欲言又止。老叟复又淡淡一笑道:「事实并非
如同庄主想像,多言无益,老朽领庄主前去。」

  沙嵩已会见数十丈外,松林掩映着一幢小庙,门口烛火闪耀,沉叹一声道:
「沙某有烦了,阁下可否见告贵上是何来历?」老叟不答,缓缓走去。沙嵩只感
头皮发炸,今晚应约前来虽存了必死之心,但处此情境,不禁胸头泛上了阵阵奇
寒。

  那老叟到庙门,高声道:「沙庄主驾到。」

  只听传出清朗语声道:「有请。」老叟欠身一让,伸臂前引肃客。

  沙嵩壮着胆跨入庙门,抬目望去,不禁面色惨变,只见上坐着一黑衣蒙面少
年,与武林中盛传的神木令持者无异,两旁肃立着金刀四煞,目中逼射出慑人寒
芒,令人震栗。蒙面少年目睹双面佛沙嵩入来,缓缓起立,朗声道:「沙庄主远
来是客,在下未即出迎,望乞海涵,请坐。」

  沙嵩欠身落座,道:「沙某知罪,所以只身前来领责,万死不辞,但幼儿无
过……」

  「罪不及孥,在下岂能不知。」蒙面少年道:「紫霞山庄,鸡犬不留,不知
庄主尚记忆否?」

  沙嵩面色惨变,道:「当年之事,沙某为势所逼,身不由己,却不诿过於他
人,但求一死,别无他言,只望赦释犬子,沙某身在九泉,亦当感恩。」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庄主言重了,老四请带庄主去见见他的爱子是否安
然无恙。」

  那立在左侧的第二尊金刀煞神道:「庄主请随我来。」

  双面佛沙嵩不禁一怔,谢了声立起紧随著金刀老四走向庙後。一间矮屋中窗
纸内映烛火,隐隐可闻其子清脆语声。金刀老四椎开木门,沙嵩迈入,只见其子
与一皓首银须瘦长清矍老叟对坐笑语,目睹沙嵩,霍地跃起,扑入沙嵩怀中,叫
道:「爹。」亲亲之情,溢於言表。

  沙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颊流下,粗大手掌抚摸其子的发颊。老叟面色一
冷,不屑地望了沙嵩一眼,与金刀老四联袂步出房门。沙嵩道:「孩子,你受苦
了。」

  幼童圆眼一睁,道:「他们待孩儿甚厚,丝毫未受苦,爹为何竟出此言?」

  沙嵩闻言呆得一呆,道:「你被何人带来此处?」

  幼童目露诧容道:「孩儿蒙神木令主者相救,稍迟一步,孩儿即遭万恶凶徒
杀害,含恨九泉了。」

  沙嵩惊道:「真有其事麽?凶徒是谁?」

  幼童右手一指暗门,道:「匪徒囚在此柴房内。」

  沙嵩纵身一跃落在门前,举掌推开木门,不禁骇然变色,只见一双匪徒斜仰
在柴堆上,耳眼口鼻内溢流丝丝黑血,两目怒张,口张鼻扭,似死前不胜痛苦。
沙嵩认出一双匪徒乃自己强仇大敌,闽南剧盗刘雄毛威,又瞧出两人系受阴火搜
魂恶毒的手法,全身经络根根裂断,内腑缓缓硼碎,受尽痛苦而死。此种恶毒手
法,他也是听说过,并未目睹,只瞧得心惊胆寒。

  幼童以手掩目,呼叫道:「爹!好可怕啊,孩儿见他们囚在室内时,还是活
生生地,怎会死去。」

  沙嵩叹息一声,带上柴房木门,道:「为父错了,还错认神木令主人挟持我
儿胁迫为父就范。」

  幼童圆睛骨碌碌溜转了一下,诧道:「孩儿只知神木尊者乃前辈义侠奇人,
如今的神木令主者对孩儿爱护备至。」

  沙嵩道:「神木令主者对我儿说了什麽?」

  幼童道:「神木令主者训勉孩儿,莫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沙嵩心有所感,暗叹一声道:「只说了这些麽?」

  幼童道:「他只说了这些话。」

  一条身影疾闪而入,现出那皓首银须的老叟,道:「福儿,老汉带你去安睡
吧,天色一明,就须随你父返家。」继向沙嵩笑道:「时刻无多,敝上有请庄主
叙话。」

  沙嵩答道:「在下遵命。」望了其子一眼,跨出迈出,迳向庙堂走去。

  只见神木令主者与金刀四煞低声叙话,目睹沙嵩走来,倏地立起,朗声道:
「庄主请坐,在下意欲请庄主之事,不知庄主可愿相助?」

  沙嵩抱拳,目露恭敬之色,道:「不敢,只要老朽所知,敢不如命。」

  蒙面少年道:「庄主知否在五台无极帮安藏了多少党羽?」

  沙嵩立时从怀中取出一叠摺好的纸束,递与蒙面少年,道:「无极帮主为人
行事均在事前经过周密布署,谋定後动,一切安排极其隐秘,老朽虽受命在紫荆
关设立分堂,严密监视晋北冀西武林动静,五台派被定为最重要之一处,一举一
动,每五日须传讯禀明。」

  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五台究竟有无极帮多少党羽,老朽委实不知情,只
知主其事者为乾阳头陀,这纸卷内老朽已书明暗语手式联络之法。」

  蒙面少年展开纸卷,已明就理,用烛火毁去,道:「多蒙庄主不欺,在下心
感不胜,当年紫霞山庄严大侠天梁灭门祸劫庄主是否参与其事,不知可否见告详
情。」

  沙嵩闻言不禁心神大震,面色惨变,苦笑道:「不敢隐瞒,老朽当年实参其
事,但为势所迫,身不由主。」

  蒙面少年诧道:「这是何故?」

  沙嵩道:「因为参与其事者均是黑衣蒙面,互不交谈,违则立即处死,主其
事者亦隐秘本来面目,临行之际,俱服下迷神药丸。」

  「主其事老庄主必然知其来历。」

  沙嵩面现苦笑道:「不知。」

  蒙面少年诧道:「凡事必有因,庄主恐是违心之言。」

  沙嵩苦笑道:「老朽如有言不实,日後必遭惨死!当年老朽突奉黑道七星旗
令召集,赶往蜀道天险犀牛峡内听命,事後才知道杀害的竟是誉满武林,威震西
北道上的严大侠,神明内疚,至今未复,才托身於无极帮下,从此罕有在现身江
湖。」

  蒙面少年喃喃自语道:「七星旗令……七星旗令。」似作沉思状。

  沙嵩道:「七星旗令乃当年黑煞神荀智独门信符,但荀智早在围袭紫霞山庄
前三月便已亡故,荀智一向独来独往,无家无室,并无後人。」

  蒙面少年不禁一愣,道:「庄主这么多年来,竟不知一丝内情麽?」

  沙嵩黯然叹息道:「十数年来,老朽如置身在暗室中,非但不敢多问,而且
不敢多想,但老朽不解的是参与其事之人均无法明了真象,大侠从何探出?」

  蒙面少年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看缓缓立起,又道:「在下
尚有要事急须离此,庄主请偕同令郎转返庄内,今晚之事宜守口如瓶,以免杀身
之祸。」

  金刀大煞道:「令郎谅已熟睡,俺领庄主前往令郎睡处。」蒙面少年忽飘然
步出庙门而去。

  寒风啸掠,夜空如墨。蒙面少年独自一人徘徊在林径积雪间,心情沉重,郁
闷难舒,低声长吟道:「高崖何处觅知音,塞管声幽怨,一声已断别离心,旧事
难弃杳难寻,恨沉沉……」

  忽闻一声娇脆银铃悦耳笑声传来道:「你又在伤感了。」珠光一闪,眼前突
现清丽脱俗的许飞琼。许飞琼纤纤玉指捏著一颗胡桃般大小夜明珠,烛照丈许远
近,一双晶澈双眸凝注着蒙面少年,笑靥如花道:「忧能伤人,星弟还是想开点
好。」

  严晓星道:「琼姐,速将明珠收起来,血海大仇未报,怎不使小弟忧心如焚
啊。」

  许飞琼将明珠收置怀内,娇笑道:「我知道,但迹象已明,如你我所科,主
凶就是无极帮主,我更断定无极帮主与伏建龙同是一人。」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但并无确切明证,岂能妄入人罪。」

  许飞琼道:「欲速则不达,时至自然明,大仇必然得报,星弟请暂释忧心,
我来此乃受人重托。」

  严晓星诧道:「琼姐受何人之托?」

  许飞琼道:「珊珊、小燕陶氏姐妹。」

  严晓星不禁剑眉一皱,道:「琼姐岂可自吐隐秘。」

  许飞琼响起银铃娇笑道:「是她二人自知,怨我何来。」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她两人如何知情?」

  许飞琼道:「星弟太小看了珊珊小燕,她们早就料到星弟就是神木令主人,
二女对你一往情深,岂可流水无情。」

  严晓星颔首道:「谨遵琼姐之命。」许飞琼格格一笑,携手同行消失於夜色
沉沉中。

  是夜又是一龙三凤,许飞琼、陶小燕、陶珊珊三女一起陪严晓星,现在大家
都不是第一次,严晓星自然省事多了。严晓星首先找上了许飞琼,两人相拥亲吻
着。严晓星一只手在她的背后轻抚,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按着她的乳房。而许飞
琼似乎早己饥渴难忍,她的热烈出乎严晓星的意料之外。她的鼻孔中传出了阵阵
的热气,口中也开始轻轻的呻吟着。

  「嗯……嗯……嗯……」

  一只手在她的奶头上,揉搓着,轻抚着。严晓星的嘴,顺着香唇,渐次的吻
到她那雪白的脖子,她的乳房。一寸一点的轻吮着,弄得许飞琼不住的颤抖、不
停的轻哼。严晓星的嘴终于移到她敏感的乳头。在乳头上,严晓星舌头像是催情
针似的,舔得飞琼,不住的叫喊:「嗯……嗯……哦……哦……嗯……哦……」

  她的乳头是越舔越硬,她也不时的乳房向上挺,迎合严晓星的吸舔。严晓星
的宝贝手,轻轻的按到了她那神秘的三角洲。那一片多毛的部位,早被淫水沾湿
了。她的阴毛,多而细软。她的阴唇,像发高烧似的,好烫。于是严晓星的手,
开始解开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衣裤,被弃置于床下。

  严晓星也迅速的脱掉自己的衣服,准备上战场,许飞琼的胴体实在太美了。
纯白的玉体,微微透红的肌肤。结实、而如竹笋般的乳房。乳尖上那两颗如草莓
般的奶头。匀称优美的曲线、平滑结实有弹性的小腹。小腹下面那毛茸茸一片,
把整个阴户都给盖住了。尤其是那两片肥满阴唇,红嘟嘟的,中间那条暗红色的
肉缝,再配上许飞琼那健美细长的大腿,看起来,不禁使人垂涎欲滴。

  严晓星有点冲动,一张嘴,狠狠的吸吮着她的香唇。严晓星轻轻把许飞琼平
放在床上,只见她双目紧闭,胸部大幅度的起伏。严晓星挨着她躺下,凑上嘴,
又开始索吻。

  「嗯……嗯……嗯……」这一声又一声浓浊的鼻音,叫得严晓星心慌意乱,
真恨不得想立刻干她的小穴。严晓星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摸着她那最敏感的部
位——阴蒂。手指像条小蛇般的,在扣弄着她的小穴。小穴的淫水,像是涓涓细
流似的,猛流个不停。许飞琼的欲火,似乎到了极点。她整个人,不停的扭动,
不住的轻哼。

  「哦……嗯……嗯……哦……嗯……」渐渐的,严晓星嘴,严晓星的舌头,
从乳头顺着滑下,吻到她那诱人的小穴。只见小穴里的淫水,晶莹剔透。那微微
突起的阴蒂,像是一个熟透了的果实,真想咬它一口。伸出了舌头,在她那微烫
的阴唇内,来回的涮着。这一涮,淫水流得更多了,她整个人却为之抖动不止。

  「嗯……哦……嗯……哦……好弟弟……你不要舔了……小穴好难受啊……
哦……小穴……哦……难受死了……」

  「哦……小穴里面痒死了……哦……痒……好弟弟……不要……不要……哦
哦……不要再舔了……嗯……哦……」她的手,死命狠狠的压住严晓星的头,小
穴拚命的往上挺。

  「嗯……好弟弟……哦……不要……嗯……哦……不要……哦……小穴受不
了……姐姐受不了……嗯……」

  「好弟弟……求求你……哦……求求你……哦……哦……许飞琼要你……快
给姐姐……好弟弟……哦……不要再舔了……哦……」

  「啊……好弟弟……啊……你快……快给姐姐哦……嗯……小穴实在受不了
啊……哦……受不了……」严晓星用手握住大宝贝,用龟头一上一下的来回的磨
着她阴蒂。

  「嗯……哦……嗯……嗯……好弟弟……不要再逗了……嗯……不要逗姐姐
了……嗯……」

  「哦……嗯……小穴受不了了……哦……快进来……哦……哦……嗯……」
她的屁股,想要含住大宝贝似的,一下又一下的往上顶。

  「哦……好弟……弟……嗯……好弟弟……求求你……啊……快……快干姐
姐……快……插姐姐的小穴……哦……」严晓星一看许飞琼的春潮,似乎己到了
顶点,大宝贝对准了小穴口,一扭腰,「噗滋」一声,大宝贝便整根到底。

  「哦……好舒服……」严晓星心中不禁冒出了这句话,许飞琼的小穴好紧,
里面又热又烫,严晓星的家伙被包的好美、好舒服。

  「嗯……嗯……好弟弟……姐姐的小穴好美……哦……好弟弟……大宝贝干
的我好舒服……嗯……嗯……哦……小穴现在好美……小穴不痒了……哦……哦
哦……弟……弟……你大宝贝真大……哦……顶得花心好美……哦……哦……」

  「哦……嗯……好弟弟……嗯……好宝贝……小穴好舒服……哦……姐姐好
美……嗯……哦……美死了……嗯……」

  「好弟弟……嗯……你真会插小穴……哦……你真的好会插……嗯……你插
的太美了……哦……姐姐的小穴爽死了……哦……」

  许飞琼的小穴,一张一合的,好美。小穴的淫水,有如下雨似的,不停的,
一点一滴的往外流。大宝贝的陵肉,一进一出的也带出了不少淫水。

  「卜滋……卜滋……卜滋……」大宝贝的入穴声,实在是好动听。

  「哦……大宝贝……哦……你插的姐姐太美了……嗯……哦……好弟弟……
小穴让你插的爽死了……嗯……哦……」

  「我的好爱人……嗯……哦……哦……哦……小穴要美死了……哦……你太
会干姐姐了……哦……」

  「琼姐姐……哦……哦……小穴美吗……哦……大宝贝日得好舒服啊……哦
啊……哼……」

  「好弟弟……哼……小穴从没这么爽了……哦……啊……哦……花心被磨得
好舒服……嗯……嗯……」

  「嗯……大宝贝弟弟……嗯……插快点……哦……重重干小穴……嗯……大
力的插姐姐……哦……姐姐要你……嗯……嗯……」

  「嗯……好弟弟……快……哦……姐姐不行了……哦……姐姐的小穴要……
出来了……啊……啊……小穴……小穴升……天了……哦……哦……」

  「哦……好弟弟……姐姐真爽……哦……姐姐好久没这么爽过了……你真会
插小穴……真会干小穴……哦……嗯……」

  在她要进入高潮的那一刹那,子宫壁突然紧促的收缩,猛吸得大宝贝跟着收
缩,浓浓的阴精,又热又烫,直浇向大宝贝头,浇得大宝贝不住的抖了几下。

  「嗯……嗯……大宝贝弟弟……哦……姐姐小穴好多水……哦……弟弟……
哦……哦……」

  「弟弟……嗯……你插重一点……嗯……姐姐还要……哦……姐姐还要……
姐姐不过瘾……哦……重重的插小穴……嗯……」

  「嗯……求求你……给姐姐……大力的插小穴……哦……狠狠的干姐姐……
嗯……好宝贝……嗯……」

  「哦……哦……呼……琼姐姐……你真的要弟弟大力的插小穴……呼……你
不怕痛……琼姐姐……小弟怕你会受不了……哦……」

  「好弟弟……嗯……好爱人……小穴不怕痛啊……嗯……哦……姐姐不怕痛
哦……哦……嗯……」

  严晓星一听许飞琼如此说,心下也决定给她来顿狠的。于是,严晓星抽出了
大宝贝。甫一抽出,小穴的淫水「哗」的一声,全部冲了出来。严晓星把许飞琼
拖到了床前,巧的是床铺的高度,也够严晓星施展秘功。双手把她的身体放好,
让脚微微的抬高,以便严晓星的抽插。严晓星看着她的小穴,湿得真不像话。

  于是严晓星默记心法,气循环一周天,最后纳入丹田。渐渐的,跨下的大宝
贝,又暴涨了许多,比刚才又长、又大了半倍多。整根大宝贝就像烧红的铁杵,
刚硬如铁。小穴的淫水,依然细细的慢慢流。那两片阴唇,一张一合的,似乎等
待着大宝贝的进攻。再一次的对准小穴口,滋的一声,大宝贝又是整根到底。

  「啊……弟弟……哦……你的宝贝怎么比刚才还大……哦……又好热……」
严晓星开始抽插,只是轻轻的插,不让大宝贝到底。

  「嗯……嗯……小穴好美……嗯……哦……好美……嗯……大宝贝变得好粗
啊……嗯……嗯……」

  「哦……嗯……好弟弟……哦……大宝贝美死小穴……嗯……美死姐姐……
哦……好舒服……哦……好爽……嗯……」

  「大宝贝弟弟……哦……大力的干姐姐吧……用力的干小穴……嗯……小穴
会承受得了……嗯……嗯……」看到她那副骚样,那副淫荡的样子,真叫人受不
了。小穴里的淫水,又开始多了。深深的换了几口气,严晓星要开始了,他要重
重的干,狠狠的插。

  「啊……啊……啊……小穴……啊……我的小穴……啊……胀死了……啊啊
啊……花心被顶穿了……啊……」

  「好弟弟……啊……不要那么大力……啊……轻一点……啊……轻一点……
轻一点……小穴会受不了……哼……哼……」

  「大宝贝弟弟……啊……哼……轻……一点……」

  「啪……啪……啪……啪……」肉碰肉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的狠入,一次
又一次顶到花心。

  「啊……哼……轻一点……不要那么大力啊……哦……花心被刺穿了啊……
哦……哼……姐姐被干死了……哦……」

  「哼……嗯……嗯……好弟弟……姐姐受不了啊……嗯……小穴坏了啊……
哼……嗯……嗯……」

  「好弟弟……姐姐服了你……嗯……嗯……你真的好猛哦……好骠悍啊……
嗯……姐姐……哦……嗯……」就这样的干了百来下后,许飞琼似乎又进入了佳
境,她的手又恢复了生机,猛抓住了严晓星的腰。她的屁股,也开始不停的往上
挺。口中的浪叫,也开始变得有味道多了。小穴的淫水,像是被拍到似的,「滋
滋……」作响。

  「嗯……小穴好舒服……嗯……小穴好爽……哦……哼……小穴会爽死……
嗯……姐姐美上天了……哼……你力气好大……嗯……」

  「好骚穴……哦……好小穴……屁股用力的往上顶……哦……大宝贝要插穿
你……哦……哦……」

  「大宝贝弟弟……哼……好弟弟……嗯……姐姐爱死你了……哦……小穴会
爽死……哦……嗯……」

  「好宝贝……快……哦……姐姐……哦……哦……又要出来了……姐姐的穴
心要爽死了……哦……快……」

  「啊……啊……星……弟……姐姐要……要升天了……哦……小穴要爽死了
啊……哦……你干的好……插的好……嗯……哦……」

  「啊……星弟……啊……啊……小穴又流了……啊……啊……姐姐……好爽
啊……好爽……哦……哦……」

  突见许飞琼双手双脚,像只蜘蛛似的,全部把严晓星抱住,不停的叫,不停
的抖。小穴的温度,一下子提升到沸点。大宝贝的感觉,又热又舒服。只有短短
的几秒,她整个人就像是虚脱、无力的躺了下去。严晓星知道她泄了,阳关就一
松,一阵一阵的浓浓火烫的阳精,全部射向了许飞琼的小穴深处。大宝贝一下又
下的抖,不停的跳。

  「哦……哦……哦……」泄后的大宝贝实在太舒服了,爽的严晓星直吐气。

  「呼……呼……呼……」严晓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并在许飞琼的香唇上吻
了一下。

  「弟弟你真会干,刚刚差点被你干死……」许飞琼一副娇嗔样子,好迷人,
忍不住,严晓星又搂了上去,吻上了她的香唇,正待伸手摸东摸西。

  她突然推开严晓星:「别缠着姐姐啦,珊珊和小燕已经望眼欲穿啦。」严晓
星扭头一看,陶珊珊、陶小燕姐妹果然都已经脱得全身只剩亵衣、亵裤,水汪汪
的大眼睛,透射出灼人的欲焰,「灾情」果然十分严重,严晓星只好转移战场。

  严晓星走到陶珊珊、陶小燕姐妹二人的面前,拉着二女说道:「我们上床去
干……」很快的,他们三个在床上已是一丝不挂,分别展现在各人的眼里。

  「好弟弟,我们怎么来?」陶珊珊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看我的,照我的话做。」于是,严晓星要她们平躺在床上,中间露出
一点间隙。严晓星的手,严晓星的嘴,先开始动作。第一个,当然是大的先来。
严晓星吻着她的香唇,手揉着她的奶头。小燕却趁此时,用手套弄严晓星的大宝
贝。一场三人行的肉搏战,就这样揭开了序幕。

  珊珊热烈的不得了,她的手像一只钳子,紧的勾住了严晓星的头,弄得严晓
星几乎透不过气来。小燕一边弄严晓星的宝贝,一边叫着:「星弟快一点,你们
这样子我受不了了。」

  严晓星抬起头,笑骂的对她说:「不要叫,马上就换姿势。」话一说完,严
晓星立刻换个姿势。

  严晓星觉得不需要再给她们什么爱抚不爱抚了,只要大宝贝能爽死她们就可
以了。严晓星一翻身,躺到她们二人中间,叫珊珊坐吃严晓星的大宝贝,小燕,
则跨坐到严晓星的头上。珊珊和小燕两人面对面的,相互的按揉对方的奶子。在
感觉上,大宝贝一寸一寸被珊珊的小穴给吞掉。大宝贝一待完全进入小穴后,也
顶了几下,弄得珊珊叫了出来。

  「嗯……嗯……哦……大宝贝顶到花心了……哦……好美……哦……嗯……
小穴好美……嗯……」小燕的骚穴,亮晃在严晓星眼前,那两片红红的肉瓣子,
真想把它咬下来。伸出了灵蛇般的舌头,在她的阴道、阴蒂,不停的涮着。她的
淫水,就像山泉瀑布,直泻而下。

  「嗯……嗯……星弟……哦……你的舌头好棒啊……嗯……嗯……小穴……
嗯……大力一点……嗯……嗯……」

  严晓星一面出舌头,一面又往上顶几下,双手真不知该放在那里。没多久,
小小的房间里,淫声震天。你一声,我一声。

  「星弟弟,好弟弟。」弄得严晓星不知道该听谁的。

  「嗯……嗯……好弟弟……小穴好美……哦……你真厉害……嗯……顶得花
心美死了……嗯……」

  「好弟弟……哦……嗯……舔快一点……嗯……哦……小穴好爽……嗯……
好美……嗯……好美……」

  「哦……姐……嗯……你用力按我的奶子……嗯……星弟弟……深一点……
再深一点……嗯……」

  「大宝贝弟弟……嗯……哦……姐姐好舒服……哦……姐姐的小穴好美……
哦……嗯……」

  「好弟弟……你用力一点……哦……对……就是这样啊……嗯……姐姐好舒
服……嗯……哦……姐姐好美……嗯……嗯……」珊珊和小燕,一唱一和的,叫
得好不起劲。她们可真是,骚劲十足,淫态百出。渐渐的,珊珊和小燕,她二人
的淫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动。

  「星弟……嗯……嗯……快顶小穴……哦……姐姐……小穴要……哦……大
宝贝快顶……嗯……珊珊要……哦……小燕……小燕……用力揉姐姐的奶子……
用力……哦……姐姐……哦……啊……我……出来了……啊……」

  「好弟弟……你舔深一点……嗯……深一点啊……哦……小穴会美死的……
嗯……哦……星弟……舔快一点啊……哦……快……哦……嗯……好弟弟……快
啊……啊……姐姐也要……啊……也要丢了……啊……啊……我丢了……」一刹
时,两人的淫声,从大声的呐喊,到最后的低吟。两人的阴精,毫不保留的,泄
到严晓星的大宝贝上和嘴上。渐的她们两人不再呼叫,只有喘息的份了。

  「珊珊、小燕,你们泄了,该小弟表演了吧。」他们换了一个姿势。

  珊珊四仰八叉的躺着,小穴的淫水,流个不停,连阴唇上的阴毛都湿了。小
燕跪伏在珊珊的小穴前,白白的屁股高高翘起,露出那丰满、红润的阴户。严晓
星靠近了小燕的屁股,大宝贝对准小穴口。「滋」的一声,大宝贝整根进洞,开
始了抽插。

  「好姐姐……哦……你的小穴好紧好美……哦……大宝贝好舒服……哦……
好美……哦……大宝贝好舒服……」

  「好姐姐……你舔深一点……嗯……嗯……哦……再深一点……嗯……」

  「嗯……嗯……小穴好美……好美……好姐姐……你舔得真好……小穴好爽
啊……嗯……嗯……」

  「哦……小燕……嗯……舔深一点……嗯……姐姐好美……好美……哦……
美呀……美呀……」

  「好骚穴……哦……你的小穴实在……哦……太棒了……哦……大宝贝插得
好舒服……哦……」小燕口不能哼,她的姿势像一只母狗。她的嘴,含着珊珊的
阴户。她的手,抓着珊珊的奶子。她的动作,随着严晓星的动作,一前一后的舔
着。小燕的淫水,跟珊珊比起来,不相上下,一样多。随着大宝贝头的抽插,她
的大腿内侧,沾满了淫水,滑渍渍的。严晓星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小燕的腰。

  「拍……拍……拍……」小腹撞击屁股的响声。

  「哗嘶……哗嘶……」小燕舔小穴的淫水声。

  「哦……哦……小浪穴……弟弟好舒服……哦……大宝贝会爽死……哦……
小穴真紧……美的大宝贝快升天了……哦……」

  「嗯……舔深一点啊……小燕……哦……深一点啊……快……快一点哦……
嗯……」

  「好姐姐……哦……好骚穴……大宝贝丢给你啊……哦……小弟好爽啊……
哦……好爽……哦……啊……啊……啊……小弟给你了……啊……」一股浓浓的
阳精,夺门而出,射向了小燕的小穴深处。

  缓缓的,严晓星抽出了大宝贝,往后一躺,整个人便准备休息。眼光所到之
处,只见珊珊继续的舔着小燕的小穴。两个雪白的胴体,交结在一起,让严晓星
看得有点眼花了。只听珊珊猛叫:「快……哦……好舌头……好妹妹……嗯……
哦……快……用深一点……哦……嗯……」

  「嗯……啊……啊……好舌头……深一点……啊……姐姐要……出来了……
啊……出来了……哦……」珊珊的手,拚命按住了小燕的头。她那浑圆的屁股,
也死命的往上挺。大叫声后,珊珊整个人也软了下来,不停的喘气。她的阴唇,
一开一闭的,煞是好看。里面的淫水,没有因为泄精而停止流动。

  严晓星真怀疑,女人的小穴,为什么不能像山湖一样,是个死水。小燕缓缓
的抬起头来,呼了一口气。只见她鼻子以下,都是亮晶晶的淫水,很好看。就有
如加了水的面粉,不小心弄到了脸上。他们三个人,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听小燕
道:「珊珊,星弟,你们还要不要来?」

  「好啊,大家再来一次,好不好?」

  「可以,谁怕谁。」珊珊有气无力的回答。

  严晓星指着自己的大宝贝:「怎么办?它还软绵绵的。」

  「星弟,姐姐来弄,姐姐来把它弄硬,好不好?」小燕自告奋勇的说。她不
待严晓星的反应,伸手捆住了严晓星的命根子,张开她那红润的小嘴,含住休息
中的宝贝头。

  宝贝头,一入她的小嘴,便感到一阵温暖,一阵舒适。严晓星的手,也轻轻
的抚摸着那头乌溜溜的长发,同时呢,也偶尔去揉一揉她的奶子。经过她的小口
的套弄,大宝贝慢慢的膨胀。经过她的小手一握,大宝贝感到另一种舒适。一旁
的珊珊,也不甘寂寞,伸出了舌头,舔着小燕的小穴。一下子,三个人又乱成一
团。三个人,又在各自攻击目标。

  「哦……哦……好小嘴……哦……好姐姐……大宝贝又硬了……哦……含紧
一点哦……舌头多舔几下……哦……」小燕是一边哼着,一边含弄着大宝贝。珊
珊舔得似乎是津津有味,「啧、啧、啧……」的舔穴声。

  「好嘴巴……哦……你含的真棒啊……哦……大宝贝美死了……嗯……好舒
服……嗯……美死了……哦……大宝贝好爽……嗯……好爽……」

  「好……大宝贝美呀……燕姐姐……弟弟好爽……哦……哦……爽……爽死
了……嗯……哦……」

  「哦……哦……好姐姐……你不能再含了……哦……哦……再舔……哦……
不能再舔了……哦……再舔就没戏唱了……哦……」一阵又一阵,渐渐传来,大
宝贝快……

  严晓星连忙推开她的头,否则等一下就没戏唱了。严晓星请她们躺到床缘,
双脚微微抬起。严晓星故意仔细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才慢条斯理的,选择了
珊珊的小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真气纳入丹田,流转一周天。大宝贝在真力
的运转之下,又涨了半倍有余。看准了桃源洞口,大宝贝用力一挺,整根进入了
珊珊的小穴。珊珊的小穴,早经风霜,所以淫水早已泛滥成灾了。

  「卜滋……卜滋……卜滋……」

  「哦……哦……好姐姐……小穴里的淫水真多……哦……大宝贝会淹死……
哦……」

  「嗯……好弟弟……你又用重重的干姐姐了啊……嗯……是不是……小穴会
不……嗯……好吧……姐姐就让你插吧……」

  「嗯……嗯……小穴好舒服……嗯……哦……花心……好美……哦……姐姐
舒服……嗯……嗯……」严晓星轻抽浅入的干了几十下,大宝贝更是进出自如。

  严晓星的双手,抱起珊珊丰满的屁股,开始直起直落的猛抽狂插了,真是每
下都刺到了花心。珊珊也紧紧的搂住了严晓星的背,她那紧而窄的阴户含着大宝
贝,配合著大宝贝的起落,扭动着柳腰,大屁股也不停的挺送。

  「痛……啊……痛……啊……你轻一点……哦……小穴被干穿了……啊……
姐姐受不了……啊……好弟弟……啊……你轻一点……」

  「姐……哦……你忍耐一下……哦……小穴等一下就会舒服……哦……大宝
贝会爽死你……哦……」

  「好亲亲……啊……姐姐快受不了……嗯……你干得太凶了……嗯……好弟
弟……求求你……轻一点……」珊珊这声又一声的浪叫,不啻是火上加油,更催
动了严晓星的狂暴。

  「啪……啪……啪……」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声。严晓星一眼朝小燕瞧去,原
来她也是受不了了。她自顾自的,用自已的手,扣弄着小穴,一副浑然忘我的样
子。

  「哦……哦……小穴又来了……嗯……小穴又美了……大宝贝力量真好……
嗯……好舒服……嗯……」

  「好星弟……哦……你太能干了嗯……你太行了……嗯……干得姐姐爽死了
啊……嗯……」

  「好姐姐……哦……哦……你美了吗……哦……大宝贝会插死你……呼……
呼……」

  「大宝贝弟弟……对……用力插小穴……嗯……用力的弄姐姐……嗯……姐
姐……舒服死了……」陶珊珊秀发散乱,双手好用力的抱着严晓星,脸深深的埋
在床单里。她满脸通红,银牙咬着床单,柳腰猛扭,屁股更是用力的往上顶。她
的小穴如泉水般的涌出淫水,润滑着严晓星的大宝贝十分舒服。

  因之,大宝贝的抽插,更加疯狂。大宝贝在小穴里,左冲右撞,毫不怜香惜
玉。干得珊珊,淫声越来越大。

  「哎唷……嗯……美死了……小穴美死了……嗯……好……真好……大宝贝
弟弟……嗯……美死了……嗯……」

  「嗯……嗯……好……好美呀……用力……对……再大力一点……小穴……
嗯……美死了……」

  「嗯……嗯……好弟弟……小穴美死了……嗯……嗯……姐姐好爽……好爽
啊……哼……嗯……」

  「好骚穴……哦……你美吗……嗯……大宝贝要入死你……哦……哦……入
死你……入烂你的小穴……」

  「大宝贝弟弟……嗯……再快一点……嗯……哦……再重一点……哼……姐
姐快活死了……嗯……嗯……」不知什么时候,小燕已到珊珊的酥胸上,含咬着
她的奶头。珊珊的淫水越流越多,阴户里更是润滑、温暖。大宝贝的猛插硬干,
如入无人之境,恣意发挥。

  「哦……珊姐姐……你的小穴好美……哦……小穴又紧又小……哦……干起
来好舒服……」

  「大宝贝……嗯……嗯……姐姐快……哦……啊……小穴要美上天去了……
快……再用力……哦……哼……」

  「啊……姐姐要美死了……弟弟……小穴要爽死了哦……啊……啊……姐姐
要……泄了……啊……啊……好爽好爽……姐姐……哦……美死了……」

  陶珊珊的小穴内子宫壁,紧促的收缩,夹着大宝贝好不舒服。那股热烫的阴
精,直浇得大宝贝不停的乱颤。严晓星急忙的深深吸一口气,抱元守一,稳若金
汤。珊珊泄了以后,整个人像昏死,一动也不动的躺着。解决了一个,接下来就
是小燕了。

  「星弟,你刚才干得好凶,姐姐有点怕。」

  「燕姐姐,你别怕,弟弟会轻一点,包你舒服。」将小燕摆好姿势,严晓星
换了几口浊气,重新的调气。

  「呼!呼!呼。」严晓星将大宝贝插入了小燕的小穴,一囱舷腔根到底,又
全部的抽出来,让她先享受享受一番。只见她媚眼如□,吐气如兰,淫声娇嗲。

  「嗯……嗯……弟弟……小穴好舒服啊……小穴美死了……哦……姐姐好舒
服……哦……」

  「好姐姐……等一下弟弟要重重的干你……狠狠的插小穴……哦……你要忍
耐一下……哦……」

  「呼——呼——呼——。」严晓星把大宝贝整根抽了出来,一换气之后,大
宝贝大得真是可观。

  「哎唷……啊……轻一点……啊……星弟弟……小穴受不了……小穴会胀死
啊……啊……轻一点……」

  「好弟弟……啊……小力一点……不要那么用力啊……啊……花心被插穿了
啊……啊……痛呀……」

  「好弟弟……求求你……轻一点……姐姐受不了啊……嗯……小穴会被干穿
的……嗯……嗯……」

  「好姐姐……哼……好小穴……哦……紧一下……忍耐一下……马上你就会
很爽……哦……」只见小燕,她秀眉微皱,一副娇不胜弱的样子,两只手拚命的
抵住严晓星。严晓星依然不改重插,一下比一下狠,一次比一次用力。大约干了
数十下,她渐感舒泰,浪叫声听起来也舒服多了。

  「嗯……嗯……小穴美……哼……美……嗯……星弟……小穴美死了啊……
嗯……」

  「大宝贝弟弟……嗯……姐姐好舒服……嗯……小穴舒服死了……嗯……大
宝贝真会干小穴……哦……嗯……」

  严晓星觉得大宝贝好舒服啊,被她那小穴包得,夹得是那么的美。硕大的宝
贝,受到阴唇的紧紧夹着,更是兴奋。小燕此时已经是苦尽甘来,只见她泛脸生
春,一脸的淫态。小穴中骚水阵阵的流出,使得大宝贝更是显得神勇无比。小燕
半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唇轻启,玉体动摇。

  「嗯……嗯……亲爱的……哦……好弟弟……你真会插穴……干得姐姐好美
啊……嗯……小穴会爽死……哦……」

  「星弟……姐姐好舒服……嗯……好美……嗯……美死姐姐了……嗯……好
美……」

  「大宝贝弟弟……嗯……亲弟弟哦……嗯……姐姐爱死你了啊……嗯……小
穴……嗯……美死了……嗯……」

  「好骚穴……哦……好姐姐……你的小穴真美……大宝贝干得好舒服啊……
哦……大宝贝入得好爽……」

  「嗯……嗯……姐姐好爽……嗯……好爽好爽……星弟……姐姐要美上天了
啊……星弟……姐姐要……啊……快……啊……啊……姐姐要丢了啊……哦……
哦……好美好美……」一阵销魂的美感,一阵急促颤抖,大宝贝也忍不住了。

  「啊……啊……」在一阵又快又狠的抽插后,也随着小燕丢了。泄得严晓星
通体舒泰,全身毛细孔大开。

  「哦……哦……」可真是爽死了,爽到天边了。真力一泄,严晓星立刻感到
全身酥软,一屁股坐到床上。

  「呼——呼——呼——呼——。」不住的喘着大气,不住的换气。好容易,
等严晓星回过了气,慢慢的站起来,却看到珊珊和小燕,早已昏然入睡,许飞琼
更是早已进入梦乡。

  严晓星有了这个机会,仔细评赏她二人的胴体。陶珊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
气质和风韵。蓬松散乱的秀发,散贴在那张艳丽的脸庞上,真有说不出的抚媚、
性感。光滑、洁白的背脊以下,露出了柔美的曲线。

  两条修长的玉腿,配合整个身材,真是恰到好处。那一双高耸的玉乳,尖而
又挺,是那么的柔软。两片肥满的阴唇,被覆盖在乌黑柔软的阴毛里。那个桃源
洞口,由于尚未擦拭,所以依然春潮泛滥。

  那一旁的小燕呢?一头乌黑而柔软、长的秀发,整个打散在胸前、肩上,好
一副海棠春睡的俏模样。长长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小嘴,再配上白
皙皙的圆脸,真是好美,好脱俗。她混身白若羊脂,正有如青春气息的绽放。胸
前两个大奶子,圆鼓鼓的,顶着两颗艳红的奶头,真是好看极了。

  平滑的小腹,没有丝毫的瑕疵。两条玉腿,浑圆白嫩。阴户红嘟嘟的,微微
的凸起,看了让人会受不了。严晓星有眼福的看完她两人的玉体,仔仔细细的研
究了好一会儿。她二人可谓是春兰秋菊,难分上下。各有风骚,各有各的味道。

  严晓星也感觉到有些疲惫,往里面一缩一躺,躺在三女的当中,追寻周公去
也……

  天色漆漆微现曙光,白雪无垠,双面佛沙嵩率着七龄爱子在山径小道上。沙
嵩道:「昨晚你我身经所历,宜守口如瓶,免遭杀身之祸。」道旁突闪出一条黑
影,躬身抱拳道:「庄主无恙麽?」

  沙嵩定睛一望,见是庄中得力高手吴荣,面泛冷笑道:「原来是吴贤弟,你
奉何人之命来此守候?」

  吴荣答道:「夫人放心不下,命小弟来此,清风庵主业已起疑,於前途守候
庄主。」

  沙嵩淡淡一笑道:「老朽奉帮主急召,指示武林大计,今後武林情势,必有
一番剧变,吴贤弟千万不可宣泄,可护送犬子由小道赶返庄内,老朽前途与清风
庵主见面。」

  吴荣面色恭谨,答道:「小弟遵命。」抱起幼童窜入道旁林中。

  沙嵩定了定神,身形一提,施展草上飞轻功,疾如流星奔去。走出约莫四五
里之遥,忽闻清风庵主语声道:「庄主何往?」

  沙嵩抬目望去,只见清风庵主率领五童从道旁竹林中缓缓走出,立时抱拳施
礼道:「沙某奉帮主密使相召,临行匆匆,不及与庵主面辞,尚请见谅。」

  清风庵主愕然诧道:「贵帮主也来了麽?」

  沙嵩笑道:「沙某也曾将庵主到来经过陈明,敝帮主言庵主盛情心感,他心
在短短时日内赶回总坛与庵主相见,命沙某面致歉意。」

  清风庵主道:「如此说来,老身须赶往约定之处与贵帮主晤面了。」

  沙嵩道:「庵主不多打住一天麽?沙某急欲稍尽地主之谊。」

  清风庵主在一个时辰内用独门灵丹,耗损本命真力与五童打通阻滞穴道,已
是疲惫不堪,闻言后正中心怀,说道:「老身恭敬不如从命,便请教迩来武林情
势。」

  沙嵩忽瞥见五童神色惨淡,面有愤容,不禁诧道:「庵主五位高弟怎麽样了
呢?」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你我回庄再谈详情吧。」

  他们身形消失远处後不久,东向无垠白雪尽头突现出五个黑点,疾逾闪电,
转眼现出陶胜三皇甫嵩高雨辰等人。蓦听得一清朗的笑声道:「陶老英雄别来无
恙。」

  陶胜三闻声不禁面色一变,只见一株合抱秃干巨树后转出赵春城,满面含笑
目注自己,丝毫不见敌意,不由得心情一宽。高雨辰爽拳略抱道:「赵老师,你
我又幸会了。」

  赵春城含笑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高少侠好。」说着目光转注陶胜三
道:「陶老英雄,你是否须往双面佛沙嵩庄内?」

  陶胜三又是心头一震,道:「正是,赵老师何以知之?」

  赵春城道:「老英雄此去必自投罗网。」

  陶胜三不禁面色大变道:「此话何解?」

  赵春城微微一笑道:「因为沙嵩庄内所囚的二女,并非陶老英雄所要寻觅之
人,何况二女已予释放,再二女非我罗刹门下。」

  「这话可是真的?」

  「正是。」赵春城正色言道:「在下岂是谎言之人,倘或不信,当可一问沙
嵩。」

  陶胜三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是要当面一问真情。」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老英雄定要前往,在下未便拦阻,陶老英雄为了寻觅
两位嫡亲侄女,不惜与无极帮虚与委蛇,须知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明月禅
师等七位武林名宿就是明证。」说着振臂一鹤冲天拔起,穿空斜飞落下,三起三
落,瞬眼无踪。

  皇甫嵩冷笑道:「此人傲慢无礼,日後遇上,老夫必然杀之。」

  高雨辰说道:「罗刹门下均是僻性怪异,冷漠无礼,皇甫当家不理会他就是
了。」

  陶胜三等人如飞奔驰而去,约莫奔出三里之遥,已是一处村庄,寥寥四五户
人家,由於天寒地冻,均深扃门户,忽闻一沙沉声音传来道:「来的可是陶老英
雄?」

  一幢土屋木门突呀的开启,步出一身材高大,白发银须老者。陶胜三诧道:
「恕陶某眼拙,从未识荆,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高大老者笑道:「老朽闵九公,奉沙庄主之命特接待陶老英雄,诸位远来跋
涉,请至屋内饮几杯热酒,略祛寒气,老朽有话面告。」说看侧身肃客。

  陶胜三数人鱼贯而入,只见屋内一张方木桌上摆著几样山珍野味,并暖着一
壶酒,酒香四溢。闵九公挽起了酒壶,在碗中斟满了酒。皇甫嵩暗道:「不多不
少,恰好六碗酒,似算准了我等五人。」不禁深深目注了闵九公一眼。

  闵九公好似猜中皇甫慧心意,笑道:「皇甫当家惊异老朽为何知悉五位定要
前来,因为敝帮到处均有耳目,五位一举一动,本帮均了如指掌。」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闵老师知否我等方才来时途中曾遇见何人?」

  闵九公淡淡一笑,道:「罗刹门下赵春城。」皇甫蒿不由心神猛凛,面色微
变。

  闵九公忙道:「老朽先乾为敬。」大碗酒咕噜噜喝完。

  陶胜三察知酒中无毒,亦一饮而尽,道:「阁下是否奉命拦阻陶某等入庄,
不知为了何故?」

  闵九公道:「庄中另有客先至,此人与陶老英雄、皇甫当家乃强仇死敌,仇
人相见,分外眼红,恐掀起一场凶搏……」

  「他是谁?」

  「天外三凶,清风庵主。」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老贱人尚未死么?」

  闵九公道:「不但未死,武功较前更为精进。」说著一一劝酒。

  陶胜三意欲问明二女之事,话欲出口复又咽了回去。闵九公甚为健谈,词锋
清隽,盛赞陶胜三皇甫嵩生平得意事迹,传神动听。酒味甘醇,菜肴腴美。皇甫
嵩嗜酒贪杯成性,见了好酒更是不舍,只觉此酒隹极,一连饮了六碗,忽感阵头
目晕眩,不禁骇然色变,大喝道:「你胆敢酒中放毒。」其他陶胜三等四人亦是
察觉有异,但四肢乏力,目露惊悸之色。

  闵九公哈哈大笑道:「老朽并非沙嵩所遣,但所说纯系实话,一句不假。」

  陶胜三目喷怒焰,喝道:「你是何人?」

  闵九公道:「老夫闵九公也非虚假,今日略施诡计,志在你陶胜三,与他们
丝毫无干。」说罢在皇甫嵩四人身上点了数处穴道,笑道:「恕老夫无礼,一个
对时後自解。」皇甫嵩等人眼前一黑,俯在案上沉沉睡去。

  陶胜三心中发毛,道:「陶某与阁下,无仇无怨,志在陶某何故?」

  闵九公道:「老夫与令弟至交父莫逆,迷魂谷主夫妇突告失踪,经多年之查
访,方知陶老师你与令弟面和心违,生心陷害迷魂谷主夫妻。」

  陶胜三心头猛泛奇寒,道:「此话匪夷所思,陶某怎会暗害手足同胞?」

  闵九公面色一寒,冷笑道:「狡辩无益,老夫自有方法叫你吐实。」说著从
怀中摸出十支绣花银针放在桌上。只见闵九公微微一笑,捏起一支银针,左腕一
翻,抓起陶胜三左腕,疾如闪电将针尖戳入陶胜三右手中指甲内。陶胜三只觉奇
痛澈骨,不禁惨呼出声,额角汗珠黄豆般大流下。

  闵九公又捏起一根银针,由陶胜三右手无名指指甲下慢慢戳入。陶胜三只觉
痛不可忍,泪水夺眶涌出。陶胜三不禁胆寒魂飞,自知无幸,只见闵九公已取起
了第三根银针,忖道:「与其身受惨酷极刑,反不如自绝而死。」他虽萌必死之
心,但猛然察觉气穴阻滞,力不从心,又是一阵奇痛,禁不住张口嗥叫出声。拾
指连心,陶胜三痛极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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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人将死言也善

  不知多少时候,陶胜三方醒了过来,一阵阵刺心奇痛犹自有增无已。他发觉
自己已置身另一石砖空屋内,臂股被石壁钢圈紧紧扣牢,发悬於一根横系的牛筋
上,牛筋结有一巧妙的装置,只要稍用力道,高悬在发顶上一块棱芒钢锥必堕於
陶胜三背部。

  最为惊心动魄的,就是陶胜三眼前的石壁朱书数行字迹,警告陶胜三不能挣
扎,亦不能希冀有人来相救,稍一动弹,淬有剧毒钢锥坠落在背,虽未必死,但
毒性可使他受尽痛苦,闵九公留言身有要事他去,七日後方始赶返,尽这七月之
期须陶胜三静静思考。

  七日之期并不大长,但在陶胜三而言,无异七年之久,更无法静静思考。陶
胜三回首前尘,不由老泪纵横,顺颊流下。渐渐他感手指肿胀,头颈脊骨僵硬,
眼皮沉重,再度昏睡过去。石室外人影一闪,正是那赵春城,目光凝注在陶胜三
面上,泛出一丝悯恻的神色,高声呼唤道:「陶老英雄。」

  「……」

  「……」

  一连呼唤数声,陶胜三睁开沉重眼皮,黯淡眼神似已瞥明赵春城,脸上泛呈
凄然笑容。赵春城疾闪而入,落在陶胜三身前不远,诧道:「老英雄为何落得这
般模样啊。」一道锐利眼神扫视石室内的情景,不禁面色微变。陶胜三凄然的笑
道:「一言难尽,赵贤弟将老朽救离此处再说。」

  赵春城面有难色,摇首道:「在下恐不能救开老英雄。」

  陶胜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赵春城道:「老英雄身上被下了极恶毒的禁制,武功已失,在下虽可用剑斩
断悬发,及时用掌力震开老英雄,但老英雄必撞出摔落,震断心脉毙命,救之反
而害之,在下势所不能,更所不忍。」

  陶胜三凄然答道:「老朽愿求一死,赵贤弟请动手吧。」

  赵春城摇首道:「在老英雄而言别无选择,若传扬江湖在下恐百口莫辩。」

  陶胜三惨笑道:「老朽求死亦不可能麽?」

  赵春城略一沉吟说道:「依在下之见,只有等这个闵九公回来,在下猝施奇
袭,制住闵九公迫使就范,解开老英雄穴道。」

  陶胜三面上浮起凄凉悲怆苦笑道:「老朽度日如年,恐怕难等。」

  赵春城目露诧容道:「闵九公留言须时七天返回,那日在下在途中相遇老英
雄,屈指算来,今日已是第七天。」

  「什么?」陶胜三惊诧道:「今日已是第七天。」

  「正是。」

  陶胜三叹息道:「贤弟想法本好,倘闵九公遇事被牵缠,万一今日赶不回来
咧?」

  赵春城默然无语,以悯恻目光注视著陶胜三,摇首频频叹息。突然,赵春城
眼中神光暴炽,道:「在下料闵九公必来,他擒困老英雄不予杀害定有所求,虽
有急事他去,岂能不匆匆赶返,这个老英雄自然较在下更为明白。」

  「不错。」陶胜三道:「闵九公是有所求。」说此心中兴起一阵激动,不禁
热泪夺眶而出。

  「老英雄怎麽流泪了?」赵春城不胜惊愕。

  陶胜三道:「赵贤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纵然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了。」

  「老英雄为何说此丧气言语?」

  陶胜三凄然笑道:「老朽欲有所求,贤弟是否愿为老朽办一件未了之事?」

  赵春城目注陶胜三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陶胜三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闵九公乃舍弟迷魂谷主陶泰麟至交莫逆,舍
弟夫妇无故失踪,他心疑为老朽陷害,欲霸占迷魂谷基业。」

  「此乃真情麽?」

  「虽不中的,亦不大远。」

  「如此说来,令弟确系老英雄所害了。」

  「不是。」

  「是谁?」

  「无极帮主。」赵春城不禁呆住。

  陶胜三凄然落泪道:「迄至如今,老朽只知是无极帮主所为,但无极帮主面
貌长像,真实来历尚朦然无知。」

  「究竟为了什么?」

  「贤弟似心疑老朽为何与无极帮互通声气,虚与委蛇麽?其实老朽也有难言
之苦衷,昔年舍弟与老朽性情不投,格格不入,外人不明多滋误会,舍弟为何为
无极帮主所害,因他昔年做下不德之事,为武林所不齿。」

  「令弟做下什麽不德之举?」赵春城道:「不知可否见告?」

  陶胜三黯然答道:「当年屠戮紫霞山庄实舍弟之暗助。」

  赵春城闻言如中雷击,不禁在暗中面色一变,微微一笑,道:「紫霞庄严天
梁大侠惨遭灭门之祸,在下约略在家师处闻後,滋事体大啊,老英雄是否言而有
徵。」

  陶胜三神色黯淡,道:「老朽岂可无的放矢,血口喷人,昔年围袭紫霞山庄
的,如非舍弟以迷魂药物相助主谋巨邪,怎能成功?」

  赵春城道:「如此说来,老英雄定知主凶是何人了?」

  陶胜三道:「不知,但老朽心疑就是无极帮主所为,更难怪舍弟,舍弟显系
受迫而为,无极帮主为了不使泄漏风声,所以将舍弟夫妻囚禁。」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之处老英雄定然知道。」

  陶胜三道:「知道。」

  赵春城道:「为何不设法相救?」

  陶胜三凄然一笑道:「武林中无不知道老朽与舍弟势若水火,不啻仇雠,这
话有谁能信,事因一册武功秘笈而起,无极帮主心疑舍弟趁火打劫取去,惟老朽
受无极帮主之托去舍弟囚禁之处,探问武功秘笈下落,怎奈舍弟守口如瓶,见了
老朽如同陌路,是以老朽才想探听二位嫡亲侄女现在何处,只有骨肉之情才能使
舍弟吐露真情。」

  赵春城道:「风闻无极帮主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迫使老英雄寻觅一双胞侄
女下落,除之以免後患。」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无极帮主实有此意,话虽如此,老朽就是残暴不仁,
也不能将一双侄女陷之於死,如令老朽临死之前恳求贤弟相求寻觅一双侄女,告
知舍弟夫妇囚禁之处,联络同道救出,揭露武林一大悬案。」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在何处?」

  陶胜三道:「东岳泰山鹰愁谷。」

  赵春城道:「迷魂谷主一双爱女叫什麽名字?」

  陶胜三道:「一名小燕,一名珊珊,有劳贤弟,老朽就是死在九泉也当……
瞑目……」言毕气绝毙命。

  室外一条飞鸟般身影疾掠而入,现出准上隐叟祝秋帆,目睹陶胜三死状,不
禁长叹一声道:「我等所择手段似虽嫌毒辣,错非如此,焉能使陶胜三吐实。」

  祝秋帆说话时,陶珊珊小燕姐妹悄无声息走入石室,星眸红肿,陶珊珊道:
「我知道你心中甚是恨我姐妹俩人。」

  赵春城不禁一怔道:「为什麽要恨你们?」

  陶珊珊目露凄怨之色道:「少侠耳闻家伯之言,已知令尊之死,家父乃主谋
帮凶,焉能不怀恨在心。」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罪不及孥,在下怎能怀恨姑娘姐妹,何况令伯父之言
恐不尽不实。」陶小燕诧道:「为何不尽不实?」

  赵春城道:「在下请问姑娘,陶胜三因何独知令尊令堂禁囚之处,他若有心
营救,以他在武林名望,结交之广,何不及早图谋,反而亟亟寻觅姑娘姐妹,岂
非舍本逐未。」

  准上隐叟祝秋帆一拍大腿,道:「究竟是老弟察理入微,此言对极,老朽拙
见不及此,哼,陶胜三临死还不忘害人,委实死有馀辜。」

  陶小燕道:「不论如何,晚辈们也要去鹰愁谷一探。」

  淮上隐叟祝秋帆道:「老朽尝游东岳不下五次,幽壑胜境无不涉迹登临,就
未听说过有鹰愁谷,你们姐妹虽孝思不匮,但不应操之过急。」

  陶小燕道:「那麽晚辈且禀明家师,请示机宜後再说吧。」双双向祝秋帆裣
衽一福,翩若惊鸿般急闪出室,望也不望赵春城一眼。

  祝秋帆长叹一声道:「世间事惟有情孽二字於理难解啊,请问老弟作何感触
呢。」

  赵春城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忽闻室外传来萧文兰语声道:「星弟,快来。」

  赵春城疾掠而出,只见萧文兰神色惶急道:「陶小燕珊珊两人泪流满面,似
伤心已极,双双奔去,琼姐已然追下,你气了她们是麽?」

  萧文兰见赵春城一言不发,目光凝向远处,似有所思,不禁心中一急,跺足
叹道:「你怎么啦,还不追去?」

  赵春城苦笑一声道:「兰姐何必强小弟所难。」

  蓦地——远处天边突冲起一道流星火炮,炸裂在半空中,呈现红黄两色流芒
花雨,绚烂夺目。萧文兰花容一变,忙道:「不好,琼姐遇上了危急之事,一把
拉住赵春城飞驰如风而去。」

  他们两人身法绝快,不到片刻,已到达流星火焰放起之处,只见许飞琼独自
兀立在雪地中,目睹两人奔来,不由露齿嫣然一笑,以手指示意两人噤声。赵春
城身形顿住,低声道:「何故放出流星火焰?」

  许飞琼道:「我们攀上树梢,便知真情。」说着掠向左侧一株参天古柏前,
冲霄拔起,落足树柯上揉上树巅。赵春城萧文兰必知有异,先後爬上树顶,藉浓
翳柏枝蔽身。

  许飞琼纤指一指,柔声道:「星弟你瞧。」

  赵春城循指一望,只见一片银白皑皑雪崖下睡著一蓝袍老,面如紫铜,鹰鼻
海口,绕腮一部钢髯,秃额白眉,臂长及膝,十指盖着长长利爪,一切均异於常
人。在老者身前弃有两具尸体,开膛摘胸,雪地上染污鲜红血迹,触目惊心。萧
文兰骤然低呼道:「老怪物是何来历?琼姐必然知晓。」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老魔头乃天外三凶中老夫兀繁,自称白眉叟,心性暴
残狠毒,全凭喜怒行事,癖嗜人心鲜血,食後昏昏如睡,耳目特灵,尤以嗅觉奇
佳,一二十丈方圆内能嗅觉有无生物存在,是以我离之甚远,放起流星火焰,万
一他若惊觉,可及早逃避。」

  萧文兰道:「老怪物不曾惊觉么?」

  许飞琼摇首道:「未曾。」

  赵春城道:「琼姐召小弟前来必有缘故?」许飞琼道:「天外二凶多年未现
身江湖,再出必有缘故,三凶并不同衷相济,喜各行其事,我想白眉老魔在此安
眠,谅是在等候什麽武林中人聚议。」

  蓦地,天外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声澈云霄。赵春城三人不禁一怔,聚精会
神,凝视啸声传来方向。只见雪野尽头现出一个黑点,疾如飞星掠来。白眉老魔
似为啸声惊醒,两臂伸欠了一下,霍地跃起,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寒芒。
那条人影如飞掠至,是一面目惨白的少年,目光巡视了周近一眼,愕然道:「恩
师,你又犯戒了麽?」

  白眉叟凶眼一瞪,冷冷喝道:「免崽子,你倒管起为师我来了,为师怎么犯
戒?」

  少年道:「恩师出山之际,曾应允过不吃活人的心,其实恩师已甚久不食血
腥,但眼前……」

  话尚未落,白眉叟已自厉声喝道:「混帐,为师只应允不吃活人心,却未说
过不吃死人心,你胡说什麽。」

  面目惨白少年,脸色更显得不自然,朗声说道:「两具尸体死前都是活生生
地,怎可说是死人?」

  这句话非但未曾触怒白眉老怪,反而面现笑容道:「你倒神目如电,我老人
家不说,你也万万不知,这两人都是死囚牢中死囚,迟早都要死,反不如让我老
人家饱啖口福。」倏又面色一寒道:「你办的事怎么了?」

  面目惨白少年恭谨道:「办妥了。」说着望了望天色,接道:「他们也该快
来了。」白眉叟鼻中冷冷一哼,道:「你带了食物麽?」说著慢慢坐了下去。

  少年面泛一丝笑容,揭开长衫,解下一布包。解开蓝布包袱,现出一只烧鸡
及十数个热腾腾的馒头。白眉叟笑道:「好。」两只鸟爪伸出,一手抓起烧鸡,
一手抓起馒头,咧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大块鸡腿,咀嚼有声。

  少年想似长途跋涉,疲倦异常,盘坐於地,瞑目行功运气调息。许飞琼三人
藏在树顶,一瞬不了,察视究竟。萧文兰低声道:「小燕珊珊姐妹,琼姐追上了
没有?」

  许飞琼望了赵春城(严晓星)一眼,嫣然笑道:「她们只觉对不起星弟,深
感歉疚,坚欲离去,见了其师罗刹谷主再作计议,其实仅凭陶胜三临终遗言未必
可靠,即是真情,也许陶泰麟为主凶胁迫所致。」说著又是一笑,道:「我觉得
她们留此与其心存芥蒂,使友谊上蒙上一重阴影,反不如离开的好,日後自有水
落石出之时,是以我才未坚留她们。」

  萧文兰道:「这样也好,只是苦了星弟。」

  赵春城皱眉道:「你们总是爱打趣小弟。」两女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得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只见东向现出八条
身影,快步如飞奔向白眉叟坐处。八人穿著不一,均以黑巾扎额,覆戴一具鬼脸
壳,使人难以分辨。那少年一跃而起,抱拳笑道:「八位真是信人,时刻丝毫不
差。」八人默然不语,寒风中卓立,衣袂飘风瑟瑟作响。

  白眉叟丢弃手中最後一块鸡骨,道:「老夫以息隐之身再出江湖,有烦相助
一臂之力。」

  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不敢,我等遵守昔日诺言,但仅限一事。」

  白眉叟阴阴一笑道:「这个当然,老夫仅相求能够取得骊龙谷藏珍。」

  八人似感一怔,突闻一尖锐语声道:「如此说来,阁下定然取得藏珍图参悟
玄奥了。」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倘真如尊驾所言,老夫又有何求。」

  一人冷笑道:「这岂是仅仅一事。」

  白眉叟怒道:「江湖中事,纷岐庞杂如非棘手难办,老夫怎能相求八位,最
终目的老夫只求取得藏珍,不论八位择何手段。」

  赵春城低声道:「不好,小弟为了此事费了甚多心血,筹谋甚久,岂容横生
枝节?」身形一跃电泻落下,揉身矮伏,蹑望近前。

  二女不禁为严晓星之危,芳心忐忑不宁。赵春城身法迅快,瞬眼已距白眉叟
十丈远近。突听苍老语声又起,道:「可否让我等慎重考虑後再作决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慑人心寒,倏即收敛,哈哈乾突两声道:「老夫同意
你等请求,但时刻无多,老夫尚有要事待办。」

  几人缓缓坐下绕成一圈,用蚁音传声商谈。白眉叟师徒两人亦瞑目定息。赵
春城取出一粒菩提珠般大小,淡白色小珠以暗劲弹出,在八人坐处上方自动爆裂
散出淡淡香雾。藉着寒风飘散,赵春城连续弹出十数影,在不同方位爆散。那香
味甚淡,送入十人鼻中。白眉叟十人神智恍惚,昏昏欲睡。

  赵春城疾如电射扑出,取下八人面上鬼脸,仔细端详,熟记八人貌像,并搜
觅囊中之物,在八人身上做了一处暗记,将面具依然戴上。再搜觅白眉叟师徒两
人全身上下。盏茶时分过去,那淡淡幽香为寒风吹送得无影无踪,十人逐渐在恍
惚中恢复神智。

  赵春城已疾逾闪电掠回树顶,只听白眉叟沉声道:「八位想已作了决定,不
知可否相助。」

  八位虽感觉微微有异,却疑心白眉叟暗施手脚,俾能迫使就范,不禁激动愤
怒,暗中提紧一口真气,搜官过穴,只觉阴阳上气畅通无阻,目露诧异神光互望
了一眼。苍老语声答道:「好,我等应允相助阁下取得藏珍,但不容掣肘驱迫,
亦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我等可任意行事。」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诸位言出如山,决无反悔,老夫更有何求。」说着右
臂一牵其徒,双双冲空,丸掷星射而杳。

  八鬼脸人目送白眉叟师徒形踪杳失後,相偕离去。在八人离去之後,许飞琼
嘬嘴放出一声鸟鸣,空中突降下一只白鹤。鹤性通灵,许飞琼嘱咐了几句振翅噗
噗,冲入云霄而去。三人赶返石室,陶胜三尸体已清除,淮上隐叟祝秋帆及偷天
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四人在石室中聚谈,桌上暖有壶酒及山珍野味。

  严晓星一言不发,命二女移去酒菜,索来文房四宝,濡笔挥毫,沉思绘出八
人形貌。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一生遍历名山大泽,见多识广,交往之人上至达官
贵宦,下至凡夫走卒,不知凡几,四道锐利眼神凝注在八帧绘橡上。

  祝秋帆道:「二位足迹满天下,见识极广,这八人老朽一个不识,二位是否
认出他们来历。」

  吕鄯茫然摇首,答道:「恕吕某眼拙,实想不出武林中有此……」说此忽惊
噫一声,接道:「老二,你瞧。」手指著一帧绘像。

  那是一个清瘦颔下无须老者,蓄发仅长三分,吕鄯道:「此人似是和尚,久
未剃头是以发长三分,面像甚是稔熟,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老二你仔细想想在
何处见过。」

  姜大年双眉蹙在一处,凝视绘像沉思。石室中寂静如水,呼吸可闻。良久,
姜大年双眉一振,面现惊喜之容,叫道:「哈,姜老二想起来啦,七年前中秋月
明之夜,我兄弟俩为追杀淫贼采花蜂蔡章,易容改装成为采药山民,深入五台,
追觅两日一夜,毙之在龙蟠石下,因乾粮已罄,久未进食,抵寺来求食并投宿一
夜,我等在香积厨隔邻一间客室中,送食之俗僧不就是他麽?」

  吕鄯略一思索,道:「是极,我俩与此僧尚晤谈甚久,只觉俗不可耐,语多
愚痴。」

  祝秋帆道:「看来我等必须前往五台一行了。」

  吕鄯答道:「这个当然。」

  蓦地,室外长空忽随风传来一声鹤唳。许飞琼疾若闪电般掠出室外,只见一
粗眉大眼,肤色黧黑中年汉子与一只朱顶白鹤立在雪地中。那中年汉子目睹许飞
琼,笑道:「师妹,愚兄奉师尊之命带口信转致师妹,白眉老怪师徒似欲往五台
而去,那八面戴鬼脸江湖人物四散走去。」

  许飞琼惊喜於色道:「师尊现在何处,他老人家为何知情?」

  中年汉子笑道:「师父与愚兄路经丛林中,无意中发现白眉老叟师徒形踪鬼
祟,似在等候什麽人,是以就地隐藏察视究竟,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林外只见八
个带鬼脸面具武林高手进入,聚坐一处低声商议,半个时辰後八人倏地立起,互
道珍重,俟开春後行事,四散离去。」

  白眉叟师徒疾闪现身,面现得意阴笑,其徒问道:「我等现欲何往?」白眉
叟道:「行事之前,必须澄清数点疑虑,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为师意欲去五台
一行,但也不急在一时。」言毕师徒出林而去。

  许飞琼道:「只有这点麽?恩师怎知小妹急欲知他们行踪?」

  中年汉子笑道:「还不是从雪儿身上猜出。」

  许飞琼摇首答道:「雪儿虽通晓人言,却无法说出,焉知小妹不是命雪儿查
明恩师行踪麽?」

  中年汉子似不胜惊愕,叹息一声道:「难怪师父最锺爱师妹常赞师妹,心细
如发,料事百不失一,恩师发现八人聚坐一处时,竟脱下面具,但看不真面貌,
年岁均在六旬开外……」

  许飞琼娇笑一声道:「恩师目光锐利,能在黑夜见物,那有瞧不真之理,不
过无法辨识是何来历罢了。」

  中年汉子摇首笑道:「鬼灵精,愚兄真服了你啦,师父虽无法辨识他们的来
历,却从他们嘴唇翕张动作,了解他们所说的话。」

  严晓星与偷天二鼠及准上隐叟祝秋帆萧文兰已出得室外,倾听他们说话。许
飞琼道:「他们说什麽?」

  中年汉子答道:「其中一人谓我等早年欠了白眉老怪救命恩情,自然须知恩
图报,力助其成,但不可掀起血腥杀劫。」

  另一人道:「你莫非已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那人答道:「藏珍图有二,缺一不可,其中一幅虽为无极帮主得去,却无异
废纸,我等应抢先将另一幅藏图攫在手中。」

  「另一幅现在何处?」

  「江湖谣言纷歧,有说无极帮主故布疑阵,使武林人物产生错误感觉,坚信
另一幅落在神木令主者手中,藉以远祸,俾可从容不迫觅取骊龙谷藏珍,另一说
法系落在偷天二鼠手上,但这二种说法均不可能。」

  「此话何解?」

  「神木令主者之说纯属无稽,我不信神木尊者有传人,但此人必是无极帮之
仇家,我等只要找出此人真正来历,此事便可迎刃而解。」继而又面现苦笑的说
道:「此言无异痴人说梦,那有如此容易,倘我猜测不错,偷天二鼠纵未取得藏
图,却必知一丝端倪,我已思出一策,可引偷天二鼠自动登门……」说到此处,
偷天二鼠不禁微微一笑。中年汉子望了偷天二鼠一眼。

  那人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江湖气候虽较温暖,骊龙谷亦必雪封冰冻,
纵然参悟藏图奥秘,眼前亦属无用,我等暂照原定之计行事。」

  七人表示同意此人所言,另一人却道:「我等与白眉老怪晤面时,突感神智
恍惚,难道老怪在暗中对我等下了禁制麽?但运气行功,搜官过穴,却未察觉有
异,令人百思莫解。」

  只见一人道:「我等均已古稀之年,虽死无憾,既应允白眉老怪所求,绝无
更改,老怪暗中在我等身上下了禁制,无非惧我等背言寡信,其实老怪是枉费心
机。」

  「之後他们各自四散而去。」说完,语声一顿,接著中年汉子望了严晓星一
眼,又道:「八人神智恍惚,恩师谓除了迷魂谷主秘制的迷香丸无此神效,也除
了严少侠外,无法能使陶小燕陶珊珊赠与此丸。」严晓星不禁面色一红。

  祝秋帆哈哈大笑道:「葛天君委实料事如神。」

  中年汉子双拳一抱,笑道:「恩师尚有点苍之行,立待回命,在下就要告辞
了。」转身疾奔如风而去。

  五台,大雪封山,万径人踪灭,似一片琉璃世界。山道上忽现出一个青衣短
装汉子,背戴长剑,健步如飞循白云寺登上崖去。崖後突传出一声响亮的佛号:
「施主请止步。」只见屋後闪出一身躯高大中年僧人,手横着镶铁神杖,面色沉
肃,道:「掌门人有命,本派不能卷入江湖是非之中,是以劝阻武林朋友登山来
访,施主请回去吧。」

  青衣汉子笑道:「大师奉命劝阻,事有碍难,在下无法勉强,但在下并非江
湖人物,奉命有要事面谒贵掌门。」

  高大僧人冷哼一声道:「施主这般装束,那份高绝的轻功,倘谓并非江湖中
人,岂能令人置信。」

  青衣汉子冷笑道:「大师枉为佛门子弟,断章取义未免不智,难道略具武功
就可断言身在江湖麽?」

  高大僧人不禁为之一呆,高声喧道:「阿弥陀佛,施主这般强词夺理,志在
什麽?」

  青衣汉子朗笑道:「在下奉命须面谒贵掌门。」

  「为了什麽?」

  「奉命投柬,书信中在下恕难测知。」

  「奉何人所命?」

  青衣汉子面色一冷,沉声道:「法不传六耳,大师请勿强人所难。」说著双
拳一抱,道:「请大师让开一条道路来。」

  高大僧人面有愠色,道:「本山戒备森严,由此入山至掌门人处,共有廿一
处关卡,施主纵有一身高绝武功亦难安然到达。」

  青大汉子道:「若贵派存心掀起一场杀劫,在下也就不再多言了。」

  高大僧人沉声道:「施主存心要闯山麽?」

  「正是。」

  高大僧人道:「如此恕贫僧得罪了。」挥动禅杖,一招「屏封云山」,啸风
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阻住去路。

  青衣汉子话未出口,肩上长剑电闪击出,寒在一点投入杖影中,叮的一声,
如山杖影立时敛消。只听高大僧人闷哼出声,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一柄禅杖脱
手飞落,叭的一声大响,插在雪土中。青衣汉子身形如鸟腾起,越过那座冰崖,
瞬眼已远在十数丈外。高大僧人不禁震怒异常,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激越,四山鸣应不绝,引发一处雪崩轰隆雷鸣,远处只看见雪尘奔空如
雾,宛如山海倒泻,威势骇人。青衣汉子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一劲飞驰腾跃。

  奔出约莫五里之遥,山道转弯处突涌出一股强猛如山的潜劲,随即响起一声
佛号,道:「施主仗剑闯山意欲如何?」只见眼前人影疾闪,掠出五个僧人。

  青衣汉子喝道:「在下奉命投柬求见贵掌门,贵山乃十方胜地,任人登临瞻
仰膜拜,为何拦阻在下?」

  中立一长须老僧微微笑道:「本山虽不禁登山游客,但奉命拦阻江湖中人,
此乃不得已之举,望施主见谅,请问施主奉何人之柬须面见敝掌门?」青衣汉子
似不愿硬闯,面有难色,略一沉吟道:「无法宣泄出口,大师如能守密,在下可
取出大师过目。」

  老僧哪有不知青衣汉子弦外之音,四面望了四周一眼,四僧立即会意,身形
疾闪隐去。青衣汉子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在贴身怀中取出一封厚大密缄,缄口
上尚有火漆朱印。老僧接过端详了一眼,不禁面色大变,忙送还青衣汉子手中,
道:「贫僧多有得罪,施主请随贫僧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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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龙虎风云会五台

  五台掌门维摩上人居於万佛阁上,禅课既罢,独坐蒲团上定息,忽闻一声清
罄送入耳内,不禁睁目一怔,沉声呼唤道:「雪山。」

  门帘一掀,只见一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走入,躬身禀道:「巡抚大人
上差求见。」

  维摩上人心神微震,哦了一声,身形缓缓立起,道:「就说老衲出迎。」

  忽闻门外传来朗笑道:「不劳掌门人亲自出迎,只求勿见拒在下这不速之客
就是。」

  维摩上人已自快步出屋,定睛望去,只见一气度严肃,目光炯炯背剑青衣汉
子,岸然巍立在阁厅中央,忙施一稽首道:「不知大人驾临,望乞海涵。」

  青衣汉子微笑道:「不敢。」取出密缄送上。

  青衣汉子接道:「有烦掌门人一阅。」

  维摩上人接过,肃客上座,命小沙弥献上香茗後,再行拆阅,不禁面现难色
道:「巡抚大人之命,老衲怎能相拒,不过本山危如累卵,施主定有耳闻,万一
有甚失闪,叫老衲如何担当得起。」

  青衣汉子微微一笑道:「贵派高僧明月禅师罹受凶邪禁制在下早有风闻,但
身不在江湖,未便过问,抚院之甥乃一文弱士子,借地攻书,与武林纷争漠不相
干,掌门人若然推辞,恐与贵山不利。」说至此色一肃,接道:「其实贵山不必
如此戒备森严,只须暗中监视提防,一则可免滋生误会,消弭伤亡,再亦可判明
敌我之势。」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自明月师弟噩耗传来,黑白两道的高手风闻前来者
不绝如缕,老衲不胜烦扰,是以传谕拒见拜山的江湖人物,寸衷良苦,乃不得已
也。」

  青衣汉子正欲启齿,忽地面色一变,右手疾向窗外虚空一拂,觉数根淡白银
芒迅如电射穿破窗纸而出。只听一声惨嗥入耳,接著重物堕地之声。维摩上人面
色激动,大袖一挥,扑下楼去。青衣汉子如影随形而去,掠出楼外,只见一中年
僧人倒在雪地中,面现痛苦之色。

  维摩上人沉声道:「悟通,你未奉老衲之命,私自窥探则甚。」

  悟通道:「贼徒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弟子是惧掌门人罹受暗算,故来此偷
窥这位施主。」

  青衣汉子忙向维摩上人示一眼色,笑道:「此乃在下误会了,在下独门暗器
异常辣毒,治疗需费相当的手脚,可否请送入静室中,救人要紧。」维摩上人会
意,转身击敲清罄。

  传罄三响,阁外奔入四个僧人,道:「掌门人召唤何事?」

  维摩上人道:「你们将悟通抬至静室,以便这位施主施治。」四僧领命将悟
通抬起,向阁後走去。

  维摩上人微笑道:「老衲尚未请教施主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青衣汉子道:「在下复姓南宫,草字子诚,贵派的弟子悟通,似有点不尽不
实,在下以三寸不烂之舌意欲将悟通说服,自吐隐秘。」

  维摩上人肃容谢道:「施主盛德,容後而谢。」南宫子诚问明悟通送往之处
後,告辞离去。

  维摩阁後一片微斜平坦山坡,积雪尺许,晶莹耀目,植有数十株虬柯铁干绿
萼梅,清香袭鼻,沁人肺腑。梅林内建有一幢矮檐精舍,楹梁沐朱,甍瓦琉璃,
檐角飞射,粉壁雪白,建筑小巧瑰丽,雕花长门上悬有一块横匾,墨镌摹临张旭
狂草,「听梅」二字,字体狂劲,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门楹两行联语:「弥天雪月空中色,寒夜霜钟悟後心。」

  辞藻清新,意味隽永。雕花长门虚掩著,南宫子诚轻轻推开,只见悟通侧卧
在榻,痛苦不堪,瞥见南宫子诚进入,不禁目露出怨毒神光。南宫子诚微微一笑
道:「黄河远上白云间,青城峨嵋西昆仑。」

  悟通目中怨毒神光突转愕然,道:「玄黄天地。」

  南宫子诚道:「戌亥癸酉。」

  悟通不由泛出一丝笑容道:「原来尊驾是自己人。」

  南宫子诚施展蚁语传声道:「方才不知是本门中人,非如此亦无法取信於掌
门人,帮主侦知有一极厉害对头人物潜迹在五台派内,如不及时除去,日後恐对
本帮大大不利,再风闻天外三凶又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显然有意参与攫夺骊龙
谷藏珍。」

  悟通惊道:「天外三凶。」

  南宫子诚道:「正是,据在下所知,白眉老怪似向五台而来。」

  悟通道:「潜迹在本山对头人物是何来历?」

  南宫子诚道:「这就是在下奉命乔装巡抚大人亲信武士来意,减少对头人物
注意,便於从容侦查此人真实来历。」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在下留此尚须甚
久,你我再作商量,待在下为大师取出毒针。」

  时已薄暮,四山苍茫。维摩阁上南宫子诚与五台掌门促膝倾谈甚久,耳闻天
外三凶有来五台之意,不禁面泛忧虑之色。南宫子诚道:「掌门人不必忧虑,邪
不胜正,无极帮主终必授首,抚台之甥杨公子三日後可到达,在下意欲借朝阳寺
香还厨旁一幢独院内作为杨公子栖息之处。」

  维摩亡人诧道:「那地方简陋异常,怎可作杨公子攻书之处?」

  南宫子诚笑道:「在下与杨公子来此实是暗助掌门人,难道尚末瞧出麽?在
下更不愿为掌门人引来无谓烦扰。」

  维摩上人不禁恍然,合掌称谢,命小沙弥引南宫子诚前往朝阳寺而去。南宫
子诚一至室中,便脱衣而睡,灯火如豆,昏暗阴沉,户外寒风怒吼,涛嚣如潮。
他拥被而卧,胸中波涛起伏,前尘往事纷至杳来,一一现诸于眼帘,只觉人生如
寄,不由轻声感喟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胸中感触艮多,
怅惘万千。

  蓦地——一条迅快人影在窗纸上掠过,南宫子诚暗道:「莫非他已经返回了
麽?」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启开房门一线,疾闪掠出,仗著夜眼,蹑入香积厨
下。

  只听呀的一声木门推开响後,接著灯火一闪,一个沙哑语声道:「百能师兄
是你回来了麽?」

  「正是,你还未入睡么?哎,雪应寒天,这段山路,委实难摸。」

  南宫子诚耳闻语声,不禁心头中一喜,暗道:「偷天二鼠料得不错,果然是
他。」不愿再作窥听,疾返房中。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白,寺僧送上茶水早饭。早饭甚丰,一盘热腾腾馒头
及一大碗小米稀粥,四碟小菜,松菰拌笋片,花生仁,酱瓜,盐菜心。南宫子诚
只觉素鲜可口,不到片刻风卷云扫而尽,换上一袭棉袍信步走出寺外。寺外一畦
翠竹,摇曳生姿,雪地辉映,别有情趣。

  他徘徊於翠竹间,负手低吟道:「香山仙子孤山癖,爱种梅花映明月。花香
月色两空蒙,更借琅玕点幽碧。带雨遥分前浦云,当窗漫凿峰头石。移来细细记
南枝,种去箫箫映香雪。移时雨候种时晴,透岭披峦月重白。初照挥锄若有神,
再照清标次第出。一株新栽鸾凤翮,两株对无蛟龙立。三株四株几十株,影摇星
斗天文坼……」

  忽闻林外赞道:「好个影摇星斗天外坼,阁下雅兴逸致不浅。」

  南宫子诚转面望去,认出是冷面秀士庞雨生,距冷面秀士五丈开外一列横身
屹立著飞天虎尤盛,追风拐姚东昌,子母神镖程道平三人。他故作不识,抱拳笑
道:「信口胡诌,有污清听,阁下可是维摩上人同道至友麽?」

  冷面秀士微笑道:「在下庞雨生,与五台掌门乃方外之交,尊驾台甫可否见
告?」

  南宫子诚佯作愕然动容,道:「原来就是卓著盛名的冷面秀士庞大侠,在下
南宫子诚却非武林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恕难订交,这两日黑白两道高手均相
继首途五台而来,庞大侠得留神一二。」言毕迳向朝阳寺昂然走去。

  子母神镖程道平冷笑说道:「此人傲慢无礼,待属下教训他。」说着右手疾
扬,一道寒芒应手飞出,破空锐啸,快若奔电。

  镖芒距南宫子诚身後尺许,突自动爆裂,化作九道芒雨,袭要害重穴。程道
平子母神镖武林独步,手法奇奥,一百不失一,故子母神镖之名享誉大河南北。
只见南宫子诚身形疾转,右掌平胸疾划,望外一拜,将袭来镖雨悉数震飞开去,
没於雪地中。南宫子诚慑人目光注视了程道平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快步迈
入朝阳寺。程道平面色大变,心中大感凛骇,忽闻身後响起一声响亮的佛号。

  只听维摩上人笑道:「程施主,此人委实招惹不得。」

  冷面秀士诧道:「为什麽?此人是何来历?」

  维摩上人道:「此人乃是大内一等神鹰侍卫南宫子诚大人,一身武学已臻化
境。」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惊道:「宫廷武士难道也插身这段江湖是非麽?」

  维摩上人摇首笑道:「南宫大人非但不过问此事,而且请老衲将朝阳寺划为
禁地,大人说过只要武林中人不危及官庭社稷绝不干预江湖是非……」话声略略
一顿,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言,绝不是南宫大人故作傲慢,身分有别,他
岂能与庞施主订交,何况此时此地更有碍难。」

  冷面秀士不禁默然,须臾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自讨无趣,焉能怪得南宫
大人,但南宫大人为何来此?」

  维摩上人道:「南宫大人受命驻晋抚衙门,以为官廷耳目,晋抚清廉正直,
与南宫子诚私交甚笃,其甥明秋入闱,欲借朝阳寺一席之地攻读,南宫大人持晋
抚亲笔手函相求老纳……」

  庞雨生道:「上人惠允了麽?」

  「自无不允之理。」维摩上人压低语声道:「昨晚老衲已与南宫子诚倾谈甚
久,发现此人身怀奇学外,更精擅风鉴,他说老衲煞气直冲华盖,干戈难免,但
可转危为安。」

  庞雨生双眉微微的一皱,道:「他真是晋抚所遣麽?依在下看来,他来历似
谜,未必是真,其中定有蹊跷。」

  维摩上人捋须微笑道:「晋抚系老衲方外至交,笔迹真假哪有不识之理,老
衲更在晋抚衙内与南宫大人数度晤谈,庞施主太多虑了。」一条身影生山崖後冒
起,身法如风掠至。

  庞雨生道:「高少庄主神色匆匆为何?」

  来人却是高雨辰,道:「黑白两道高人均络绎不绝往五台而来,风闻天外三
凶中极难惹的白眉老怪师徒亦在五台山外现踪。」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诧道:「白眉老怪,黑白两道高人相继而来定非无因,
谅掌门人决无不知之理。」

  维摩上人神色平和,淡淡一笑道:「他们与庞施主来意并无不同,明月师弟
离山他往,事前老衲毫无所悉,事後更无所知,江湖谣传,虽言人人殊,但有一
点相同者,就是说明月师弟七人同在一处罹受暗算决非偶然,屠三山失窃藏图,
明月师弟等必然知情,是以连想到老衲身上。」

  冷面秀士道:「此说绝非捕风捉影,来源有自,大师知藏图下落否?」

  维摩上人叹息一声道:「老衲仍茫然无知。」

  冷面秀士道:「在下相信掌门所言乃是实情,但白眉老怪难见信,看来贵山
难免兴起干戈。」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此刻,山道上人影纷纷,
络绎不绝。

  黑道枭雄百足天蜈皇甫炎一行中的数人健步如飞奔行着,皇甫炎只觉畅然无
阻,不禁诧道:「难道五台竟一无戒备麽?老夫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身形魁梧紫髯老者道:「武林传言五台已知屠三山失图下落,小心要此
乃无极帮主嫁祸江东之计,看来此行必然徒劳跋涉。」

  皇甫炎摇首答道:「未必见得,维摩秃驴心计深沉,他按兵不动,必暗有图
谋。」正说之间,岔道上忽转上白眉老怪师徒两人,後随貌像狞恶,装束甚奇的
短装矮小汉子四人。皇甫炎不禁面色一变,暗道:「怎么这个老魔头又重出江湖
了?」

  白眉叟瞥明皇甫炎,眼中闪出一抹凶光,哈哈大笑道:「皇甫当家你我久违
了,不料这些年来皇甫当家名动北七南六十三省,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一辈新
人换旧人,老夫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委实自不量力。」

  皇甫炎亦放声大笑道:「老英雄谬奖了,不过话说得不错,目前你我均无望
威风江湖了,据在下所知後一辈人物就有数人身负绝学,你我与他一比,不啻霄
壤之隔。」

  白眉叟目中凶焰逼射,厉声道:「老夫也曾风闻迩来新近崛起几个武林後起
之秀,皇甫当家不妨报上几个姓名,老夫偏要试试他们究竟有何惊人艺业。」

  皇甫炎微微一笑道:「老英雄不问,在下也要告知。」

  白眉叟道:「皇甫当家说出来听听。」

  皇甫炎道:「那蒙面黑衣的自称神木令主者,一身武功尽得神木尊者武学神
髓,更有金刀四煞为辅,不啻如虎添翼。」

  白眉叟冷冷一笑道:「风闻皇甫当家曾与此人相遇。」

  「不错。」皇甫炎道:「但在下敬仰神木令及时抽身而退,却并未印证其武
功。」

  白眉叟诧道:「皇甫当家却为何对此人倍加赞扬?」

  皇甫炎道:「在下并非无的放矢,来源有自,老英雄他日必能遇上此人,就
知在下之言不虚。」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夫定要会会他。」

  忽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凭你也配,你与神木令主者会面之日就是你白眉叟
毕命之期。」

  白眉叟厉喝道:「什么人?」四外沉寂,寒风飕飕,杳无一人。

  皇甫炎道:「今日五台风云聚会,黑白两道朋友不约而同赶来,老英雄欲显
露身手,不必急在一时,藏头露尾,宵小之辈,胜之不武,不胜为笑,理他则甚
啊。」

  正说之间,山道上忽迅疾如风掠上数条人影,为首者正是钱百涵。钱百涵与
白眉叟擦身而过,他见得白肩叟长像甚怪,不禁多望了一眼。白眉叟鼻中微哼,
倏地长身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往钱百涵後抓去。

  钱百涵似脑後长了眼睛一般,上半身陡地望前一冲,旋身疾转,右足踢出,
一式「撩云飞星」,带出一缕劲风踢向白眉叟会阴穴。他不但身法奇快,而且玄
奥疾厉,攻其必死之要害重穴,白眉叟的心中大为凛骇,猛地缩腹挫腰,两足一
点,飕的潜龙升天拔起。只听钱百涵冷笑一声,转身往五台一座高峰奔去。白眉
叟身形飘落,面色铁青。

  皇甫炎笑道:「这位少年是在下方才所说的几位武林後起之秀其中之一。」

  白眉叟厉声道:「他是谁?」

  皇甫炎道:「此人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名唤钱百涵。」

  白眉叟不禁一怔,道:「怎麽有两个神木贼秃传人?」

  皇甫炎道:「二者之内必有一真,但不论是真是假,他们两人均非弱手。」
白眉叟来时一腔狂傲气焰为之稍敛,暗感百足天蜈皇甫炎并非故作危言,不禁嘿
嘿冷笑。

  皇甫炎知他色厉内荏,不由含笑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走吧。」人影
如飞登山而去。

  五台山谷中金钟传响,回波不绝,维摩上人将碧虚岩敬福寺辟作了迎宾待客
之所。敬福寺占地甚广,房舍甚多,尤其寺外聚星坪平坦辽阔,春暖花开之际,
眺览四山云起,绿碧香翠,天风送涛,松竹摇曳,令人神醉。朝阳寺内南宫子诚
壮门不出,阅卷吟哦。

  蓦地——门上传来击敲声响。南宫子诚道:「什么人?」

  只听响起悟通语声道:「贫僧悟通,特来拜谢不杀之德。」

  南宫子诚离座而起,拔开未拴,示一眼色,禁悟通不慎多言以免形迹败露,
含笑延入内面,道:「在下冒昧失手,只是愧疚不胜,大师何出此言,岂非使在
下无地自容了麽?」

  悟通转身掩好木门,突压低语声道:「今日本山到得武林高手着实不少,掌
门人命贫僧转致大人,人无害虎意,虎却有害人心,嘱大人留神一二。」

  南宫子诚微微一笑道:「这个自在意料中,在下胸有成竹,无虞来犯,倒是
本帮是否另有人乔装混在群雄中?他们必有凶危!如不慎恃强出手,不但前功尽
弃,而且恐为本帮带来奇祸。」

  悟通摇首道:「本帮恐无人参与其事,否则总坛必有传讯。」

  南宫子诚面色凝肃,道:「如此更好,但在下所负使命可事倍功半之效,黑
白两道武林高手云集五台,未必同心,有道是薰犹不能同器,一言不合,定然大
打出手,掀起血腥杀劫,那潜迹在五台隐名人物怎能视若无睹?」说此似脑中灵
光一闪接道:「在下意欲今晚去聚星坪窥探群雄举动,或可侦他们真正来意。」

  悟通道:「南宫大人准备只身前往麽?」

  南宫子诚道:「大师必另有高见。」

  悟通道:「大人不可以身涉险,贫道之意宜采观望之策。」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帮主授我全权,见机行事,岂能守株待兔。」说着仍
是微微一笑道:「朝阳寺内外景物地势在下甚陌生,大师可否引导在下一游?」

  悟道忙恭道:「贫僧遵命。」躬身领着南宫子诚走出门外,不厌其详地讲解
寺内景物,逐处游赏。两人转了一圈,由偏殿穿过一道回廊走回香积厨下,南宫
子诚一眼瞧出那老僧蹲在灶孔前生火。

  南宫子诚微笑说道:「在下作客贵山,并非短短时日可了,日後相烦之处必
多,大师可否为在下一一引见?」

  悟通合掌答道:「大人乃本山嘉宾,如有所命,只管吩咐就是,大人未免太
客气周到了。」厨下共有三僧,遂一一引见。南宫子诚知那老僧名百残,丝毫不
形於颜色,偕悟通同返房中。悟通与南宫子诚又坐谈片刻,告辞而出。他一出寺
门,即望寺侧崖底电泻扑下,掠落崖底,只见一幢茅屋结藏於崖石穹窿内,只有
松萝藤蔓密翳,外人无法察觉。

  悟通疾闪掠入,只听一浓重川音苍老语声道:「南宫子诚一无破绽麽?」一
条迅快如鸟般人影落在茅屋屋後,疾闪隐去。

  屋内悟通答道:「此人气度非常,必是帮主亲自所遣,负有极艰钜任务,我
等不能胡乱猜测,自取罪戾。」

  只听又一语声道:「但此事分明内有蹼跷,南宫子诚所说暗语,只有沙舵主
知晓,他必从沙舵主处而来,我等怎未获知沙舵主传讯?」

  蓦地——一道鸽哨尖锐划空,电泻沉落,只见一只白鸽迅如流星穿窗而入。
忽闻哈哈笑声言道:「我等太多疑了,沙舵主传讯证实了南宫子诚本帮内三堂护
法,咱们走吧。」

  茅屋内鱼贯闪出三僧,为首一僧约莫五旬上下,塌额尖颔,豆眼小鼻,貌像
阴骘,身着一袭破旧灰色僧袍,手持一柄青钢禅杖。紧随身後乃一蟹睑的中年僧
人,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肩後斜系一柄连鞘钢刀。

  殿後一僧正是悟通,他们点地欲起之际,忽闻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传来,道: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无极帮匪徒竟潜藏在僧侣内,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一条身影疾闪掠出,只见丈外处现出一蓝衫怪人,身长八尺,两道吊客眉高
高耸起,棱眼小鼻,颧骨外凸,獠牙掀唇,双目开阖之间精芒慑人心魄。三僧不
禁面色大变,为首一僧呼地禅杖击挥出,啸风刺耳,势沉力猛。

  蓝衫怪人冷笑道:「老夫要砍断你的右臂。」青霞疾闪,电芒飞奔。只听一
声惨嗥起处,血光迸射,僧人一条右臂离肩飞落,青钢禅杖甩起半空,堕向十数
丈外。

  蓝衫怪人厉声道:「老夫还要取你左臂。」剑扬滚奔,势若奔电。那僧人仅
剩下的左臂应剑落地,惨嗥甫出口际,只见虹飞电卷,一颗秃驴离肩飞起,鲜血
飞溅,喷射如雨。悟通几曾见过如此迅厉剑势,不禁胆寒魂飞,身形一矮,遁跳
而去。

  蟹脸的僧人心神猛凛,大喝道:「朋友,你忒心狠手……」「辣」字尚末出
口,蓝衫怪人已自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式「神龙翻云」,头下足上化为苍鹰
攫免扑下,左手五指抓入僧人肩胛骨内,身形沾地即起,挟著蟹睑僧人穿空斜飞
而去……

  南宫子诚独处室中,握卷琅琅诵读:「出岫何幽独,倏然闪碧空。遥分秋水
影,忽度夕阳风。长天不留迹,冷月芳为容。归宿应何在,崆峒第一峰。」悠扬
顿挫,铿锵入耳。

  蓦地,门外响起重物倒地之声,他不禁一怔,启门一望,只见是悟通踉跄仆
地,倏又立起,脸上悸容犹存。南宫子诚惊诧道:「大师遇上何事?」

  悟通便将前情叙出,道:「长身怪人武功辣毒犹自小事,贫僧遁逃之际,忽
感脑後吱吱怪鸣,四面一望,原来是一只通体赤红,长约尺许毒蜈追来,不禁亡
魂皆冒,迳奔来此处,那知青蜈追至寺外竟自动折回。」

  南宫子诚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悟通道:「何事惊异?」

  南宫子诚道:「此物分明是百足天蜈皇甫炎豢养,但长身老怪何能与皇甫炎
沆瀣一气。」

  「长身怪人是何来历?」

  南宫子诚道:「此人名廖独,一向独来独往,绝不与人共事,貌似中年却已
逾六旬,武功已臻化境,帮主风闻廖独现踪,已传讯在其现踪之处严密注意。」

  悟通面色微变道:「看来廖独已发现本帮隐秘,更认出资僧形貌,如不及时
除去,祸将不测。」

  南宫子诚略一沉吟道:「这话不错,不过廖独绝不致向掌门人当面索人,因
无确切佐证,依在下之见大师不妨避不露面,推称伤重未愈无法行动。」说着,
语声转沉,道:「本帮尚有人手潜迹五台麽?严命不得节外生枝,致误大事。」

  悟通心神一凛,答道:「本帮只贫僧三人在此。」

  南宫子诚面色寒肃道:「大师速离,无事少来此朝阳寺。」

  悟通道:「贫僧遵命。」疾闪出室而杳。

  南宫子诚缓缓步出寺外,迳往聚星坪走去。聚星坪上云集了五湖四海天下豪
雄,五台派在坪上摆设数十桌素宴,并有山泉自酿陈年佳酿,芳冽甘醇。席间最
惹人注目的独数白衣银神龙翱翔师徒三人与北岳名宿虬龙神鞭苍恒毅踞坐一席,
高声谈笑,旁若无人。

  于中龙拈杯就唇,目光不时移向邻席降魔八掌雷玉鸣座上。原来邻席雷玉鸣
偕同其子女雷俊峰、雷翠瑛及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混元爪侯迪,神鹰七式廖
独低声谈论。准上隐叟祝秋帆乔装一白发苍苍老叟,迳向白衣银神席上走来,笑
道:「龙老儿,你我又在此遇上了。」

  龙翱翔听出语音稔熟,憬悟出何人,大笑道:「原来是你。」

  苍桓毅道:「这位朋友是谁,可否为苍某引见?」龙翱翔以蚁语传声说明祝
秋帆乃乔装改扮。

  苍桓毅微微一笑,道:「算我有目如盲,罚酒三杯。」连斟三杯满酒仰饮而
尽。

  祝秋帆抢过酒壶,道:「如此好酒,岂能让你糟蹋了。」他们谈笑时,武林
豪雄仍络绎不绝到来,片刻之间,聚星坪上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百数十
人。

  蓦地——喧嚣如潮语声顿然寂灭,鸦雀无声,松林雪径上突现出天外三凶白
眉叟师徒两人,身後紧随着六个面目阴骘短装汉子,身法飘飘登上聚星坪来。白
眉叟威名如昔,震慑全场。突然响起一声哈哈朗笑道:「好大的威风,却吓不到
你我,来,钱老弟,咱们痛快地饮上几杯。」

  群雄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对坐一席,互举酒
杯一饮而尽,旁若无人。白眉叟目中威凌逼射,面上冷布森厉杀机,朝一张空席
上坐下,招手示意执役僧人过来,沉声道:「老夫愿求贵上一见。」僧人喏喏连
声而退。

  钱百涵忽自言自语道:「既来之则安之,急着见面又有何用,何况五台掌门
未必惧怕你。」

  白眉叟大怒,须发怒张,厉喝道:「小辈多管闲事,稍时老夫定要让你知道
厉害。」

  钱百涵冷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白眉叟能耐也不过尔尔,倘要动手在
下立即奉陪,不然你乖乖地坐着那儿恭候五台掌门人出见。」

  白眉叟只觉怒不可遏,一个青衣汉子突身形电欺在钱百涵身侧,右手斜切而
下,而指分竖如戟,横戳钱百涵双目。此人出手奇快,迅辣歹毒,错非钱百涵,
非要折在当场。钱百涵冷笑一声,坐式不动,右手疾弧反扣在青衣汉子腕脉上。
克察一声,只听青衣汉子惨嗥出口,一条右臂被生生拧折,血涌如注。

  钱百涵猛一翻身,右足踢出。青衣汉子身形倒撞飞出,捧在白眉叟身侧雪地
上,眼耳口鼻内鲜血齐涌,气绝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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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聚星坪上

  维摩阁突送出三声金钟,钟声悠扬,播回山谷。武林群雄均知五台掌门维摩
上人即要现身出见,这钟声无疑遏阻了白眉老怪一腔怒火,两道炯炯眼神逼射在
钱百涵脸上。冷面秀士冷冷的笑道:「白眉老怪,理亏在你,你门下不该暗算偷
袭,如非钱老弟一身武学旷绝奇奥,岂不命丧五台,我看你还是忍耐的好,否则
一世英名恐付之流水。」

  白眉叟厉声道:「此间事了,老夫与姓钱的小辈尚须一笔清偿血债,没完没
了。」

  冷面秀士大笑道:「那要瞧你是否能活着离开五台再说。」

  白眉叟气极,面色铁青,狞笑道:「老夫还想不出有哪位今日要得了我这老
不死的一条性命。」

  冷面秀士冷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今日尚有两位正主儿未到咧。」

  白眉叟厉声道:「哪两位?」

  冷面秀士道:「无极帮主和神木令传人。」

  白眉叟冷笑道:「浪得虚名之辈,有何可惧。」

  冷面秀士哈哈大笑道:「你比起明月禅师等七人自问何如?」

  白眉叟面色铁青,双肩撼震,只觉肺腑几欲炸裂,但强行抑制着。维摩上人
身著袈裟,神情庄严肃穆,由四小沙弥前导,一踏入聚星坪,即合十躬身,朗声
宣称嘉宾光临,未能一一接待,若有不周之处尚祈见谅等语。

  百足天蜈皇甫炎霍地起立,高声道:「我等冒昧的来访,意欲请问掌门人二
事,望不吝赐告。」

  维摩上人合掌笑道:「老衲当尽其所知相告皇甫施主。」

  皇甫炎道:「掌门人师弟明月禅师罹受无极帮暗算,为何贵派袖手不问?」

  维摩上人道:「何以见得老衲袖手不问,莫非老衲以一派之尊尚须向皇甫施
主请示机宜麽?」皇甫炎万没料到维摩上人当面如此奚落自己,不禁老脸通红,
半晌做声不得。

  群雄亦大感惊讶,均知维摩上人随和平易,恢宏大度,但如今情景与往昔传
闻竟迥若两人,殊不知此刻局势维摩上人倘不用快刀斩乱麻手段,无法绥靖群雄
胸中之疑。只见维摩上人合掌高喧了一声佛号,接道:「老衲此话似说得太重了
点,但求皇甫施主见谅,为了此事老衲心情沉重,日夜焦虑,因兹事体大,如向
武林同道求助,非但徒劳无功,抑且白白牺牲性命,老衲不忍更非所愿。」

  冷面秀士道:「掌门人言之虽是,但据在下所知贵派并无采取任何举措,是
以武林同道均困惑不解,莫非其中另有隐情麽?」

  维摩上人面色一肃道:「庞施主真信那捕风捉影的无稽谣传麽?」

  冷面秀士道:「事出有因,必非无稽。」

  维摩上人面色一沉,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庞施主不信,那也是没有办
法的事。」

  忽闻一声豪迈的长笑道:「老朽相信五台掌门之话丝毫不假。」群雄不禁一
怔,循声望去,只见坪端一张空座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乾坤八掌伏建龙。

  皇甫炎道:「伏老师何以断言不假?」

  伏建龙大笑道:「江湖谣传坚谓明月禅师等七人身怀藏图隐秘,誓不吐露,
才遭此奇祸,五台掌门如果知情怎可安然无事,老朽斗胆放肆一言,说不定那屠
三山失窃藏珍图就在今日在座诸位身上。」

  皇甫炎道:「伏老师何不明言。」

  伏建龙微笑道:「皇甫当家请稍安勿躁,今日之会尚有两个主要人物未到,
他们到时必然明言指出何人。」

  「两人是谁?」

  「神木令尊者及无极帮主。」群雄不禁心神一震,面色疾变。

  伏建龙淡淡一笑道:「如此好酒,诸位岂可有负五台掌门雅意?」

  冷面秀士眉头一皱,道:「伏老师怎知两人必来?」

  伏建龙道:「今日武林,已形成无极帮与神木令传人对抗局势,五台风云际
会,他们耳目遍布江湖,安有不来之理。」说看举杯一饮而尽,旋即目注崖下远
处龙翻石奇景,贻然自得。武林群雄窃窃私议,维摩上人周旋於群雄之间,略略
寒喧数句,迳趋向降龙八掌雷玉鸣席上,相与低声聚商。

  再说伏建龙目凝远处,忽耳闻清朗笑声道:「伏伯父别来无恙。」

  伏建龙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是丰神俊逸的严晓星,露齿微笑,衣袂飘
飘立在桌侧,霍地立起,面上洋溢著欢愉的笑容,握著严晓星双手道:「贤契,
长远不见,老朽不胜怀念,数日来贤契往何处去?」

  严晓星闻言答道:「小侄需返甘凉一趟,查视当年有无遗下蛛丝马迹,再遵
照伯父所列名单赶往滇西……」

  伏建龙道:「找着了傅骥麽?」

  严晓星面现怆然神色道:「小侄赶到时,傅骥於三日前老病身亡。」

  「可惜。」伏建龙叹息道:「如今贤契意欲如何?」

  严晓星道:「仍旧一贯初衷,依从伯父所列名单逐一访明,他们不过胁从之
辈,只诛元恶,决不妄杀无辜。」

  伏建龙道:「好,贤契气度恢宏,与令尊当年无异,他日必重振雄风,冠冕
武林……」话声略顿,又道:「贤侄可去过双面佛沙嵩庄中麽?」

  严晓星道:「风闻沙嵩已离家赶来五台,是以小侄也来此处,但并无双面佛
沙嵩踪迹。」

  伏建龙略一沉吟道:「匪徒谅非本来面目,贤契稍加留意当不难发现。」

  蓦地——只见一灰抱老僧奔向维摩上人身前,高声道:「禀掌门人,神木令
主人偕同金刀四煞前来拜山。」

  群雄不禁一震,钱百涵神态严肃,忖道:「我倒要瞧瞧,神木令主人究竟是
何人。」

  但闻维摩上人道:「就说本座出迎。」

  灰袍老僧身形腾起,宛如飞鸟般往聚星坪斜坡下小径中落下。维摩上人率同
四小沙弥快步走去。冷面秀士轻笑一声道:「狗眼看人低,神木令主人武功高深
莫测这话,在下委实难信,五台掌门病危乱投医,恐弄巧成拙。」

  突闻一声冷笑传来道:「如果姓庞的不服气,何不让我等大开眼界。」

  冷面秀士四巡了一眼,竟未能瞧出何人说话,目中顿时闪过一抹杀机,阴阴
冷笑了声,不再出言。坡下小径上冉冒起数条人影,正是那维摩上人与神木令主
人并肩走上。神木令主人与外传无异,背插金剑,身着一袭黑衫,首扎纱巾,只
露出两只眼孔,逼射冷电精芒,慑人心神,後随面目森冷金刀四煞,小沙弥四人
殿上。他们一登上聚星坪,却不望群雄走来,迳向维摩阁内而去。

  白眉叟两眼暴睁,怒焰喷射,厉喝道:「站住。」神木令传人及五台掌门似
若无闻,飘飘续望前行。

  白眉叟门下两人霍地拔出肩後兵刃,寒虹疾闪,身形疾提,宛如箭射扑去。
金刀四煞最後一人冷笑一声,旋身塌腰,金刀应手挥出,寒飚如潮,虹飞狂卷,
只听两声凄厉惨嗥,尸横两截,鲜血飞洒,五脏六腑溢出腔外,惨不忍睹。

  群雄不禁骇然变色,震惊那人出刀奇奥迅快,目前金刀四煞之名似凌驾神木
令主人之上,果然不虚。那人一招搏杀白眉叟一双门下後,浑如无事般,面色冰
冷漠然转来疾掠赶上同伴而去。白眉叟勃然大怒,身形缓缓立起。

  只听冷面秀士轻笑道:「老怪,你要动手也不急在一时,只怪你一双门下暗
算偷袭,理屈在你,何必自讨无趣。」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复又坐了下去。武林群雄均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心情只觉无比沉重,片刻之间,聚星坪上沉寂如水。严晓星只觉伏建龙的神态凝
肃,似在沉思作一重大决定,知是神木令主人现身之故,心中暗暗窃笑,殊不知
真正神木令主人就在眼前,当下即道:「小侄告辞了。」

  伏建龙啊了一声道:「贤侄眼前往何处去?」

  严晓星道:「小侄意欲侦觅双面佛沙嵩是否易容潜迹五台山内。」说著,抱
拳一揖,跃下崖去。

  伏建龙枭雄机智,却不料此次为严晓星愚弄於手掌上,严晓星算准五台风云
际会,伏建龙必然莅临,他现踪後,神木令主人与金刀四煞随即现身造访五台掌
门,伏建龙怎么也想不到严晓星与神木令主人其实是二而一,一而二之事。

  蓦地——维摩阁上响起一声金钟,钟声随风播传,荡回山谷,袅袅不绝。群
雄不禁一呆,目光凝视维摩阁,只见庙墙内走出一高大僧人,高声道:「神木令
主人出见武林诸位施主。」随即五台掌门前导,神色恭谨,领著一身黑衣蒙面少
年走出,後随金刀四煞,缓缓走向聚星坪上。

  武林群雄中自动让出一张席面,神木令主人抱拳罗圈一揖,道:「在下一向
不擅辞令,言语耿直,倘有渎犯之处,尚望谅宥,目前无极帮为恶武林,暗算鬼
蜮,防不胜防,如不戮力同心,共歼此獠,祸将不测。」语声平和,却字字句句
清澈入耳。

  白眉叟霍地起立,冷笑道:「阁下真是神木令主人麽?」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难道是假的不成?」

  白眉叟道:「那麽就请阁下显示本来面目并叙出神木尊者生平。」

  蒙面少年道:「依在下看来似多此一举,神木令不就是最好证明了麽?」

  冷面秀士突应声道:「在座群雄中有一钱百涵,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请
问阁下作何解释?」

  蒙面少年道:「庞老师是否能证明钱少侠确是先师神木尊者再传弟子,不妨
当着天下群雄面前证实身分来历。」

  冷面秀士不禁脸色一红,正欲言说钱百涵身怀神木尊者遗言被无极帮匪徒窃
去,忽闻五台掌门朗声道:「庞施主,请莫作无稽之言,以免自干罪戾。」此言
一出,庞雨生方欲出口之话,立即咽了回去,两道目光投在钱百涵身上。

  钱百涵朗声道:「区区钱百涵,阁下之言似不信区区乃是神木祖师再传弟子
麽?」

  蒙面少年默然无语,伸手入怀缓缓取出神木令放在桌上,那神木令在洁白雪
光辉映下,山水鸟兽细密纹理清晰异常。他微微一笑道:「钱少侠能答覆神木令
何以到得在下手中?但请莫作荒诞不实之言。」

  钱百涵不禁面有难色道:「这个……这个……」

  冷面秀士不禁气为之结,暗道:「这钱百涵怎麽竟是如此愚蠢,实难相信他
真是神木尊者再传弟子。」

  白眉叟的两道霜眉一皱,高声说道:「阁下今日驾临五台,能否道出真正来
意?」

  蒙面少年道:「方才在下已说明。」

  白眉叟冷笑道:「莫非阁下以神木令的当年威信,约束武林群雄为阁下效力
麽?」

  蒙面少年道:「不敢,神木令乃伸张武林正义之物,我辈习武之人莫不以侠
义济弱为旨,非以威信压榨良善,愿否共赴艰钜,任由自便。」

  白眉叟冷笑道:「老夫就不愿受神木令驱策。」

  蒙面少年笑笑道:「好,在下决不勉强,不过尊驾必须速速离开五台。」

  白眉叟突施声狂笑道:「凭你也敢出此狂言,老夫就是不走你岂奈我何?」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在座诸位如不愿相助在下,亦请即时离去。」聚星
坪上武林群雄几乎有半数不愿接受神木令驱策,却又不愿就此离去。为此,他们
暗怀鬼胎,不动声色,默不则声。

  白眉叟冷笑道:「阁下号令不动,有愧当年神木令威信,阁下危矣。」

  蒙面少年长叹一声:「当年神木尊者先师曾谓你们天外三凶除了刚愎自用,
算不得大奸大恶,所以留下你们三人性命……」语声突然一顿,又道:「话不投
机半句多,徒然枉费唇舌,今日你傲视神木令,谅必有所恃,在下愿领教天外三
凶独门旷绝奇学。」

  说着转身向五台掌门躬身一揖,接道:「神木令无威不立,在下不得不采霹
雳手段,望掌门人见谅。」话落人出,迅疾若电,掠至白眉叟席前。

  白眉叟神色一变,只觉蒙面少年身法奇快无比,心头暗感骇然。突闻一声暴
喝,身影疾扑,双掌推出一片如山潜劲,撞向蒙面少年两肋。距离既近,出手迅
辣,令人无法闪避。只听拍拍两声,蒙面少年肋下已被掌力击实。但闻一声凄厉
惨嗥,那人陡的跌仆在地,翻滚了两下,气绝而死。只见那冷袭之匪徒十指根根
折裂,血涌如往,惨罹蒙面少年内家真气反逆震断心脉。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道:「风闻天外三凶及其门下凶残无比,今日一见果然不
错。」

  白眉叟暗怒门下偷袭暗算,自取其咎,虽然如此,他不能有失颜面,自损威
望,身形倏地立起沉声道:「老夫今日愿领教阁下的绝学,口舌之利,智者不足
取。」

  蒙面少年道:「好。」身形一转,快步走在一处空地上。白眉叟随即走出,
两人对面而立。蒙面少年道:「请先赐招。」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双掌疾翻,呼的一招「移山撼岳」推了出去。蒙面少
年身形疾晃,让开白眉叟掌势,两指骈戟如剑,疾点向白眉叟肩後。他指法迅奇
神奥,幻出漫空指影,身法如飞,两指不离白眉叟周身重穴。白眉叟武林巨擘,
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掌法迅厉,施展七星连环步法,快打快攻,掌势如山,破空
锐啸,丈外四周,雪尘溅飞如雾,威势骇人。

  片刻之间,只见两团人影飞动,分不出孰彼孰此。伏建龙凝神观察双方的拼
搏,只觉蒙面少年武功只仗一个「快」字,并无什麽独特奇奥之处。当然伏建龙
是武林高手,以他眼光看来自无惊人之处,殊不知蒙面少年有意使他坠入陷阱。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蒙面少年喉中突发出一声清澈长啸,两指迅落,点实在
白眉叟右臂曲池穴上。

  白眉叟身形疾撞出数步,面色惨白,目光怨毒望了蒙面少年一眼,厉声道:
「你我後会有期。」双臂一振,冲霄奔空腾起,其门下亦慌不迭地穿空而出,瞬
眼无踪。

  蒙面少年向群雄巡视了一眼,朗声道:「在下只是恳求诸位相助,但绝不勉
强,五台胜景绝佳,诸位可随意浏览掌门人已准备待客之所,尽一日之期诸位可
从长考虑,明日此刻在下恭候回音。」

  冷面秀士冷声道:「阁下是否意欲将我等软禁在五台?」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诸位去留任便,在下绝不阻拦,但日後诸位如阻得
在下行事,便是仇敌,必杀无赦。」言毕率领金刀四煞走向维摩阁而去。

  五台寺僧纷纷送上寿宴。这时武林群雄一个未见离去,暗暗思量,判明利害
得失以定行止。伏建龙在武林中结交甚广,自动趋往雷玉鸣席上寒暄言谈……

  白昼易过,转眼暮霭深沉,寒风刺骨。一条黑影落入龙翻石丛中,正是那乾
坤八掌伏建龙,低声道:「贤昆仲来了麽?」

  一座嶙峋怪石之後,突闪出丰都双判田敦明田敦义,双双抱拳躬身道:「伏
大侠别来无恙。」

  不远处却有一双锐利眼神注视着三人,不言而知正是严晓星。严晓星暗道:
「难道伏建龙竟不是无极帮主麽?」脑中灵机一动,恍然大悟,敢情丰都双判也
不知无极帮主真正面目来历,倘伏建龙真是无极帮主,那伏建龙心机之阴沉委实
无与逾比。

  只听田敦明道:「伏大侠是否已辨识神木令主人真正来历?」

  伏建龙摇首叹息道:「与老朽原来臆测判然有异,那严晓星并非神木令的主
人。」

  田敦义道:「何以见得?」

  伏建龙道:「神木令主人与金刀四煞现身之际,严晓星就在老朽身旁。」丰
都双判不禁一怔。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神木令主人与白眉叟拚搏时,老朽察觉神木令主人武
功并无什麽出奇之处,只不过巧快迅捷,分寸拿捏极准,白眉叟大意疏忽致遭败
绩。」

  田敦明道:「莫非他有意令人高深莫测之感。」

  伏建龙摇首道:「此乃一举成名之良机,岂可平白让他失去,看来未必,不
过老朽意欲潜往维摩阁上窥察或可判明其来历。」

  田敦义面色微变道:「伏大侠岂可轻身涉险。」

  伏建龙笑道,「无妨,老朽与贵上相交莫逆,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老朽胸
有成竹,定可安然脱身。」说着从石下取出一身黑色宽大皮裘,由头上套下,毛
茸披拂,神似一具黑色巨猩,身形一跃,划空疾闪而去。

  维摩阁内灯火如昼,内外一无戒备,伏建龙如入无人之境,他贴身楹梁上,
点破一孔棉纸,室内情景一览无遗。只见室内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门对首而坐,高
声倾谈。五台掌门捋须长叹一声道:「明月师弟惨罹此祸,老衲迄今未明其故,
亦曾遣人下山多方侦觅真象,竟未寻出丝毫端倪,故此恳求施主施展旷绝奇学解
救明月师弟,或可从明月师弟口中获悉内情。」

  蒙面少年摇首答道:「恕在下无能为力,明月禅师罹受的手法异常奇奥,若
妄行解穴,体内阴阳二气逆冲,内腑寸寸迸裂而死。」

  五台掌门目露黯然神色道:「如此说来明月师弟是无救了。」

  蒙面少年道:「那也未必见得,解铃系铃人,我等着制伏无极帮主,未始无
望。」

  五台掌门道:「阁下谅胸有成竹,胜算在握。」

  蒙面少年道:「同衷相济,必底於成,在下筹算已久,若二策可行,不难事
半功倍。」

  「请问哪二策?」

  蒙面少年道:「釜底抽薪,使无极帮主孤立,途穷力拙,逼其束手成擒,但
此策言之甚易行之却难,此为下策。」

  五台掌门道:「请问上策?」

  蒙面少年略一沉吟道:「必须先寻觅屠三山那份藏图为何人得去。」

  藏身楹梁上的伏建龙闻言暗感惊诧,忖道:「难道他未受得那份藏图?」

  只听五台掌门道:「武林盛传屠三山藏图为施主获得。」

  蒙向少年道:「那是无稽之言,如何可信。」

  五台掌门愕然久之,微微一笑道:「施主必侦知窃取藏珍图是何人所为,可
否见告?」

  蒙面少年摇首叹息道:「为了查访此图下落,在下费尽心机寻到偷天二鼠及
逍遥太岁冯老英雄等有关之人,均否认获得藏珍图,但不言而知无极帮主亦未到
手。」

  五台掌门道:「施主之言必然有据,可否请道其详。」

  蒙面少年道:「在下于骊龙谷四外布下耳目,无极帮并未遣人来骊龙谷觅察
藏珍确处……」说着,心中似有感触,长叹一声,接道:「但此事大出在下意料
之外,在下原以为盗图之人自忖只身难以成事,必持图相求武林中卓著盛望的名
宿,或千方百计寻觅在下,哪知数月来竟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看来此人必是心机深沉之人。」五台掌门道:「但施主即是获有此图,无
法取得无极帮帮主手中持有那幅,亦如同废纸一般。」

  蒙面少年颔首道:「掌门人所言虽是,但从目前情势发展,那幅藏图如为在
下所得,倘不出在下所料,无极帮主必自动寻来谋取合作之策。」

  五台掌门人意似不信,诧道:「这是何故?」

  蒙面少年道:「请问掌门人,无极帮主算得上武林中巨邪凶擘麽?他犯了什
么罪大恶极之行?」

  五台掌门闻言呆得一呆,答道:「虽算不得巨邪凶恶,但敝师弟明月……」

  蒙面少年忙道:「其中必有缘故,在下未便遽下断言,但在下数月来奔走江
湖,偶然发现一项重大隐秘,武林中集聚了一股暗流,欲图霸武林,欲以无极帮
取而代之。」

  五台掌门闻言惊骇不胜,道:「此人是谁?」

  蒙面少年摇首道:「恕在下未知,但首蒙其害必是无极帮无疑,据在下所知
他们将采暗杀手段,翦灭无极帮内高手,此刻无极帮主或已知道祸在眉睫。」

  「知道什麽?」

  「沙河镇双面佛沙嵩乃无极帮冀西晋东分堂,数日前庄中党羽俱遭毒手,沙
嵩及其家小亦遭掳去,在下去迟一步,无法追踪。」说著太息一声道:「骊龙谷
中藏有一册武功秘笈,内载武学俱是现已失传之秘,如落在正派高人手中,则不
胜幸甚,否则,武林中必将掀起腥风血雨,惨遭浩劫。」

  五台掌门忽道:「老衲有一事相告施主,敝山朝阳寺内有一大内高手南宫子
诚借住。」

  「南宫子诚。」蒙面少年诧道:「大内高手借住贵山,其中必有原因。」

  五台掌门摇首答道:「并无隐倩,南宫大人奉晋抚之命恳求老衲允其内侄借
住朝阳寺攻书,俾使明秋入闱应试高高得中……」说至此语声略顿,又道:「南
宫大人武功高深不测,才智谋略无一不高,但官府中人不得涉身江湖是非中,老
衲偶与其闲谈江湖中事,他弦外之音似知屠三山失去那幅藏图下落。」

  「什麽?」蒙面少年似惊喜不胜,道:「有劳掌门人拜问该图下落,则武林
不胜幸甚。」

  五台掌门面有难色,摇首道:「南宫大人不愿惹事生非,老衲曾问及此图下
落,南宫大人竟顾左右而言其他,是以老衲不便再问下去,目前他将朝阳寺划为
禁地,不过施主以神木令主者求见,或可破例得晤。」

  蒙面少年立起,朗声道:「有劳掌门人领在下一往。」两人联袂的离了维摩
阁,走向朝阳寺。

  伏建龙暗蹑两人之後,只见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门尚未临近朝阳寺山门,突闻
一声大喝道:「何人来此?」继又惊噫一声道:「弟子不知掌门人驾临,望乞恕
罪。」门内疾步迈出一五旬馀僧人,合掌躬身施礼。

  五台掌门道:「南宫大人在麽?」

  那僧人哦了一声道:「南宫大人离寺他游了。」

  五台掌门愕然道:「他竟离寺了麽?」

  僧人答道:「正是,南宫大人说武林人物纷纷拜山聚集,必有重大事故,官
府中人不便预闻,更须避免无谓烦扰,是以离寺游赏本山绝顶胜景,但今晚四更
时分必回。」

  五台掌门略一沉吟,转面向蒙面少年道:「你我可否五鼓时分再来?」

  蒙面少年颔首微笑道:「唯掌门人之命是遵。」转身与五台掌门相偕离去。

  一条庞大黑影疾翻入朝阳寺内,黑毛披拂,目光炯炯如电,令人不寒而栗。
蓦地——又是一条庞大身影由夜空中疾泻落下,身形现出正是那白眉叟。只听白
眉叟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只有老夫知
晓尊驾来历。」

  伏建龙闻言心神猛震,怪笑道:「不妨说出老夫听听?」

  白眉叟沉声道:「倘老夫料测不舛,尊驾必是……」说此语声一顿,四巡了
一眼,接道:「无极帮主。」

  伏建龙冷笑道:「胡说,老夫如是无极帮主,此刻怎容你活命。」

  白眉叟狞笑一声,道:「尊驾好狂妄的口气。」说著手出如风,五指挟著一
股凌厉的罡煞抓向伏建龙胸前。伏建龙倏地一鹤冲天拔起,曳空电射穿出寺外。

  白眉叟大喝道:「哪里走?」如影随形拔起,追踪而去。两人身法迅快,转
瞬之间,已掠出五六里外,到达一处危崖之上。

  伏建龙忽转身冷笑道:「白眉老怪,你只道老夫真惧你麽?」说时右掌疾弧
推出。

  白眉叟只觉对方掌势奇诡,轻如棉絮不带丝毫力道,竟然无法闪避,不禁出
掌封架而去。伏建龙轻轻一笑,快攻十三掌,招招俱是奇诡不测,攻向意想不到
部位。白眉叟失去先机,章法大乱,竟闹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心神大惊。

  伏建龙目光中泛布森厉杀机,阴阴一笑道:「老怪,还不纳命来。」白眉叟
虽险象环生,但自恃功力深厚,对方必无法伤他的性命,突鼻中随风送入一缕异
香,头目微生晕眩,不禁大惊,猛感两腿一软,叭哒摔跌在地。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白眉老怪,你恶贯满盈,终有身受惨执之日到来。」
说著取出一柄短剑,目露凶光,厉声道:「老夫要将你五处主经割断,受尽酷刑
才任你死亡。」手腕震处,幻出一片耀眼剑花。

  白眉叟厉喝道:「且慢。」

  伏建龙不禁一呆,道:「你希冀图免一死麽?」

  白眉叟道:「老夫年逾耄耋,何惧一死,只未免败得不甘。」

  伏建龙失笑道:「你道老夫施展暗算才有此败麽?试问丧生在你手下的江湖
人物不知凡几,而且惨遭生啖活吞,他们死得甘心麽?」

  白眉叟不禁语塞,乾笑两声道:「老朽练就一身铜筋铁骨,百毒难侵,阁下
迷魂毒香不知何物,能使老朽真气松散无法复聚,此乃命也,夫复何言。」说着
长叹一声。这声长叹含蕴著无比凄凉愤怨,宛如巫山猿啼动人心弦。

  伏建龙道:「你长叹为何?」

  白眉叟说道:「普天之下,能置老朽死命之人,寥寥可数,阁下如能见示来
历,老朽死当瞑目,如老朽所料不差,阁下当是那无极帮主。」

  伏建龙笑道:「老夫方才已说过并非无极帮主,但请问除了无极帮主外尚有
何人能置你死命?」

  白眉叟道:「除了无极帮主外,就数神木尊者与屠龙居士多手如来三人,但
此三人已归道山,老朽实想不出阁下是何来历。」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殊不知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如今无极帮主尚不敢轻
举妄动,可想而知心有畏忌,你这白眉老怪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猛然省
悟,厉声道:「老怪,你妄念捱延时刻,等候救兵……」

  忽闻身後生起阴恻恻冷笑道:「不错,你猜对了,但省悟得太迟。」

  伏建龙不禁面色一变,身形飘出丈外,迅疾旋身,只见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
跟踪而至,短剑震成一片剑花,护住身形,大喝道:「你是何人?」

  面见站立着,一身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柄泛出蓝汪汪光华钢刀,目光寒锐,
慑人心神。伏建龙认出不是那神木令主者,胆气立壮,冷笑说道:「你这是找死
啊。」短剑疾攻而出。

  夜空划起一片紊乱错综剑芒,挟著悸耳破空锐啸。蒙面人鼻中轻轻发出一声
冷哼,钢刀斜劈而出,呼啸雷奔,刀势如山,迳望伏建龙剑隙中穿入。伏建龙不
禁心头一凛,只觉无法封架闪避,身不由主地倒退出两步。蒙面人又是一刀呼地
劈出,刀势如惊天蓝虹,啸风雷奔。似此刚猛而且奇诡刀法,武林中甚是罕睹。
伏建龙不禁心神大骇,身形一鹤冲天拔起。

  半空中突闻数声大喝,三条黑影扑下,双手齐扬,打出浊天流星子母飞弹,
罩袭伏建龙而去。饶是伏建龙身负旷绝的武学,先机已失,又身在半空,无法避
开,左袖甩出一片歪风,欲震开那流星飞弹。哪知那流星飞弹往罡力飞撞,互相
撞击,波波爆烈成无数千万,袭袭更急,势若天河下泻。伏建龙身形急沉落下。

  猛闻蒙面人厉喝道:「老贼纳命来吧。」钢刀疾挥一招「玉带围腰」,蓝虹
飞卷,拦腹劈去。伏建龙大骇,身未落地,急变身法,斜穿而出,竟往崖下飞落
而去。

  蒙面人突看三条黑影急扑下崖去,双足沾地,四顾一望,只见并无伏建龙身
影,不禁诧道:「奇怪,他怎能在转瞬间逃去?」

  「此人的武功极高,只不过变起仓促,先机失去,致有此败,逃去并非什么
难事。」语声寒冷如冰。

  蒙面人冷笑道:「他逃我追,相距不过丈许,不论身法有多快,绝不能无影
无踪。」

  「依你说法,此人还藏匿在近处。」

  「正是。」

  「那麽我等不妨搜觅一看。」

  四条人影如飞搜觅崖下百丈方圆之内,仍无法寻出伏建龙藏处,不禁怏怏鱼
贯拔上崖去。崖下沿壁一块坚冰厚雪突然自动移开,掠出两条身影,其中之一无
疑是黑茸披拂的伏建龙,另一却是隐在大名许南兴宅中的无名老叟。

  无名老叟冷冷望了崖上一眼,道:「你妄念图霸武林,今日形势之下,但不
知可因此幡然悔悟。」

  伏建龙道:「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无名老叟凝视了伏建龙一眼,言道:「我也不便劝你,但须知你仇家愈来愈
多,而且每人均练成一宗绝艺,用来对付你,众矢之的,那时恐悔之晚矣。」

  伏建龙迅疾脱下一身披拂毛皮,微微一笑道:「此人刀法虽迅厉奇奥,但并
非不可能,兄台可知此人来历麽?」

  无名老叟摇首答道:「不知。」

  伏建龙道:「兄台似随在小弟近侧甚久,但兄台怎知小弟必堕往崖下,又何
以能知有此藏身之处?」

  无名老叟道:「五台是我旧游之地,一草一木我均知之甚详,你不必多问,
我与那蒙面人毫不相识。」

  伏建龙笑笑道:「兄台未免疑心太大了,小弟不过随口问问并无他意,更知
兄台言出如山,不能违背当年重誓,绝不插手江湖是非,出手伤人,断然小弟秉
心多疑,但也不能疑心到兄台的身上。」

  无名老叟冷冷答道:「这样就好,你还要留在五台麽?」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小弟从未遇过如此辣手难题。」

  「什麽难题?」

  「迄今尚未探悉神木令主者是何来历,更与小弟原来料测大相违悖。」

  无名老叟道:「你原来料测神木令主者是何人?」

  伏建龙道:「严晓星。」

  「什麽。」无名老叟诧道:「就是住在我邻室的少年?」

  「正是。」伏建龙道:「小弟今日所见,证实了严晓星并非神木令主者。」

  无名老叟道:「依我之见,眼前你处身甚危,不可留在五台。」

  伏建龙诧道:「为什麽?」

  无名老叟太息一声道:「方才你潜入维摩阁内目的何在?是否欲探明两人商
谈何事,并查明神木令主者来历?」

  「不错。」

  无名老叟冷笑道:「非但枉费心机,而且陷入术中犹不醒悟。」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此话何解?」

  无名老叟道:「你潜入维摩阁,原本打算再不济也可暗算偷袭,制住金刀四
煞中的一人,挟之离开,严刑迫供出神木令主者之来历身世,哪知维摩阁一无布
伏,如入无人之境……」

  伏建龙不禁面色大变道:「兄台是说五台掌门与神木令主者算准小弟必然潜
入维摩阁内?」

  无名老叟点点头,微笑道:「正是。」

  「难道他们可说朝阳寺内大内侍卫南宫子诚也是假的麽?」

  「请君入瓮,安得有真。」

  伏建龙面色铁青道:「那蒙面人无疑是金刀四煞。」

  无名老叟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伏建龙道:「那白眉老怪物决非无因而至。」

  无名老叟淡淡一笑,道:「以你卓绝才智均为他们所骗,何况白眉老怪。」
伏建龙不禁默然。无名老叟道:「贤弟处境正危,望谋定後动,愚兄不愿在五台
再作勾留,暂先告辞。」说着身形疾闪而杳。伏建龙暗叹一声,四顾了一眼,往
龙翻石掠去。

  再说白眉老怪经四蒙面怪人相救,得以不死,不由大喜,四蒙面人搜觅伏建
龙无着,掠回崖上。白眉叟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四位相救,感激不浅。」

  蒙面人道:「我已应允相助取得骊龙谷藏珍,阁下为何又要节外生枝?」说
着右掌按在白眉叟命门穴上,一股热流涌入。

  半晌,白眉叟缓缓立起,摇首苦笑道:「老朽并非节外生枝,乃迫不得已,
四位知否那黑毛披拂怪人是谁麽?」

  那蒙面人正是朝阳寺内香积厨炊饭老僧百残,闻言呆一呆,道:「不知。」

  白眉叟道:「老朽认定他是无极帮主乔装,当年老朽与无极帮主有过一面之
雅,他虽非以本来面目相见,但老朽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晚所见神态动作语音无
一不逼肖昔年所见。」接看咳了一声道:「今晚四位虽以心血研悟之绝学取胜,
但无极帮主悟性极高,必创试克制四位的独门武功。」

  百残微笑道:「无妨,适展所展武功不过小试一尔,无极帮主虽聪颖过人,
也难在短短时日悟其玄奥。」白眉叟心中暗暗震惊。

  百残又道:「阁下虽认出其系无极帮主,但非其时其地,恃强出手,未免不
智。」

  白眉叟苦笑道:「诸位不知老朽何以尾随五台掌门前往朝阳寺之故,因老朽
亲听得朝阳寺内有一大内侍卫南宫子诚借住,南宫子诚似知另幅藏珍图下落。」

  百残不禁一呆,道:「此话千真万确?」

  白眉叟道:「此乃老朽亲听所得,是否真实尚不得而知。」

  百残略一沉吟,道:「此事交与老衲来办理,阁下请速离五台,以免弄巧成
拙。」

  白眉叟眼中泛过一抹异芒,颔首道:「好,老朽就此别过。」一鹤冲天,投
入沉沉夜色中疾杳。

  当晚,狂风怒吼,五台山又降下漫天飞雪,朝阳寺外一条身影飘然由山径走
向山门。寺内忽闻传出苍老语声道:「哪位施主造访?」

  「在下南宫子诚。」

  「哦!原来是南宫大人,恕小僧失礼。」

  南宫子诚含笑飘然走入,只见迎面肃立着一短装老僧,合十问讯,道:「有
劳大师幸辛了。」

  老僧道:「大人说哪里话来,奉命应为,职责所在,何言辛苦,大人往何处
去了?」

  南宫子诚微笑道:「兴之所至,不觉行出百里外,贵山胜迹登临过半。」

  老僧道:「如此说来大人辛苦了,厨下已准备米粥,小僧命人送上。」

  南宫子诚摇手笑道:「无须,在下自去好了。」说看微一抱拳,走向寺内厨
下。厨下灯火幽暗如豆,两僧正在对奕,寂静如水,只闻落子之声,百残蹲在灶
前假寐。两僧目睹南宫子诚走入,慌忙立起施礼。

  南宫子诚微笑道:「两位请随便,在下尚未进食,是否尚有充饥之物麽?」

  一僧忙道:「有,有,敝寺已准备了米粥和小菜,大人请回,小僧立即就送
上。」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山居寂寥,在下就在此进食,因稍谙奕棋之道,可否
观摩两位棋诣如何?」

  一僧逊笑道:「小僧不敢班门弄斧,贻笑方家。」

  南宫子诚道:「两位大师是否见外。」

  那僧人道:「如此小僧只有遵命了。」

  这时百残已闻声立起,启开木厨取出四色小菜,并盛了一碗清香米粥送上。
南宫子诚谢了一声,喝了一口米粥,只觉爽口无比,不禁道好。百残亦在旁观赏
两僧对奕,默默不则一声。片刻,南宫子诚已尽一碗,百残忙接过添盛送上。南
宫子诚随意问道:「不知今日维摩掌门可曾来过寻访在下麽?」

  百残似怔得一怔,道:「不是大人提起小僧等差点忘怀了禀明大人,傍晚掌
门人与神木令主者双双来此拜谒大人。」

  南宫子诚眉头微微一皱,道:「在下不喜与武林朋友结交,神木令主者素不
相识,他来此何故?」

  百残欲言又止,摇首答道:「这个小僧不知,不过掌门两人走後,竟发生武
林人物潜袭本寺。」

  「什么?」南宫子诚大感震撼道:「朝阳寺内并没有什么隐秘,何故遭受侵
袭?凶徒是谁?」

  百残苦笑道:「听说是天外三凶内的最凶残辣狠的白眉老怪及一黑毛披拂怪
人,不幸的他们竟是死敌,凶博猛烈,一路打出寺外,不知所终。」

  另一僧人接道:「他们似志在大人。」

  南宫子诚冷笑道:「在下从未与武林中人结怨,大师所言恐是捕风捉影。」

  那僧人正色道:「小僧并非无中生有之词,方才无意耳闻掌门谓大人似知那
幅屠三山失窃的藏珍图的下落,故掌门同神木令主者来此请教,想必凶邪窃听得
知,潜袭本寺意欲挟制大人。」

  南宫子诚不禁失笑一声道:「原来为此麽?在下确知落在何人手中,但挟制
在下并无好处,因在下与此人萍水相逢,并没有深交,而且此人将图藏在隐秘之
处,行踪飘忽不定,就是在下明言相告,也无法将此人觅到。」说著吞食一块素
拌冬笋,呼噜噜咽了一大口粥。百残闻言,大感失望,却不形诸於颜色。

  另一僧人道:「此人窃得藏珍图,复又将图藏起,究竟用意何在,小僧愚昧
难解。」

  南宫子诚略一沉吟,微笑道:「此事已传扬开去,在下亦无隐瞒的必要,此
人名唤陆道玄,乃甘凉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童年知交,年未三旬,竟看破红尘,
逃玄世外,从此两人天如一方,音雁久绝,不知何时严天梁惨遭凶邪所害为他风
闻,一怒出山,暗访主凶及严天梁後人。」

  说着语声一顿,又扒了两口米粥,太息一声道:「在下离京西行入晋,于途
中逆旅相遇,无意解救陆道玄一场危难,於是结交倾谈,酒後吐出心底蕴秘,翌
晨分道扬镳,各走一方,从此并无所闻。」

  一老僧道:「陆道玄将图藏起,不言而知一俟寻获严天梁後人,协助严少庄
主觅取藏珍绝学,报那血海之仇。」

  南宫子诚颔首道:「大师所言极是,陆道玄虽知严天梁後人健在人世,但人
海茫茫,何从相笕,严天粱的後人亦不知陆道玄是何许人物,但望陆道玄能如所
愿。」说着竟别开话题,垂询三僧俗家姓名及其出家经过。

  晤谈良久,南宫子诚显出倦色,告辞回房就寝。屋面上忽腾起一条如鸟的身
影,去势如电,瞬即翻出寺外,往龙翻石掠去。错综嶙峋怪石丛中,屹立著一双
怪人,目光炯炯如电,凝视朝阳寺方向。忽闻丰都大判田敦明阴森语声道:「令
主回来了。」夜空中人影划空疾闪而至,落在一块大石上。

  二判问道:「令主行色匆匆,想必当有所见。」

  黑影鼻中沉哼一声:「本座已有所知,二位贤弟不必多问,请速回山传令各
处分舵,若发现严晓星行踪,只许暗暗跟随,不准加害,立即飞讯禀明总坛。」
丰都双判闻命身形一震,奔空而杳。

  翌晨,弥陀殿内乾坤八掌伏建龙与严晓星不期而遇,伏建龙呵呵笑道:「贤
契昨晚住在何处?」

  严晓星道:「小侄就住在寺後清荫小院,五台掌门前辈与先父乃方外之交,
独对小侄关怀,另辟住所以免纷扰。」

  伏建龙突低声道:「此地人稠,可否去贤契住所谈话?」

  严晓星道:「有何不可,小侄带路。」

  两人先後进入幽静小室,严晓星关好门户後,道:「伯父有何指教?」

  伏建龙道:「贤侄有无发现双面佛沙嵩?」

  严晓星摇首黯然一笑,答道:「未曾。」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贤契究竟有无探明主凶是谁?」

  严晓星道:「小侄已侦明内情六七,只待查证而已,不过主凶武功旷绝,小
侄必需取得骊龙谷藏珍中那柄鲁阳戈,方可手刀元凶。」

  伏建龙闻言不觉心神猛震,恶念顿生,暗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何不就此除之,以免无穷祸害。」功行右臂,真力贯聚五指,欲猝施奇袭,将
严晓星一击搏杀。

  蓦地,门外忽响起击指敲门声。严晓星道:「哪位兄台见访?」

  突传来许飞琼娇脆语声道:「星弟,是我嘛。」

  严晓星忙道:「原来是琼姐,待小弟开门。」木门启处,一条娇俏身影惊鸿
疾闪掠入,现出风华盖代,清丽脱俗的许飞琼。

  许飞琼目睹伏建龙也在室内,不由一怔,忙展笑靥裣衽施礼道:「老爷子也
在此?」

  伏建龙笑道:「许姑娘少礼,你与严贤契堪谓珠联璧合,神仙佳侣。」

  许飞琼不禁靥涌红霞,娇羞不胜,嗔道:「老爷子也会取笑婢子。」

  严晓星道:「琼姐来此必有见教。」

  许飞琼道:「蓝师哥新近从百奥护镖入晋,风闻五台盛会,知道恩师必来此
处,亦赶来拜见……」

  严晓星道:「你蓝师哥绝不致无故赶来五台,定有所闻。」

  「正是。」许飞琼道:「蓝师哥特来此捎一口信来。」

  「什麽口信?」严晓星诧道:「想必是极重要的口信,不然你蓝师兄能不辞
千里而来。」

  许飞琼嫣然一笑道:「蓝师哥此次护镖前来,不料在大庾岭竟遇上黑道匪徒
拦路劫镖……」

  严晓星道:「以你蓝师兄武功,匪徒劫镖不啻飞蛾扑火,自取其死。」

  许飞琼摇首道:「如非巧遇武林奇人相助,我蓝师哥定罹人镖俱亡之祸,那
位武林奇人在蓝师哥坚留旅邸设宴款待之下,他无意道出仆仆风尘,跋涉江湖,
志在访觅亡去至友的後裔,星弟,你道他找的是谁麽?」

  严晓星面现茫然不解之色,道:「小弟不知。」

  许飞琼道:「访觅的竟是你。」

  严晓星愕然张目道:「他是谁?蓝兄可曾问他姓名来历麽?」

  许飞琼道:「他自称陆道玄,与紫霞山庄庄主乃总角之交。」伏建龙闻言暗
暗心神一震,私自窃幸无意得闻此一隐秘,不禁目中泛出一抹异芒。

  严晓星诧道:「先父生平交往中从未有一陆道玄其人。」

  许飞琼娇笑道:「陆道玄与令尊结交是在童年,星弟未出生之前陆道玄即归
隐世外,你如何知情。」

  严晓星道:「他访觅小弟为何,蓝兄可曾告他小弟的行踪麽?」

  许飞琼道:「我等行踪蓝师哥事先不知,无法相告,不过陆道玄欲相助星弟
手刃大仇。」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小弟曾誓言独力报此血海大仇,避免连累无辜,何况
小弟与陆道玄陌不相识,怎可信其是真。」

  伏建龙忽长叹一声道:「贤契虽志行可嘉,但不可绝人太甚,须知得道者多
助……」

  严晓星忙接道:「小侄知道,伯父在武林中的交往极广,曾否听闻陆道玄其
人,小侄幼遭巨变,习性孤独多疑,陆道玄若是有为而来,岂非自堕术中,如陷
泥淖不可自拔。」

  许飞琼嗔道:「不论如何,陆道玄手中持有一幅藏珍图,他可助你觅获骊龙
谷中所藏武功秘笈及鲁阳戈。」

  严晓星不禁一怔,默然须臾,淡淡一笑道:「琼姐怎知陆道玄手中真持有藏
珍图,若无另一幅图叠合相映,也是枉然,小弟不为此虚无飘渺之事烦忧。」

  许飞琼莲足一跺,娇嗔道:「我不与你说了,反正我已把话传到,陆道玄现
有要事赶往琼崖,事了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语毕,脸挟浓霜,冲出门外而
去。

  严晓星忙唤道:「琼姐,小弟相信你就是。」急急追出。

  乾坤八掌伏建龙面色凝重,忖道:「看来南宫子诚之言是不假的了。」遂急
步走向前院,找到东斗天君葛元良。只见葛元良与廖独等人正谈笑甚欢,遂与众
人寒暄後,低声向葛元良附耳道:「严贤侄与许姑娘现在何处?」

  葛元良笑道:「一双欢喜的冤家,负气逗笑追逐,我等都是过来人,管他则
甚。」

  伏建龙哦了一声,道:「葛兄高足咧?」

  葛元良道:「他已离去,保镖苍生,身不由主,何况他有家业妻儿,老朽不
愿他卷入武林是非中。」

  忽见许飞琼一闪掠入,满脸惶恐之色,道:「恩师,星弟已下山奔向江南,
徒儿意欲追下,先走一步。」

  葛元良诧道:「他与你负气麽?去江南何故?」

  许飞琼道:「不是,神木令的主者金刀四煞等人与五台掌门已离山赶往骊龙
谷,星弟闻得此讯,故急急赶去。」

  武林群雄闻言错愕不已,廖独匆匆奔出,找来知客僧问询。僧人合掌躬身答
道:「佛门中人戒谎言欺骗,一个时辰之前敝掌门已与神木令主者联袂下山前往
骊龙谷。」

  葛元良冷笑说道:「什麽,忝为地主,这老秃驴竟不告而去。」五台僧人闻
言,面现愠容,却敢怒而不敢言。

  廖独淡淡一笑道:「五台掌门并未丝毫失礼,原是我等不请自来,食宿款待
周虑备至,言归正传,我等也可离去了。」

  葛元良怒道:「这老秃驴目中只有神木令主者,分明轻视我等不可以倚作臂
助,老朽心中甚是忿怒。」

  廖独笑道:「无论你如何心头忿怒,你若敢违抗神木令,廖某便心服口服,
永远听命於你。」

  葛元良冷笑道:「老朽不愿与你枉费唇舌,日後就知,琼儿,我们走。」与
许飞琼迈步而出。

  群雄纷纷离去,乾坤八掌伏建龙悄然由捷径下山,身形迅快如飞,赶至双面
佛沙嵩庄外,衣着变换,改易形貌,慢步走向庄门前。猛一抬头,不禁一怔,只
见两扇庄门紧闭,并悬着一方白布,护庄河木桥悬起,情知有异。三丈馀河面一
跃掠过,高声唤道:「门上哪位在,老朽乃总坛遣来急使。」

  庄门隆隆开启,青衣白须老者,面笼重忧,急步跨出,抱拳一拱,道:「敝
上数个时辰前已亡故了,恕未能接待,请回复令主,敝庄恐不能再为无极帮效力
了。」

  伏建龙面色一变,道:「沙庄主是染疾亡故的麽?」

  青衣老者黯然一笑道:「敝上系罹受神木令主者内家无形掌力,震碎五脏六
腑,立即口喷鲜血而亡,死後更遭化骨散尸骨无存。」

  伏建龙心神猛震,道:「神木令主者一人独自前来的麽?」

  青衣老者摇首答道:「他偕同金刀四煞拜庄,敝庄主以礼接待,引至大厅落
座,一言未竟,神木令主者,猝袭出手,敝上不防遂遭所乘。」

  伏建龙道:「庄中尚有甚多高手,竟无一人……」

  青衣老者面色一冷,道:「阁下也是武林高手,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庄中武师悉皆废去武功,遣之散去。」

  饶是伏建龙机诈过人,也不虞其有诈,怒道:「真有此事麽?老朽立即回山
覆命。」抱拳微拱,身如飞燕般跃过河面,如飞掠去。

  青衣老者目送伏建龙身形消失後,微微一笑,掩好庄门,只见一条黑影疾闪
而出,现出蒙面黑衣神木令主者。四条人影在神木令主者身後纷纷闪出,正是那
震惊武林之金刀四煞。双面佛沙嵩接踵迈出,问青衣老者道:「此人去了麽?沙
某难信其真是帮主亲身驾临。」

  神木令主者微微一笑道:「庄主日後便知,丰都双判今晚必来麽?」

  沙嵩颔首道:「今晚必至,田敦明言他们两人曾潜入五台,与帮主竟不期而
遇,帮主探出五台隐有剧敌,双判虽不明帮主何指,但察出帮主有惶恐之色,故
他们奉命赶回总坛,却不放心帮主留在五台。」

  神木令主者道:「沙庄主是指双判存心抗命,重回五台暗中窥察麽?」

  沙嵩答道:「正是。」

  神木令主者冷冷一笑道:「在下等候双判到来就是。」右臂微微一摆,身形
纷纷隐去,立时寂静如水。

  暮色渐沉,寒气逼人,四外昏茫茫的一片。蓦地,怒吼寒风中飘落两条瘦长
人影,目光炯炯如电四巡,慑人心悸。只听田敦明阴恻恻道:「老二,我看此处
有异,怎么阴森森地杳无一人。」

  田敦义答道:「小弟也有同感。」

  忽闻不远处传来沙嵩语声道:「属下已在此恭候二位护法多时了。」沙嵩身
影竟在七八丈外角隅处冉冉飘出。

  田敦明眉头微皱道:「沙庄主此是何故?」

  沙嵩道:「今日庄外可疑人物不时频频现踪,属下不得不严阵以待。」

  丰都双判闻言不禁面色一变,田敦明道:「沙庄主可曾探明可疑人物来踪去
迹麽?」

  「未曾。」

  「帮主驾到麽?」

  沙嵩答道:「帮主未曾到来。」

  丰都双判不禁面面相觑,田敦义则诧道:「这就奇怪了,帮主为何未曾到来
呢?」

  沙嵩道:「这个恕属下未知,但属下断言庄外频现可的疑人物定系守候帮主
的。」

  田敦明道:「未必有此可能,除了我等知情,局外人怎能得知。」

  蓦闻一森冷彻骨笑声道:「在下知道。」

  丰都双判不禁大骇,旋身转面,只见三丈开外屹立著黑衫蒙面少年。沙嵩大
喝一声,双掌疾吐,身如箭射,挟著如山潮涌掌力撞向蒙面少年。蒙面少年身子
微微一侧,右掌奇奥无比一招「摘星夺斗」飞出,五指迅如电闪地扣住了沙嵩右
手腕脉要穴,变式「引风飘花」,竟将沙嵩身躯撩飞了出去。沙嵩飞出了五六丈
外,叭哒坠地,昏厥不起。

  丰都双判骇然猛凛,不待蒙面少年出手,竟双双先发制人,一左一右,掌指
攻向蒙面少年要害重穴。蒙面少年料不到双判出手如此奇快,疾地後飘开去。这
弹指一缓闲,丰都双判乘机取出独门兵刃蛇头笔,抢攻出手,漫空笔影中挟著一
股悸耳锐啸。双判武功极高,招式无一不是奇奥辣毒,笔势指处,均是蒙面少年
胸肋致命死穴。

  蒙面少年仗着玄奇身法,游闪如飞避开双笔攻势,突闻他一声冷笑,手中竟
多出一支寒光电闪短剑,身法奇妙的一旋,叮的一声,短剑竟触及大判田敦明蛇
头笔。显然蒙面少年存心逞险取胜,短剑击在蛇头笔上,施展黏字诀,短剑竟顺
著蛇头笔身滑下,切取田敦明右臂。

  田敦明如何也不曾料到蒙面少年竟取拚著身犯奇险,罔顾其弟田敦义笔势辣
毒下取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欲待闪避可已是不及,只觉右臂一凉,大叫一
声,一截臂膀被生生切落堕地,血涌如注。

  这时二判田敦义笔尖已点及蒙面少年後心上,道:「小辈,还不纳命来。」

  嘶的裂帛响声过处,银虹飞卷,蒙面少年身形疾转,剑芒滑动点向田敦义腕
脉穴上。蒙面少年後胸长衫被划破了尺许裂口,却未损及内衣丝毫。田敦义不知
蒙面少年用何身法避开了自己极辣毒凌厉笔势之下,不由呆得一呆,自身反陷危
境,暗道:「神木尊者传人果然不虚,如不及早抽身,祸将不测。」顿萌逃念。

  蒙面少年似觉察出田敦义心意,冷笑一声,短剑一招「金丝缠腕」,虹芒卷
处,克察一声,只听田敦义喉中发出一声怪嗥,右掌落地,鲜血洒飞如雨。这不
过一瞬间事,丰都双判双双负创,断去一臂一掌。蒙面少年一见不饶人,短剑迅
快如电点在双判左肩上,点破双判气穴,使其无法施展武功。

  大判田敦明狞笑道:「我兄弟俩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如此相待我等。」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道:「丰都双判积恶如山,在下岂能不惩治凶现。」

  田敦义面色惨变道:「我等虽有丰都双判之名,却未行恶,不知阁下之言积
恶如山何指?」

  蒙面少年冷笑说道:「助纣为虐,残害武林正派得手,五台明月禅师就是一
例。」

  田敦明道:「事无佐证,焉能妄入人罪。」

  神木令主者冷笑道:「巧言令色之徒,你等丰都双判所行所为,无不是为虎
作伥,当年紫霞山庄灭门之祸,即是你这两个孽障策划。」

  双判不禁大骇,田敦明道:「那是莫须有之罪。」

  神木令主者慑人眼神注视丰都双判有顷,喝道:「将丰都双判监禁,日受火
烙之刑,并点他五阴鬼脉。」双判闻言不禁魂飞魄散,张口欲言,暗中忽掠出金
刀四煞挟之往内奔去。

  双面佛沙嵩一骨碌爬了起来,抱拳道:「从今以後,老朽当洗心革面,永不
为恶,令主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蒙面少年道:「如此甚好,在无极帮未歼灭之前庄主恐无法再露面江湖了,
此处亦不能再作居住之处,在下意欲将酆都双判付托与你,探明当年紫霞山庄内
情。」

  沙嵩躬身答道:「敢不遵命,老朽告辞了。」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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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遁甲奇门

  一间大厅之内,炉火熊熊,灯烛如昼,华宴盛张,群英毕集。雷玉鸣捻须笑
道:「严贤侄,这第二回合斗智之局你又获胜了,但第三回合显然是一个极艰钜
凶险之局,贤侄你认定了伏建龙就是无极帮主麽?」

  严晓星道:「五成是他。」

  雷玉鸣略一沉吟道:「这就难了,还有一半须待证实。」

  廖独高声道:「即是证实了是伏建龙又有何用,难道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索取
藏珍图不成,还有屠三山失去的那份,始终未查明下落。」

  东斗天君葛元良哈哈大笑道:「廖兄你急什么?若取到无极帮主手上持有的
藏珍图,另一幅还怕没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吗。」

  廖独似恍然大悟道:「对极,对极,似取得无极帮主藏珍图之法抑是巧取或
是豪夺。」

  葛元良道:「当然是巧取。」

  廖独道:「如何巧取?」

  雷玉鸣道:「这就是第三面合斗智之局了。此後,严贤侄可明目张胆现身江
湖,若伏建龙真是无极帮主或是帮中职司甚高之人,非但不愿加害严贤契,而且
还要保护於他。」

  廖独诧道:「这为什麽?」

  雷玉鸣微笑道:「因为陆道玄。」

  「陆道玄。」廖独诧道:「此人是何来历?」

  葛元良哈哈笑道:「陆道玄乃玉皇大帝使者,蔼魔真君化身。」

  廖独如堕五里雾中,不知所措,一见之下,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噜一饮而
罄。雷玉鸣微笑道:「廖兄不必动怒,世无陆道玄其人,但无极帮主坚信其有,
此乃诡计,但愿如我等所望,若节外生枝,恐倍加更多艰辛。」只见严晓星垂首
沉吟,隐泛忧容。

  廖独诧道:「老弟为何面有重忧?」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已堕入术中,逐步施为,必可有望,在下惧的
是白眉老怪所邀的那些隐名奇人从中作梗。」

  廖独笑道:「我等既自愿相助,取计三面作战之法,必可无虞。」何谓三面
作战,群雄心意相通,均露出会心微笑,严晓星也恍然大悟,不再多言。

  开春不久,北国仍是冰天雪地,沿着运河边一株株秃柳枯干,不见一丝春意
气味。运河的水呜咽著,挟著一片片破碎的冰块由北向南逝流而去,无尽无休。
河岸上十数户人家,矮檐低屋,面河的是一处小酒肆,蓦地,门帘扬起,走出一
个愁容满面的短装粗汉,浓眉大眼,目眶红湿,手提着一壶酒及一包食物,向河
岸走去。

  酒肆内紧接着走出一英俊青衫少年,肩披长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人若
玉树迎风,潇洒不群,步履从容,似缓实速,与那粗汉相距丈许,不即不离。粗
汉似身具武功,耳目聪灵,察觉身後有飒然衣袂飘风之声,目中不禁泛出一丝异
芒,回顾了一眼,不由一怔。

  他行走江湖半生,那曾见过如此俊逸人品,一眼察出那身後相随的少年并非
恶人歹徒,眉头微微一皱,停住脚步,道:「阁下为何相随不舍?」

  青衣少年微笑道:「在下见尊驾愁容满面,想必遭遇什麽困难,不觉相随,
瞧瞧在下是否能有所效劳。」

  粗汉道:「阁下盛情心感,兄弟这困难恐阁下帮不上,不如请回吧。」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尊驾怎知在下这忙必帮不上。」

  粗汉不禁语塞,须臾强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兄弟难拒阁下盛情了,请随
兄弟来吧。」

  青衣少年随着粗汉走下河岸,只见一束木排泊靠河岸,排上扎著一座三角形
茅棚,一双皱纹满面,斑白发须老汉蹲在茅棚前吸著旱烟,在低声闲聊,却隐不
住眉宇间忧虑之色。粗汉轻轻一跃,点足木排上,四面一顾,发觉青衣少年已落
实,暗道:「好快的身法。」

  一双老汉倏地起立,道:「乔五,这位公子是何来历?」

  粗汉笑道:「萍水相逢,素未见面,但这位公子坚欲一舒我等心内重忧。」

  左侧紫斑脸老汉,目光炯炯注视了青衣少年一眼,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
见告?」

  青衫少年答道:「在下严晓星。」

  「原来是严公子。」紫斑脸老者右手一指茅屋,接道:「屋内病者是我等主
人,医药罔效,不久人世,严公子纵自负岐黄神术也是枉然。」

  严晓星道:「贵上多大年岁?」

  「八十有二。」

  严晓星道:「生老病死,此千古不移之理,但不知贵主人病了多久,身患何
疾?」

  紫斑脸老者道:「敝主人年虽老汉,但壮健一如年少,三月前突步履踉跄奔
回排上,面色异样难看,躺在床上,拒绝求医,他说自知不治,庸医害人……」

  严晓星笑道:「药医不死病,贵上若能有救,必可不死,但不知此病发自何
因?」

  乔五摇首答道:「我等就是不知,虽经我等在上游百里处延请名医诊治,但
一经扶脉立即敬谢不敏,告辞离去後立遭严词责斥,解缆急放百里驶抵此处,病
情突然转恶……」

  突闻棚内传出颤巍巍苍老语声道:「乔五……你与何人……说话?」

  乔五神色一凛,答道:「门下与一严公子叙话。」

  严晓星已一步跨入棚内,只见一发须银白,面色憔悴,目光黯淡的老者躺在
铺上隐泛痛苦之色,微笑道:「老丈,可容在下冒昧探视否?」

  乔五等人纷纷奔入了棚内,面容惊怒,掌蕴暗劲,一察觉有异,立即联手攻
出。老者心神大凛,但却镇静异常,凄然一笑道:「阁下如奉命追取老朽首级,
请即出手。」

  严晓星正色道:「老丈不可胡乱猜疑,在下不过路经於此,偶发现老丈门下
神色惶急,一时动念跟踪而来,但请宽心。」

  老者闻言,心情大宽,道:「老朽途中受人暗害,谅不久於人世,仇家太厉
害,阁下请速离此,免得卷入此是非中。」

  严晓星道:「在下自有隐身之术,老者请不必多虑,在下现欲察视老丈是否
有救。」

  老者望了严晓星一眼,察觉严晓星丰神如玉,气宇不凡,虽是伤重,也不禁
暗赞了声好人品,凄然一笑道:「老朽年逾八旬,虽死何惜,但老朽却不能有负
阁下德意,请察视老朽右肩背以下。」

  严晓星也不再言,因老者侧身而卧,显然不能平躺睡下,轻轻撕破肩衣,只
见肩背下一片紫肿,触手软腐,灼热火烫,暗暗一惊,道:「老丈是受了毒器毒
物暗算麽?」

  「正是,事前不知,事後已属不及。」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此伤非但药物无法奏效,而且不能施展刀圭之术剜除
腐肉,已蔓延侵及内腑,幸亏老丈内功深厚,换在别人,恐难活到现在。」

  乔五冷笑道:「这话何要说麽,未免多馀。」严晓星冷冷一笑,望了乔五一
眼。乔在只见严晓星目光如挟露刃,不禁悚然而惊。

  严晓星以迅疾手法,在老者背上点了十数处穴道,沉声道:「乔兄,有劳数
位将木排放之中流,在下施治时不宜受到惊扰。」

  乔五迟疑道:「阁下有此能耐麽?」

  严晓星冷笑道:「事已至此,在下只有尽人事而已,不过早一刻施治,就增
一分活命希望,那就视乔兄等要不要这位老丈活着了。」

  乔五忙向同伴一示眼色。两人如电闪出排外。严晓星知道乔五不放心自己,
暗暗一笑,徐徐伸出右掌,紧柢在老者「命门穴」上,紧闭双目。水声潺潺,木
排已顺流而下。乔五张大着双眼,静观其变。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老者
呻吟出声,但经受不住痛苦,满面豆大汗珠爆出,却面上渐见血色。乔五似已瞧
出老者已有转机,不禁喜形於色。

  须臾,老者忽睁目说道:「乔五,快准备几条清洁汗巾,若见我伤处溢出毒
水,即拭净替换洗濯,免沾染奇毒。」

  乔五闻言一闪而出,又匆匆闪入,手中拿着数条汗巾,目光注视着看老者伤
处。只见伤处渐渐溢出腥臭黄水,乔五忙用汗巾替换拭净,棚外忽闪出一短装汉
子与乔五帮忙替换洗濯。一个时辰过去,紫肿尽已消退平复,转为灰白。严晓星
长吁了一声,睁目立起,从怀中取出一柄裁纸小刀,刃口奇薄寒光闪闪。

  只见他又取出了一支镊子,以小刀轻轻划开伤处,镊出三根毒棘,轻轻叹息
道:「此人真用心歹毒无比。」

  老者道:「阁下……」

  严晓星忙道:「老丈此时不宜说话。」立即在囊中取出一瓶药膏,以手指挑
出涂敷伤处。

  乔五只觉一股沁人肺腑清香,扑鼻送入,道:「好药。」

  严晓星微微一笑,另取出一粒朱红丹丸,喂服老者後说道:「老丈请安心静
养,三日後便可行动自如了。」

  忽间棚外有人唤道:「乔五,有人来了。」乔五疾闪而出。

  严晓星知强敌追踪已至,接踪迈步出去,只见一艘小舟由侧向急驶往木棚撞
来。船首峙立著三个面目森冷锦衣短装的汉子,眼中凶光外射,嘴角噙著诡谲笑
容。船行似箭,转瞬迫近木排,三人纵身腾起,宛如飞鸟般掠落在木排上。乔五
等人立时便要出手。

  「暂别妄动。」严晓星冷笑道:「想不到这江面中竟出了劫匪。」

  面如锅灰汉子凶眼环睁,喝道:「胡说。」

  严晓星道:「既非劫财,便是冲着在下来的了,但在下似想不出何时与三位
结下怨仇。」

  那汉子道:「尊驾错了,我等乃找这木排主人。」

  严晓星道:「在下就是这木排主人。」

  三人不禁一呆,那面如锅灰汉子双拳微抱,道:「区区阎良,江湖人称海底
蛟,武林中事凶险异常,尊驾犯不着与人助拳。」

  严晓星微笑道:「阎朋友说话予人茫然不解,在下初出江湖,与武林中人并
无交往,亦未身怀金银财宝,看来三位朋友找错了地方。」说着右掌虚扬。

  小舟上尚有一名驾舟汉子,傍著木排顺流而下,突然哼一声,倒翻入水中,
冒了两冒便已无踪,小舟无人操作,立时打了个旋转,急离木排开去。二个汉子
不禁面色大变,知遇上劲敌。阎良狞笑道:「我等找寻一位柴青溪朋友,本无心
与尊驾结怨,不料尊驾心辣手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严晓星道:「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似三
位如此无事生非,必非善类,再说木排上并无柴青溪其人,三位恶贯满盈,倒不
如引颈就戮,可免除不少痛苦。」

  阎良身侧一黄发汉子霍地拔出钢刀,寒光如电向严晓星劈去,刀沉力猛,带
出一片啸风之声。严晓星身子微微一侧,右腕疾旋,一式「叶底摘桃」,迅疾无
比扣住了对方腕脉要穴。只听克察一声,黄发汉子一条右臂被生生扭断。严晓星
左腿急出,踢在黄发汉子心坎重穴,一声凄厉惨嗥中带出一股血箭,身形踢飞起
半空倒栽,入江水沉没。

  阎良等两人心神皆凛,厉喝一声,双双扑向严晓星,四掌迅厉,劈向要害。
严晓星身形奇快一转,劈开两人,巧踏迷踪步双掌迅似奔电分向两人胸後按去。
只听两声闷哼,双双仰面栽入水中。

  严晓星忽瞥见上流急驶而至的一艘梭形小艇,艘头上立着一身着青袍长髯老
者,迅忙中又察觉乔五等三人面色青黑,目露凶光,情知有异,暗中发出三缕银
丝,奔向乔五三人印堂要穴。三缕银芒目力难辨,细如毫发,乔五等三人不知闪
避,一见没入脑中,但无丝毫感觉。忽闻一声刺耳长笑,一条如鸟般身形落在木
排上,正是那青袍长髯老者。

  老者面寒如冰,冷笑道:「尊驾出手辣毒无比,竟然将老朽门下击毙沉尸江
心。」

  严晓星面色一沉,道:「这数人与在下从不相识,无事生非,出手歹毒,在
下忍无可忍出此一策,老丈何责人太甚。」

  青袍老者面色阴冷,微微一笑道:「柴青溪何在?」

  严晓星道:「在下不识柴青溪其人,老丈似嫌多此一问。」

  青袍老者道:「老朽知尊驾并非排教门下,何必多事结怨……」

  说着伸手一指乔五三人,接道:「他们实乃排教弟子,确知柴青溪下落,如
老朽所料不差,柴青溪必藏身棚内,乔五,你去唤柴青溪出见老朽。」乔五三人
宛如泥塑木雕般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信如老丈所言乔五三人为排教弟子,但排教门下真能
受老丈驱策麽?」

  青袍老者沉声道:「你知老朽是何人?」忽地面色一变,察觉乔五三人神态
有异,目中闪出一抹惊骇神光。

  严晓星道:「在下初入江湖,武林人物均未曾一父往,老丈来历在下知否似
与在下无干。」

  青袍老者道:「初生之犊不怕虎,难怪你如此傲狂自负,目中无人,但老朽
认定柴青溪藏身棚内,如不在老朽掉面就走,绝不为难你。」

  严晓星冷笑道:「依在下之劝,老丈能悬崖勒马最好。」

  青袍老者面色一变,寒冷如水,缓步向棚前走去。严晓星次掌一翻,亮开一
式玄诡的掌法。青袍老者面色又是一变,他见识广博,只见严晓星这式掌法虽然
缓慢,却奇奥绝伦,全身要害重穴无一不在掌势之下,闪避防守俱不可能,心神
大骇,暗道:「这少年究竟是何人门下,如真是柴青溪帮手,一番图谋,恐将付
之流水。」

  面色疾转,堆上满面春风,笑道:「柴青溪并不是什么好人,尊驾似犯不着
替他卖命,老朽为了正义,千里追踪,恐难抽身而退,但老朽让尊驾见识一下,
就知老朽非易与之辈。」说着弯腰在排上取起一块竹片,微微一笑。

  严晓星不知青袍老者弄什麽玄虚,双目一瞬不瞬凝注在青袍老者手上。但见
青袍老者道:「尊驽当瞧见老朽乘来小舟否?」

  那艘小舟无人操持,竟附著木排如钉着一般随波逐行,恁大的风浪波涛,无
法冲离分寸。青袍老者缓缓将手掌一合,竹片在掌心克查查挤碎,只见那艘小舟
亦裂成粉碎,断缩木片飘散在水面,随漩四散,急流而杳。

  严晓星心中大惊,知是排教大法,不由警觉出这青袍老者必定是排教主要人
物,暗中已扣着十数根细如毫发的银芒,微笑道:「老丈这一手妙则妙矣,但尚
未能炉火纯青,请瞧那根主操龙骨依然无恙。」

  青袍老者不禁一怔,不由自主地目注水面寻视。严晓星趁着他分神之际,一
掌银芒疾如电奔打出,左手紧接着劈了出去。青袍老者也是托大,虽知严晓星并
非易与之辈,却料不到如此辣手,更自负显露排教大法,定可震慑对方,那知事
与愿违,等到感觉有异,但已无及,忙移形换位疾挪了开去,银白寒芒却穿入两
肩要穴。

  严晓星赤阳掌力如同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拍的一声,掌力击中青袍老者。

  只听青袍老者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冲出一步,转身立定,面色突变灰白,凄
然笑道:「尊驾所施的武功独步武林,可否告知老朽源出何宗啊?」说着面色大
变。

  原来青袍老者罹受赤阳掌後,体内真气逆散,两肩内所罹的银芒循血疾攻心
脉,自知无幸,摇首叹息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多行不义必自毙,老朽悔之晚
矣。」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恕在下无法见告,因在下也不知掌法源出何宗。」青
袍老者身形忽摇摇欲坠,张嘴喷出一道血箭,仰面倒下,尸横於地。

  忽闻棚内传出柴青溪语声道:「严少侠速将他身上携带之物取出後再毁尸灭
迹,暂莫管乔五三人。」

  严晓星应声道:「在下遵命。」

  搜觅青袍老者全身,携带之物一一取出,只见是一只翠玉小马,琢雕甚精,
整体碧绿,借颈项处微显一圈黑线,另有一黑晶壶颈小瓶,内贮药末,除外则是
三枚古钱。他微一忖思,取出化尸散洒入青袍老者口中,将尸体瞬间化为一滩黄
水,流入排木下。木排因无人撑使,冲流甚急,幸河面广直,并无险弯,否则撞
上礁石崖角,必致粉身碎骨。

  严晓星走入了棚内,只见柴青溪已然坐起,神态较之已前判若两人,不禁笑
道:「老丈好些了麽?」

  柴青溪道:「多谢少侠相救,他身旁可有一匹翠玉驹麽?」

  严晓星道:「正是。」

  柴青溪道:「快拿给老朽。」严晓星急忙递在柴青溪手中。

  柴青溪只端详了一眼,旋开马颈,原来那圈黑线却是一道旋槽,马腹中贮有
白色丹丸,清香扑鼻。只见柴青溪倾出三粒丹丸,吞服而下,旋好马颈之後,急
道:「少侠目前无暇叙话,烦劳舀盛一盘净水,及一束竹筷,此木排必须定住,
否则有撞毁之虞。」

  严晓星急忙走出来,只见木排顺流而下,迅急异常,河面渐狭,远处呈现弯
流,忙找来一木盆盛满净水及一把竹筷,闪入棚内。柴青溪谢了一声,将竹筷放
置盆中,右手捏紧一只竹筷,目注盆中。

  那些竹筷在水盆内本飘浮四散,须臾突起变异,竹筷竟自动聚束在一处,形
成一排,却在盆中急游。但见柴青溪口中念念有词,两目神光大盛,微喝一声,
右手竹筷疾然而下,那竹筷笔直似篙,堵住那急漩之势。

  柴青溪如释重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少侠,相救之情恩重如山,老朽
当有以报德。」

  严晓星道:「在下并非挟恩索报之人,老丈何必挂齿。」

  柴青溪道:「少侠知道那青袍老者是谁麽?」

  严晓星答道:「在下不知。」

  柴青溪道:「是老朽三师弟邓汉。」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同门手足,为何加害老丈?」

  柴青溪凄然一笑道:「老朽同门三人,先师本一律看承,後因察出二三师弟
心术不正,在外为非作歹,先师大怒,中止传授,并逐出门墙,本教规律掌门之
位并非因嫡长继承,而是因其心性、功德、技艺三者所考多寡为据,为此二三师
弟怀恨老朽挑拨离间,还种下今日之祸。」

  严晓星叹息道:「怨仇之深乃至於今,甚矣哉。」

  柴青溪道:「屈指算来,时逾四十年了。」

  严晓星道:「看来他们二人处心积虑,欲夺回排教掌门之位。」

  柴青溪摇首道:「非如少侠所料如此简单,他们已投至无极帮门下,至於他
们暗害老朽,决非纯属寻仇。」

  「那麽又为了何来?」

  柴青溪道:「老朽不愿妄加猜测。」说着目注了严晓星一眼,接道:「少侠
此刻体内有无异状麽?」

  严晓星道:「在下并无丝毫异样感觉。」

  柴青溪诧道:「这就奇了。」微一忖思,似有所知,接道:「老朽意欲相留
少侠数日之聚,但老朽须上岸片刻去去就来。」

  严晓星道:「老丈请便。」

  两人相偕走出了草棚,只见乔五三人仍如木雕泥塑一般,柴青溪旋开翠玉小
驹,倾出药来。一一喂服,举掌震开三人後胸穴道。乔五三人长吁一声,如梦初
醒,蓦见柴青溪已平复如常,不由大喜,目露感激之色,乔五道:「邓汉恶贼人
咧?」

  「死了,被这位少侠除去。」柴青溪叹息一声道:「虽然邓汉被戮,但首恶
仍未除,祸患犹存,恐燎原之势即生,一发不可收拾,此话一言难尽,老朽去去
就来,你等好好款待少侠。」说着伸手探怀取出一把糠屑往空挥撒,纵身一跃,
身上水面,如履平地,去势迅快如飞,转瞬踏上江岸,身影杳失无踪。

  严晓星眼中露出一抹迷茫神色,诧道:「柴老丈为何临行之时,撒下一把糠
屑?」

  乔五笑道:「少侠请坐,待小的慢慢道来。」

  木排上哪有桌椅,只有盘膝坐下。其馀两人取出一壶酒及两包卤菜来。乔五
在严晓星面前斟满一碗酒,道:「方才祖师爷挥洒糠屑,乃排教障眼法,江岸两
边行人无法看真我等藏身之处,我等却瞧得清清楚楚。」

  「柴老丈既然身具如此妙法,应所向无敌才是,怎麽被人所害?」

  乔五摇首苦笑道:「排教法术并非人人都会,会者亦不能挟术害人,否则必
遭天谴,祖师爷慈悲心肠,面恶心软,此次竟被同门暗害,乃意料之外,非人力
所可预防。」

  严晓星道:「乔兄言中所指是否方才死者邓汉麽?」

  乔五摇摇首道:「乃祖师爷二师弟厉炎。」

  严晓星叹息一声说道:「同门操戈,伦常败坏,柴老丈应察微知著,预为之
谋,怎有此变。」

  乔五喝了一口酒,道:「少侠有所不知,祖师爷在未接掌门户之前,厉炎邓
汉就被逐出门墙之外,一直销声匿迹,暗中为恶,祖师爷无法除去他们俩人。五
年前祖师爷退隐山林,他们两人亦未与本门为敌,直至半年前两人竟投在无极帮
内,奉无极帮主之命闯入本门总坛,伤了高手多人,掌门人亦身罹轻伤,勒令本
门寻出祖师爷潜隐之处,欲索取祖师爷持有之一册奇书。」

  严晓星道:「什么奇书?」

  乔五道:「排教大法。」

  严晓星不由呆得一呆,道:「厉炎需此奇书何用?」

  乔五道:「用以济恶,少侠有所不知,排教中人均擅教宗法术,然仅是防身
之术而已,但这本奇书内无所不载,祖师爷尽毕生之年所得者不过十之四五,当
年厉炎资质聪颖习得其中三成,如非其师当场立断,今日武林形势必将有一番剧
变。」

  严晓星恍然大悟,已知无极帮主判断武林形势对他大大不利,才无所不用其
极,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恕在下初出江湖,对此茫然无知。」

  正说之间,柴青溪已踏波逐浪,疾如丸掷星跃登上木排,笑道:「有劳少侠
久候。」

  乔五忙取来一副杯筷,柴青溪盘膝坐下,敬了严晓星一杯酒後,道:「少侠
知否老朽上岸料理何事?」

  严晓星毫不思索答道:「查明厉炎是否率领着党羽追踪而来,老前辈故布疑
阵,引厉炎误入歧途。」

  柴青溪一翘拇指,赞道:「少侠委实料事如神,一猜就中,厉炎恶贼偕同无
极帮内高手果然追踪而来,老朽故布疑阵,使他等疑心老朽身罹重伤不治而亡,
但仍瞒不住厉炎。」

  严晓星道:「既然瞒不住厉炎,老前辈何以善其後?」

  柴青溪微微一笑道:「老朽意欲借重少侠。」

  严晓星闻言一愕,道:「在下微末技艺,不敢当此重任,风闻神木令重出江
湖,老前辈何不寻找神木令主人解救贵门危难?」

  柴青溪摇首叹息道:「神木令的主人宛如天际神龙,难见首尾,纵然找到了
他,未必他就能应允能救本门危难。」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羊皮书,递与严
晓星,接着道:「这本书不但带来了本门危难,而且为整个武林带来一场血腥浩
劫,老朽善於察人,只有少侠……」

  严晓星不待柴青溪说完,已知柴青溪心意,双手连摇,道:「在下何德获此
重赠……」

  柴青溪面色一沉,正色道:「如让厉炎或无极帮所得去,则武林之内恐无噍
类矣。」

  严晓星道:「老前辈何不毁去此书?」

  柴青溪大笑道:「毁去此书,就能获致武林太平麽?少侠不必推辞,尽三日
之期少挟可潜心参悟,老朽在旁略加指点,当不难尽得其中玄奥。」严晓星察觉
柴青溪神态似含重忧,知其言是实,忙接过进入棚内。

  柴青溪向乔五三人道:「厉炎虽知老朽重伤,但坚不信老朽因伤致死,所以
追踪不舍,你等须慎於应付。」说着详加嘱咐後即进入棚内。

  木排复逐流而行。天色渐渐灰暗了下来,河风狂劲,呼啸掠空,波涛汹涌,
河岸远处隐约可见闪烁灯火。乔五忽高声道:「青阳镇到了,我等须上岸购买食
物,速摆船停岸。」

  突然,柴青溪披头散发,面色严肃,手执一把已燃着殷红火光线香,在棚上
各处插实後,拟目注视了一阵,又走入棚内。乔五轻轻感喟了一声,道:「祖师
爷为了本帮的存亡绝续,不惜损耗本身的真元,但愿天从人愿,免去武林一场杀
劫。」说着又道:「你等速去速来,形迹务须隐蔽。」

  两人应了一声,排身缓缓靠抵河岸,纵身一跃,穿空如飞,掠落岸上,身形
渐杳。

  河水呜咽,夜空如墨,岸上寂寥无人,一钩新月,慢慢升起,水面如烟,一
片迷蒙。乔五蹲坐排上,抽出竹节烟管,装上烟後,火石敲出一星火焰,只见乔
五口中不断的白色烟雾喷出,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蓦地——河岸上发出一声桀桀怪笑,宛如枭鸣,令人不寒而栗。乔五不禁一
怔,面色疾变,佯装无动於衷神情,自顾自仍在吸着旱烟,却眼神暗暗凝向怪笑
传来处。一株秃柳後冉冉现出一双人影,蓦然疾闪如电,落在木排上。

  乔五矍然起立,沉声道:「请问两位来意?」说时已瞧出两人形貌,左侧一
人,身穿丝织长袍,质地甚软,衣角随风摺摺飘扬,手执一把摺扇,年岁约三旬
开外,短发稀薄,绿豆小眼,瘦削长睑,高颧耸鼻,掀唇露齿,眼神精芒闪烁,
神态倨傲。

  右立一人约五旬左右,三绺长须墨黑如漆,脸形略圆,五官端正无异常人,
却身着一袭墨鳞甲片织成长衫,月色水光反映之下,不时泛出眩目闪闪光华。乔
五猛得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猛震。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识老朽却也难
怪,但久走江湖武林人物,却能从衣着辨识老朽……」语声略略一顿,又说道:
「你当知老朽来意,何必明知故问。」

  乔五答道:「小的委实不知两位来历,来意更是不知。」

  老者哈哈一笑道:「此话当真?」

  「正是。」

  老者眼中泛出一抹奇光,道:「你可是乔五?」

  乔五心中顿时泛起一片奇寒,道:「小的正是乔五。」

  老者微微一笑道:「这就不错了,风闻你久随着柴青溪,忠心耿耿,矢志不
二,此次柴青溪再出江湖,依然是你长随左右。」

  乔五正色道:「一点不假。」

  老者道:「那麽柴青溪现在何处?」乔五沉吟不答。

  手持铁扇中年人突面现一片杀机,右臂倏地一扬。老者右手一拦,低喝道:
「且慢,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杀了他又有何用。」

  中年汉子冷笑道:「小弟怎会杀他,要他实话实说。」

  老者摇首笑道:「柴青溪是老朽多年未见老友,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你怎可
胡乱出手,无端引起误会。」中年汉子低哼一声,右臂垂下。

  老者蔼然一笑,道:「老朽名唤蔺文襄,武林人称蟒龙神,这位是老朽盟弟
索寒,人称夺天手。」

  乔五面色悚然一惊,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来久未露面江湖之难惹难
缠魔头,纷纷又重出江湖了。」忙抱拳躬身道:「原来是两位武林前辈,但不知
有何训教?」

  蔺文襄笑道:「不敢,老朽一向说话耿直,敢作敢当,风闻柴青溪此人以退
隐之身再出江湖,受人暗算,几乎丧命,是否是真?」

  乔五道:「不错。」

  蔺文襄道:「如今柴青溪何在?」

  乔五道:「七月之前小的奉命在上游江峰守候他老人家,傍晚时分他老人家
神色败坏返回,命我等速离,半月後在江山候他赶回,言後又匆匆离去。」

  蔺文襄神色一怔,道:「他前往何处?」

  乔五道:「他老人家罹受叛门师弟厉炎暗算,几乎丧命,幸途中武林高人解
救,才得不死,但须赶往某处乞求一种灵药始能复元,小的却委实不知他老人家
赶往何处。」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柴青溪向来行事莫测高深,独行其是,你无从知悉他
前往何处这也难怪,厉炎暗算於他与欲夺一本奇书有关,此书是否仍在柴青溪身
上?」

  乔五毫不思索答道:「仍在他老人家身上,厉炎未免枉费心机。」

  索寒忽冷哼一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柴青溪如想保全那条老命,最好
将这本奇书奉赠他人。」

  乔五道:「他人也未必能保存那本奇书,因为厉炎身後还有无极帮主在,若
他人妄欲染指,恐带来一场杀身奇祸。」

  索寒冷笑道:「这未必见得。」

  蔺文襄望索寒一眼,道:「不知者不罪,二弟似嫌盛气。」说着又道:「柴
青溪临行之时,可曾身怀奇书麽?」

  乔五道:「不瞒前辈,那书他老人家随身携带,片刻不离。」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这样好了,我俩也随你在木排上,七日後以便与你
祖师爷会晤。」

  乔五闻言大吃一惊,神色猛变,道:「这可使不得。」

  索寒沉声道:「为什麽?」面现森厉杀机。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各有隐衷,二弟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乔五苦笑道:「不敢相欺,厉炎邀集了甚多武林高手追踪而来,小的自身难
保,两位前辈似不必淌此浑水。」

  索寒冷笑道:「我等既然伸手,就管定了这场是非,只要你言之不假,包你
丝毫无损。」

  蔺文襄忽道:「这木排上满插香火为何?」

  乔五心神一凛,突然福自心灵,答道:「此乃祖师爷临行之时,严嘱必须如
此。」

  索寒道:「为什麽?」

  乔五道:「祖师爷虽遇救,得以不死,仍必须求得灵药,才能活命五年,不
然难过百日之期,这百日内宛如油尽之灯,随时都可熄灭,所以施展大法,维护
他老人家真元不坠。」

  蔺文襄与索寒互望了一眼。

  只听乔五又道:「是以小的夜行昼至,藏在隐秘之处,不使武林人物及厉炎
发现,为防万一。」

  索寒笑道:「看来我等势必同坐木排,维护柴青溪留得活命了。」

  乔五暗暗心惊,忖道:「这就麻烦了。」

  蔺文襄淡淡一笑道:「柴青溪老儿与我等同一心意,未能忘情骊龙谷藏珍,
志在那起死回生神药千年雪莲实。」

  索寒道:「蝼蚁尚且贪生,人何能不惜命。」说时那登岸购用酒食两人已快
步如飞转返排上,目睹蔺文襄索寒两人在,不禁面现惊愕之色。

  乔五忙道:「这两位老前辈乃祖师爷至友,快快见过。」

  两人抱拳躬身道:「小的拜见两位老前辈。」

  索寒冷冷一笑道:「不必了。」

  乔五以目示意将买来的酒食铺展放在了木排上,取来杯箸,笑道:「两位前
辈……」

  话尚未了,索寒道:「老朽两人自在一旁饮用,以免拘束。」

  乔五道:「谨遵前辈之命。」忙将酒食分开二份。

  夜寒风劲,冷月迷茫,但闻浪涛拍岸,远处仅传来一声犬吠声外,其馀均是
一片沉寂。蔺文襄索寒默然对饮,忽闻岸上传来轻微衣袂振风声,只听一苍老语
声道:「是这里了。」

  河畔乱草中突现出三条黑影,疾如飘风掠上木排,六道冷电眼神扫视了木排
一眼,一个森冷如冰语声扬起道:「谁是乔五?」

  乔五霍地立起,答道:「小的就是。」

  「柴青溪咧?」

  乔五道:「他老人家并不在此。」

  「现在何处?」

  乔五道:「不知。」

  那人冷笑一声,手出如风,奇准无比扣住乔五腕脉要穴。乔五只觉一股寒冽
气流,循臂攻入脏腑,不禁面色大变,全身直打哆嗦。突闻一声冷喝说道:「撤
手。」

  索寒身法奇怪,如风闪电掠至那人身前,足未沾地,摺扇已自点向那人曲池
穴。只听一声冷哼,身影踉跄倒退。苍老语声冷笑道:「想不到排教中竟有此高
手,委实难得,不过你胆子也太大了,敢轻捋老夫等虎须。」

  蔺文襄已自腾身飞落,沉声道:「朋友,请招子放亮些,不要口无忌惮,落
得个灰头士脸似嫌不值。」说着一双夜眼,已瞥清对方三人形貌,暗暗一怔,忖
道:「怎的他们也露面江湖了。」对方是一蓄着两撇山羊胡须,瘦骨嶙峋猴脸尖
颔老者。

  猴脸老者放声大笑道:「柴青溪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你们算是……」

  话声末了,蔺文襄大喝道:「住口,就凭你崤山七鬼吓唬得了谁?此处放不
开手脚,咱们去岸上称称斤量如何?」

  猴脸老者闻言一怔,蔺文襄那身穿着异常惹眼,百忙中想起了一声,不由哦
了一声道:「原来是蔺老师……」

  蔺文襄眉头一皱,道:「此时此地不用班荆道故,咱们去岸上理论如何?」
猴脸老者一撩袍角,答了声好,三条身形宛如飞鸟腾起,掠向岸上。

  蔺文襄低声道:「二弟,崤山七鬼形影不离,分明岸上尚隐藏四个,你我得
小心一点。」

  索寒冷笑道:「小弟若教崤山七鬼跑了一个,便立即回山,永不再出。」声
落人起,身如闪电飞出。蔺文襄如影随形飞起,两人同一时间落地。

  只见崤山七鬼并肩一列横身立在一块较为平整的沙坪上,蔺文襄身未落地,
便朗声笑道:「丘老大,你想明白了麽?这宗买卖似烧红了烙铁般,小心烫着了
手。」

  猴脸老者阴阴一笑道:「你我别在嘴皮上动功夫,请问蔺老师,柴老儿身怀
那本奇书现在何处?」

  蔺文襄道:「你认为蔺某会交出?」

  猴脸老者道:「丘某断言蔺老师二位绝非柴青溪同路人物,既然双方均志在
此书,何不把话说个明白清楚。」

  蔺文襄笑道:「好,算你丘老大会说话,那本奇书仍在柴青溪老儿囊中。」

  猴睑老者道:「那麽柴青溪现在何处?」

  「他们?」蔺文襄道:「不知前往何处,但他数日後便可赶回。」

  猴脸老者道:「蔺老师如何知道的?」

  蔺文襄道:「蒙乔五见告,是以蔺某知情。」

  猴脸老者目中泛出困惑神光,诧道:「蔺老师居然相信乔五说话是实。」

  索寒冷笑道:「你不相信其言是实又待如何?」

  猴脸老者道:「我丘阳自有能耐使乔五说出实话。」

  蔺文襄沉声道:「蔺某自信能耐不会比你丘老大差。」

  丘阳默然须臾道:「看来二位总算不虚此行,但曾否有把握将柴青溪那本奇
书得在手。」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眼前为止,谁也不敢说有把握,七位若能见机,就此
悬崖勒马,以免盛名废之一旦。」崤山七鬼闻言面色一变。

  蓦地——随风送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这话是你说的麽?」

  索寒大喝一声,身如脱弦之弩循声扑去。蔺文襄同地发难,身形冲天拔起,
半空中变提身法,宛如飞鸟般向崤山七鬼扑下。横距崤山七鬼头顶半丈左右,身
形猛振,袍上鳞甲离衣暴射飞出,电旋芒雨般罩袭数丈方圆。

  七鬼料不到蔺文襄猝施奇袭,骤不及防,只听数声闷哼腾起,七条身形四射
飞出,穿空如电遁去。蔺文襄也不追赶,立即追踪索寒之後扑去。只见索寒身形
倒横飞回,目露惊恐之色。

  蔺文襄道:「二弟,你遇见了什麽?」

  索寒道:「速退。」伸手一牵蔺文襄,迅快如飞赶回木排,催命乔五解缆。
排行甚速,转眼之间,竟行五六里。

  蔺文襄道:「二弟,你究竟遇上何等强敌,我有生以来,似未瞧见二弟如此
惊恐过。」

  索寒似惊魂甫定,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小弟遇见一只怪物。」

  「怪物?」蔺文襄诧道:「什麽形像?」

  索寒摇首道:「小弟也说不上什麽形像,总之形状极怪,异常恐怖。」

  蔺文襄道:「究竟是何物?」

  索寒道:「独角麒麟,似浑身毛片火红。」

  蔺文襄道:「无疑是为人所豢养,但不知二弟瞧见了其主人没有?」

  索寒摇首答道:「这倒未曾。」

  蔺文襄道:「此人必隐在近侧,二弟不战而退,其中必有缘故。」

  「当然。」索寒道:「小弟推出内家真力时,怪兽口中喷出一股强猛无比气
劲,且挟着奇臭,使人晕眩,所以小弟见机而退。」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崤
山七鬼大哥予他们重创麽?」

  蔺文襄道:「七鬼谅非当年阿蒙,受创不重,定再追踪而来。」

  索寒摇头叹息道:「七日之期变化甚钜,你我两人恐难应付。」

  蔺文襄道:「你我有生以来,历经多少风浪,虽说此事奇险,弄得不巧得赔
上一条生命,稍用心智,当不难迎刃而解。」顺风顺水,排行甚速,忽见一艘小
舟由上流而下其行似箭追上木排。

  索寒大喝道:「什麽人?」

  克察一声,船头竟刺入木排夹缝内,随风送来一个甜脆语声道:「是我,两
位老前辈可容小女子拜见麽?」语声宛如出谷黄莺,令人心神愉悦。

  蔺文襄索寒两人不禁一怔,只见船头现出一白衣长发少女,眨眼之间,不知
用什麽方法已登上了木排。少女彷佛甚美,瓜子脸庞,蛾眉杏眼,肤如凝脂,冷
月迷蒙下无异广寒仙子重谪尘寰。蔺文襄道:「请问姑娘来意?」

  少女露齿嫣然一笑,道:「还用问麽?小女与两位前辈同志在骊龙谷藏珍,
不过二位前辈需千年雪莲实,小女子则在那册武功秘笈与神剑鲁阳戈。」笑魇如
花,如初绽百合,醉人心魄。

  蔺文襄道:「这与老朽两人何干?」

  少女格格娇笑道:「既是与两位前辈无干,请即离此是非之处。」

  索寒冷笑道:「这是姑娘驱客令?」

  少女美目盼兮,醉靥含笑,哦了一声道:「小女子可没有这份胆量,但这块
木排立即要展开一场惊涛骇浪,两位前辈如袖手旁观,怕由不得两位咧。」

  蔺文襄道:「姑娘意欲与老朽两手联臂拒敌?」

  少女纤纤玉手一掠为风翻乱的云鬓,娇笑道:「我可没这麽说。」

  索寒道:「请问姑娘是如何知情的?」

  少女敛去笑靥,正色道:「我如不知情,亦不致赶来木排上,我不愿因人成
事,更不愿不相干的人动了手脚,须知这木排上香阵,正是柴老前辈长命灯,倘
有失闪,岂不误了大事。」乔五等人闻言暗暗心惊。

  蔺文襄道:「老朽两人如不离去咧?」

  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么两位前辈不要後侮就是。」

  索寒与蔺文襄互望了一眼,忽同时放声大笑道:「老朽两人生平行事,从无
後侮。」

  少女格格一笑,道:「但愿如此。」一跃而起,落入小舟,虚空提掌,娇喝
一声道:「离。」舟身霍地离开木排,两掌一送,将木排催速,转瞬远离数十丈
远近,渐渐舟身如谷,隐入水天苍茫中。

  索寒长吁了一声道:「这少女美得令人不敢逼视,老大,小弟平生没说过怕
字,但今日打从心底儿就有点不自在。」

  蔺文襄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二弟,咱们还是喝酒,一杯解千愁,别
尽心眼里嘀咕。」

  两人对坐一言不发,喝着闷酒,但满腹心事仍推不开去,四道眼神不时巡视
四外。乔五三人愁容满面,相对唏嘘。约莫半个时辰後,夜风忽转狂疾,激起水
浪腾起丈许高,排身不稳,颠簸摇倾。蔺文襄索寒两人宛如落汤鸡般,身形跌冲
不住,索寒大声呼唤乔五道:「这是排教妖法,速速破解。」

  乔五苦笑道:「小的无法破解,只能任他了。」

  奇怪排上那点燃的香阵,偌大的风浪水花,却未熄灭一根。这情形几乎折腾
了两个时辰,风浪渐平,木排傍一处沙滩靠拢停下。钩月西斜,悬挂天边,夜,
仍是一片平静,江流汩汩,排上诸人筋疲力尽,浑身水淋。蔺文襄苦笑道:「二
弟,你瞧这木排上香阵一支未曾熄灭,看来柴青溪洪福齐天,你我都似枉费了心
机。」

  索寒也瞧出了蹊跷,道:「老大,你打退堂鼓了麽?恐由不得你我。」

  蔺文襄诧道:「为什麽?」

  索寒手指沙滩,道:「老大你瞧。」原来沙滩上冉冉现出黑影,缓缓向木排
上走来,蔺文襄瞧出黑形内有崤山七鬼在,心知处境危异,必有一番激烈博斗。

  只听丘阳阴恻恻冷笑道:「两位别来无恙。」

  蔺文襄大喝道:「想不到七位竟亦投在排教门下。」

  丘阳冷冷一笑道:「蔺老师错了,我等身为无极帮上宾。」

  一条身影疾如闪电,掠上木排,高声道:「乔五,祖师爷往何处去了?」

  乔五认出那人是排教外三堂香主涂立豪,不禁目露愤激神光,冷笑道:「原
来是涂香主吃里扒外……」

  「住口。」涂立豪厉喝道:「祖师爷为了一本奇书,竟任令本教危如击卵於
不顾,为了本教存亡绝续,奉了龙头香主之命,不得不尔。」

  乔五怒道:「香主找上我乔五何用?」

  涂立豪笑道:「只有你才知祖师爷去处。」

  乔五冷笑道:「乔五不知。」涂立豪微微一笑。

  乔五等人只觉腹疼如绞,蔺文襄索寒也不例外,满面冷汗如雨,身形支撑不
住,弯腰蹲下。涂立豪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入云,声播四外,狂烈震耳,半晌才
住,目中精芒电射,大喝道:「柴青溪何在,从速吐出,不然休想活命。」

  忽闻银铃悦耳娇笑声传来道:「这倒未必。」

  不知何时,白衣少女竟在木排上,身法奇快,飞掠落在涂立豪之前。纤手一
扬,叭的一声脆响,涂立豪左颊上挨了火辣辣的一记,痛得闷嚎出声,只觉眼冒
金星,颚骨松散,牙齿迸落,嘴角溢出了一线殷红的鲜血。只听白衣少女娇笑说
道:「认贼作父,无耻之尤,速取出毒蛊解药。」

  蔺文襄闻言不禁魂飞魄寒;暗道:「原来他们竟暗施毒蛊,但不知蛊毒在何
时施放的?」

  突闻涂立豪一声怪叫,双掌如风推出,呼啸雷奔,向白衣少女两肋打下。少
女娇笑一声,身形滑溜无比,疾闪在崤山七鬼之前,道:「你们更是无耻。」身
形奇幻迅快,宛如穿花蝴蝶,在崤山七鬼肩後各按了一掌。

  七鬼立如泥塑木雕,被少女点上穴道。其实七鬼在武林中并非易与之辈,哪
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为人点了穴道,无奈少女先声夺人,而且为蔺文襄蟒鳞所伤未
愈,更少女身法神奇,骤不及防。只听少女身形腾起,放声娇哼,手中飞出一圈
白虹寒芒,电闪雷奔飞袭罩下。涂立豪手下纷纷断肢折腿,倒卧在血泊中。只听
一声冷哼,白衣少女落下,一柄青虹短剑紧抵在涂立豪咽喉上。

  少女面色如罩严霜,喝道:「涂香主,速将解药取出。」

  涂立豪面无人色,道:「解药不在涂某怀中,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於姑
娘并无益处。」白衣少女寒着脸不答,右腕微动,刃口割破了涂立豪咽喉上微浅
层皮,一线鲜血顺着剑身流下。

  涂立豪惊叫了一声,两目微瞪,惊恐道:「姑娘这是不智之举。」

  白衣少女冷笑道:「为什麽?」

  涂立豪道:「蔺文襄索寒并非好相识,见利忘义,他们不知感恩图报,到时
恐姑娘後悔莫及。」

  白衣少女道:「姑娘知道,这个不劳费心。」

  涂立豪又道:「在下知姑娘并非柴青溪助拳之人,心有图谋而来,乔五未必
能据实相告。」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这个也不劳费心。」

  涂立豪道:「在下言尽至此,解药实不在身旁,不过现有几粒止痛药,可暂
解腹痛,但解不了蛊毒,一个对时後身化浓血而亡。」

  白衣少女闻言,柳眉微皱,玉掌一伸,道:「止痛药拿来。」短剑移开涂立
豪咽喉要穴。

  涂立豪面色苍白如纸,心内无比怨毒,缓缓伸手探入怀中。白衣少女迅快如
电点了涂立豪後胸数处穴道,冷笑道:「我为你点了七阴穴道,半个对时後必然
发作,你当知这手法恶毒厉害。」

  涂立豪面色惨变,取出一只磁瓶,倾出十数粒药丸,递与白衣少女。少女接
过,正待与乔五等人喂服。忽闻沙滩上传来一声朗朗语声道:「且慢。」

  白衣少女不禁一怔,循声凝眸望去,只见沙滩上快步走上木排一庞眉虎目,
银盆方脸,花白长须老者。老者捋须含笑道:「这药丸虽然可解腹痛,但却加重
毒药,一个对时後必身化浓血而死,虽有解药亦无用。」

  白衣少女道:「阁下来历还请见告?」

  老者冷笑道:「老朽伏建龙,江湖人称乾坤八掌。」

  白衣少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伏老英雄,小女子失敬,老英雄为何知之这
般清楚。」

  伏建龙道:「因老朽适才偷取了厉炎身旁的解药,并在无意中偷听了厉炎谈
话,故而知情。」

  白衣少女道:「厉炎如何不来此处?」

  伏建龙笑道:「他知柴青溪不在排上,又坚信涂立豪万无一失,他与无极帮
高手侦骑四出,探听柴青溪行踪,一有下落,即行赶去,他如何舍本逐未。」说
着掌心中托着五彩色泽嫣红,清香扑鼻丹药,走向乔五等人的身前,一一喂服而
下。须臾,蔺文襄等人腹痛渐止,神清气爽,一跃而起。

  索寒抱拳谢道:「伏老师,咱们长远不见,屈指算来,已寒暑十易,谁说光
阴催人,但伏老师壮健如昔,不见半丝老态。」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你我均是以退隐之身,再出江湖,不过
老朽已跳出名利是非圈中,藏珍奇书一概无动於衷。」

  蔺文襄道:「既然如此,伏老师为何重出江湖?」

  伏建龙微笑道:「伏某为了寻访故人子弟,是以江湖奔波。」说着转面向白
衣少女道:「姑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崤山七鬼及涂立豪等人留下性命恐成
心腹大患,到不如及时除去。」涂立豪闻言大骇,嗖地窜上了沙滩,欲待逃命而
去。

  伏建龙道:「你走不了。」右掌疾翻,虚空立向涂立豪身後击去。只听涂立
豪张嘴发出一声惨嗥,身形栽扑在地,全身裂碎成一片肉泥。索寒与蔺文襄互望
了一眼,暗暗惊骇不已。

  伏建龙忽长叹一声道:「两位此次重出江湖,觊觎骊龙谷藏珍,甚是不智,
无极帮网罗的均是武林中黑白两道绝顶高手,端尽全力,志在必得,两位此举无
异螳臂挡车。」

  蔺文襄面色一变,道:「伏老师乃侠义道中高人,威望久隆,如何亦出此颓
废之言。」

  伏建龙微笑道:「两位知道无极帮如何志在必得,因双雄不能并存於世,取
得骊龙谷藏珍後,便可除去神木令主人,傲视江湖,称霸武林。」

  索寒道:「真有神木令其人麽?」

  伏建龙道:「一点不假。」蔺索两人不禁嘿然无语。

  伏建龙转面向白衣少女微笑道:「姑娘武功精绝神奇,令师必是一位世外高
人,姑娘来历可否见告?」

  白衣少女道:「我叫杜翠云,师门来历无法见告,因为我也不知她老人家姓
名。」

  伏建龙道:「姑娘急需柴青溪那本奇书何用?」

  杜翠云答道:「不瞒老英雄,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必需将骊龙谷中那册武功
秘笈得手,才能手刃仇人。」

  伏建龙微微叹息一声,道:「但不知姑娘强仇是谁?」

  杜翠云道:「百兽天尊。」

  伏建龙不胜惊骇,道:「老朽生平就未曾听过有百兽天尊其人。」

  杜翠云道:「因为无法取信於人,所以只能独任其是。」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老朽告辞了。」

  蔺文襄忙道:「伏老师这就要走了麽?」

  伏建龙微笑道:「老朽无意江湖的是非,留在此处徒然结怨,还不如速离为
是。」双拳一抱,身形腾起,几个起落,便自无踪。

  杜翠云望了崤山七鬼一眼,落指如飞,点了死穴,一一陈尸木排。乔五等人
相助移尸埋在沙滩後,杜翠云便自催促离岸下驶。索寒唤道:「杜姑娘。」

  杜翠云秀发飘飘,独自立在排头,眸凝远处,跌入沉思中,闻得唤声,螓首
微旋,道:「索老英雄有话只管请讲。」

  索寒道:「老朽在前途相遇崤山七鬼时,登岸方欲决一雌雄,忽闻阴冷笑声
传来,老朽立即扑去,却未见人迹,但瞥见一只怪兽。」

  杜翠云冷冷答道:「怪兽是何形状?」

  索寒道:「壮大依於水中,浑身毛片火红,独角獠牙,目光如炬,老朽受惊
而退,心疑必为姑娘所说的百兽天尊。」

  杜翠云先还道他是信口胡诌,後察觉索寒面现悸惊犹存之色,由不得信了七
分,道:「此话当真?」

  索寒道:「老朽怎能信口开河。」

  杜翠云道:「如此说来,百兽天尊亦为无极帮所网罗了,但不知此红毛独角
兽是否为百兽天尊豢养。」

  索寒道:「老朽只见过红毛独角兽,未见其人,不敢断言真是。」杜翠云谢
了一声,便自转面凝思。

  排行甚速,数个时辰後停在一处弯流树荫下,天将黎明,索寒道:「老朽两
人意欲登岸买点酒食。」

  杜翠云道:「两位请便。」

  蔺文襄索寒两人相偕登岸,疾奔如风而去。镇集近处已有人迹,天色已转鱼
肚白,阡陌道上肩挑负贩络绎於途。蔺文襄道:「看来,今日是当墟之期,你我
也好饮一两杯水酒压压惊。」

  行至镇口外,只见人群如潮,叫嚣之声不绝於耳。两人进入一家酒楼,店伙
趋前领入肴座,笑道:「两位爷台,用些什麽?」

  索寒道:「有什麽现成的好酒好菜尽快送上。」

  店伙躬身道:「两位爷台请坐,敝店酒菜讲究快、好两字,这就送上。」转
身退去。

  敢情店伙瞧出两人路道不对,尤其蔺文襄这身蟒鳞袍异常惹眼。果然,片刻
之间,热腾腾的酒菜已自送上,两人举杯畅饮,举箸品尝,只觉酒甘菜腴,香醇
可口。索寒赞道:「想不到这小村镇中厨子居然有此好手艺。」

  两人酒到杯干,屠门大嚼,突见一瘦小村汉挨近桌边,举止无异常人,似是
找择空座而来。忽闻一低微冷笑声传来道:「尊驾也太不长眼了,凭尊驾也敢酒
中放毒,青门双绝是好惹的麽?」

  蔺文襄索寒两人不禁一怔,青门双绝不就是讲他们麽?蔺文襄突发觉那瘦小
村汉右手探怀,神色大变,情知有异,冷哼一声,双肩轻振,一枚蓝汪汪鳞片离
身飞出,疾如电射而去。只听瘦小的汉子惨嗥一声,鳞片已嵌入肩骨内,身形方
饮仆地,索寒右臂疾伸如电一把抓住他,冷笑道:「朋友,你奉何人之命暗算施
毒?」

  瘦小汉子一脸凄厉之色,目光怒毒的厉声道:「尊驾无事生非则甚,恃武凌
人,不怕此处是有王法的所在麽?」食客们纷纷注视索寒,从他们目光中满含厌
恶敌意。

  蔺文襄道:「二弟,我等出外再说。」抛了一锭银子留存桌面。

  索寒道:「好。」

  宛如抓小鸡般将那瘦小汉子提起,迈步走出店外。镇街上人群熙集如蚁,喧
嚣震耳,蔺索两人好不容易挤出镇街外,进入竹林内放下了瘦小汉子,索寒沉声
道:「朋友,你最好实话实说,当知老朽两人厉害。」

  瘦小汉子忽放声大笑道:「两位已至鬼门关,尚知死不悟麽。」

  蔺文襄闻言情知有异,目光四巡,察觉竹林外幢幢现出魅影。索寒大怒,左
手立掌如刃,嗖地劈下,克察一声,瘦小汉子一颗头颅被刀割了一般,骨碌碌滚
出丈外,腔中鲜血喷起老高,触目惊心。

  竹林外蓦地传来怒喝道:「索朋友,你也大心黑手辣了,血债血还,纳命来
吧。」

  蔺文襄低声向索寒低声道:「三弟,咱们冲了出去。」

  两人双双扑出林外,出手凌厉。匪徒众多,均是一流好手,展开一场凶猛阻
截。蔺索两人连毙了四五人,但好汉不敌人多,匪徒又不畏死,此落彼起,冲不
出竹林外,两人心意相通,陡地腾身反向扑去。突闻一声怪兽怒吼,索寒闻声大
震,凝目望去,只见三丈开外,立了一只红毛独角怪兽,目光如炬,獠牙狺狺,
神态凶恶狰狞。

  索寒沉身立稳,道:「老大,你瞧,就是这只怪兽。」

  蔺文襄一生闯荡江湖,遍历深山大泽,从未目睹过这形状怪兽,不禁面色大
变,道:「前次所遇,就是此兽麽?」

  索寒道:「正是此怪兽。」

  蔺文襄只觉匪徒并未追来,心知对方欲生擒自己两人,冷笑道:「百兽天尊
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阴恻恻冷笑传来道:「难得你们两人知老夫来历,但老夫与你等并无过
节,不愿出手伤人,却受人之托,两位还是束手就擒吧。」

  索寒怒道:「一只畜生有何能为,岂能吓倒我等。」

  「两位不信老夫这只奇兽能为,不妨试试。」

  蔺文襄道:「这还要你说。」

  猛地控腰,足一垫劲,身如离弦之弩般扑向怪兽,蓄满内家真力劈出。他斜
取红毛怪兽,认位奇准,拍的一声,双掌打实在怪兽左项上。怪兽怒吼出声,巨
大身形倒出三四步。蔺文襄只觉如同打在铁壁上,真力反逆,震得两臂火辣辣地
奇痛,不禁暗感惊骇。

  显然触怒了那红毛独角怪兽,目中迸射凶光,喉间狺狺出声,作势欲扑。只
见怪兽之後又闪出二只金毛人猿,身高九尺,张牙舞爪。蔺索两人大惊,蔺文襄
双肩一振,袍间的蟒鳞片电旋飞射而出。哪知一双金毛人猿及独角红毛兽金铁不
入,如中败革,纷纷堕地。

  只听传来百兽天尊冷笑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恕老夫要开杀戒了。」
说时,两只金毛巨猿已闪电掠至蔺索两人身前,伸出巨灵手掌,扣住两人肩头。

  蓦地——不远处响起大喝道:「百兽天尊,当年誓言还记得麽,你我旧怨尚
未清偿之前不得妄自纵兽害人。」

  百兽天尊冷笑道:「你能找到老夫,委实难得,好,你我择的了结恩怨。」
言毕,吹起一声尖锐哨音。一双金毛巨猿陡地将蔺索两人抛撩半空,俟两人急翻
身形,施展巧燕穿波身法落地时,巨猿及独角怪兽已自悄然离去无踪。

  两人相视苦笑一声,蔺文襄摇首叹息道:「你我自负武功,傲视江湖,那知
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难怪杜翠云姑娘这高的武功,无法报却血海大仇,原来
百兽天尊有此怪兽为力。」

  索寒目露惊疑之色,道:「老大,方才语声解救我等凶危之人,似是乾坤八
掌伏建龙。」

  蔺文襄猛然醒悟,道:「不错,正是伏建龙。」

  索寒道:「伏建龙再高的武功,也难敌一双金毛巨猿及独角怪兽,小弟猜他
凶多吉少。」

  蔺文襄叹息一声道:「你我力所难及,回去吧。」

  索寒道:「回山去?」

  蔺文襄道:「回到镇上买点酒肆返转木排上。」

  索寒道:「老大,你还不死心?」

  蔺文襄沉声道:「二弟,你我身分已露,纵然回山,无极帮未必会从此放过
你我,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两人快步如飞重回镇集,买了酒食後,返转木排,只见乔五三人与一老者盘
坐排上对酌,不禁一怔。原来老者是乾坤八掌伏建龙。伏建龙大笑立起道:「两
位才回麽?」

  蔺文襄抱拳笑道:「方才竹林中是伏兄解危麽?」

  伏建龙微笑道:「不错。」

  索寒诧道:「伏兄不是与百兽天尊约的了结恩怨麽?」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伏某纵有虎贲之勇,盖世之力,也难斗两只金毛畜生
及独角怪兽,是以施展机智把话扣住了他,借机遁身。」

  蔺文襄道:「这百兽天尊是何来历?」

  伏建龙道:「此非片言可竟,俟有馀暇时再作倾谈。」随即命乔五解缆顺流
而下。

  索寒道:「伏兄亦身不由己,卷入这场江湖是非中了。」

  伏建龙摇首笑道:「不然,伏某决意不涉身是非中,回返此处之故,无非避
免无极帮及百兽天尊追踪,因为百兽天尊携带怪兽,无法在通都大邑,人烟稠密
之处行走,非择深山僻壤,以免形迹暴露,惊世骇俗。」说着又是微微一笑,接
道:「前途百里外,伏某就要与诸位告辞了。」

  索寒目光四巡,不觉一怔,道:「杜姑娘离去了麽?」

  乔五答道:「未曾,男女同行有所不便,所以暂离,前途不远杜姑娘自会在
此守候。」

  排行甚速,片刻时分,只见江岸上小舟中,一条飞燕般娇俏人影穿出舱外,
施展蜻蜓点水身法,三起三落,站足排上。正是清丽绝俗的杜翠云,娇靥如花,
锭出百合般笑容,道:「我守候甚久,只道乔老师又出事啦。」

  蔺文襄道:「姑娘,老朽两人险遭不测,又遇上百兽天尊,如非伏兄相救,
此刻老朽两人早已身化异物了。」

  杜翠云闻得百兽天尊之名,脸上立罩下一重阴霾严霜道:「又是他麽?老前
辈可否道出详情。」。

  蔺文襄点点头,立将登岸详细经过叙出。杜翠云柳眉深蹙,默默无语。索寒
道:「无极帮有百兽天尊为辅,无异如虎添翼,此人不除,後果堪虞。」

  杜翠云冷笑道:「总有手刃此獠之日,但此刻若不自量力,妄欲寻仇,徒贻
无穷之恨,风闻骊龙谷的藏珍中有一柄鲁阳戈,前古仙兵,可切石若腐,无坚不
摧,倘此剑得手,何惧此贼?」

  伏建龙道:「姑娘志行可嘉,但愿苍天不负有心之人,骊龙谷藏珍已传遍武
林,黑白两道高手,无不志在必得,恐非容易咧。」

  蔺文襄道:「若柴青溪以天下武林苍生之念,捐弃己见,共谋合作之策,取
得藏珍当属不难。」

  伏建龙道:「请问如何不难法?」

  蔺文襄道:「前时,武林人物无不志在寻觅藏图,再按图索骥,寻出藏珍确
址,这是最上之策,但眼下情势,如何可容你坐享其成,只怕在取得藏珍之前,
已是血流成渠,积尸如山了。」

  伏建龙颔首道:「此言是极。」

  蔺文襄道:「是以蔺某想到柴青溪身怀奇书,那书内有五行奇遁之术,若能
参悟,挟来寻觅,取得藏珍无异探囊取物。」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须知言之甚易,行之维艰,眼下就是两种难题。」

  索寒道:「哪两种难题?」

  伏建龙道:「书仅一册,不能分赠,眼前就有两位及杜姑娘,尚有一位无极
帮主志在必得,粥少僧多为之奈何?何况老朽猜想那奇书内必极奥深难解,否则
地柴青溪已经习成,试问三位有此秉赋参悟否?」蔺索二人不禁一怔,相视了一
眼,只觉伏建龙之言委实有理。

  伏建龙道:「非是伏某小觑两位,要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二位如得获奇
书倘无法参悟,徒惹杀身之祸,智者不取。」

  杜翠云道:「老前辈之言虽然有理,但我却不敢苟同,在未目睹奇书之前,
焉敢断言自己无法参悟玄奥。」

  伏建龙暗自道:「这女娃儿自负不凡,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遂微微一笑
道:「老朽乃局外人,匈尧之见,采纳与否,悉凭三位。」便说些武林见闻,俱
无关宏旨。他本能言善辩,滔滔不绝诙谐成趣,引人入神。

  飞行似箭,三个时辰後已远去百数十里外,伏建龙笑道:「老朽要告辞了,
三位请珍重,谅至地头前无极帮恐不会前来骚扰,因柴青溪不在此处,他等不能
因小失大,弄巧成拙,但另生枝节当属难免,如三位武功机智谅足可应付了。」
说着纵身一跃,冲霄拔空而起,人如飞鸟般半空中一翻,燕子抄波般,落在河岸
上疾晃而杳。

  蔺文襄道:「伏老儿未封刀归隐之前,性情刚辣,好管不平,再出江湖时不
料性情大变,已恂恂老矣,无复当年叱咤风云,气雄万丈。」

  索寒摇首叹息道:「老大,别论他人长短,就拿你我二人说,还不是一样,
此事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杜翠云冷冷一笑道:「倘或小女子为了奇书及骊龙谷藏珍反脸成仇,二位前
辈则将如何?」

  索蔺两人闻言不禁一呆,蔺文襄暗道:「这丫头刁滑异常,岂能让她把话扣
住了自己。」

  遂微微一笑道:「老朽两人亦非因图霸武林生心攫夺藏珍,姑娘瞧我等偌大
年纪,当知一番图谋转眼成空……」

  杜翠云道:「那么两位前辈为了什麽?」

  蔺文襄毫不思索,答道:「身在武林,藏珍落在无极帮主等凶人之手,则江
湖之内将是血腥涂野,处处哀鸿……」

  说着微微一笑,接道:「不论是姑娘或是老朽,为了藏珍,均是义无反顾,
端凭各人造化。」

  杜翠云默然须臾,盈盈一笑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唯望两位前辈能始终成
全。」

  说着裣衽一福,又言道:「暂时告辞,以却再行相见。」纵身一跃,落实河
岸,翩然离去。

  蔺索两人相视了一眼,不禁面现无可奈何苦笑,默默对酌着。乔五三人见蔺
文襄索寒末有离去的迹象,心中暗感焦急,又无法驱客,莫可奈何。木排夜行日
止,接连两日两夜,风平浪静,无人前来骚扰,黎明时分,木排靠在一片浅滩之
上,两岸峭壁如堑,树木蓊郁,异常隐蔽。乔五等人正在用饭,蓦地,江岸堑壁
蓊郁林木中突传来一声刺耳长啸,令人不寒而栗。

  乔五不禁面色一变,暗自道:「再过两日,就是七天之期,不要节外生枝才
好。」蔺文襄索寒两人亦不禁面现紧张之色。

  只见蓊翳林木中疾闪现出一个身着青油绸短装汉子,面无一点血色,森冷如
水,踏在浅滩上,一步一步向着木排走来。这人身法似缓实速,转瞬已至木排近
处,阴森森一笑,道:「乔五何在?」

  乔五应声道:「在下就是乔五,尊驾是何来历,还望见告。」

  那人阴沉一笑,怀中取出一块乌油黑亮,镌有符篆木牌,沉声道:「乔五,
你当识此符。」

  乔五一见此牌,心神大凛,面色肃然,双膝跪下,道:「见牌如见帮主,不
知有何令谕?」

  那人嘿嘿冷笑两声道:「不错,难得你还识大体,来时我还认为你现为祖师
爷贴身心腹,心料你必傲视此牌无睹。」

  乔五道:「小的怎敢。」

  那人道:「帮主有令,命我等寻觅祖师返回总坛,共商大事。」

  乔五愕然答道:「你老不知道麽?」

  「知道什麽?」

  乔五道:「祖师爷为人暗算,性命危殆,现已赶去采药,约定七日之期在江
都见面。」

  那人面色一呆,道:「果然江湖传言是实,本帮危如累卵,如若不找着祖师
爷,情势堪虑,乔五,你随我去见帮主。」

  乔五道:「帮主现在何处?」

  那人答道:「距此不过五百里,一日一夜便可赶到。」

  乔五面有难色道:「小的碍难从命。」

  那人面色一沉,厉声道:「你竟敢抗命不遵麽?」

  乔五道:「非是小的抗命,怎奈距与祖师爷订定会面之期仅有两日,小的一
离,祖师爷去约定之处不见小的,认为出了意外,恐此後相见无期,反与帮主意
念相违,岂非弄巧成拙。」

  那人不禁语塞,悻悻一笑,道:「此言有理,那麽我传讯帮主速速赶来江都
就是。」说着两道森冷眼神凝神在蔺文襄索寒两人面上。良久才道:「这两人是
何来历?」

  乔五道:「因便搭乘,小的不知。」

  那人冷笑道:「恐非如此。」说着迅疾转身,如飞掠去。

  索寒冷冷一笑道:「乔五,你认出此人来历麽?」

  乔五摇首苦笑道:「小的怎会认识,但本门令符一点不假。」

  突然,随风传来一声宏亮大笑道:「两位别来无恙。」蔺文襄不禁一怔,循
声望去,只见百足天蜈皇甫炎率着四人同立在崖角树下。

  皇甫炎又道:「咱们长远不见,不知两位还记得昔年一段过节麽?」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哪有不记得之理,皇甫当家是否意欲假今日之便,清
偿前怨是麽?」

  皇甫炎两眼一翻,道:「蔺老大快人快语,距此不远有座荒寺,咱们在荒寺
中一较高下。」

  蔺文襄望了索寒一眼,道:「二弟,你我速速同去。」

  索寒低声道:「小弟看出事有蹊跷,只恐此行凶多吉少。」

  蔺文襄道:「此时此地岂可示弱,你我亦非易与之辈,愚兄倒要瞧瞧皇甫炎
有何惊人艺业。」

  索寒也不再言,双双跃落沙滩,向皇甫炎五人掠去。

  乔五低声道:「我等速放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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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水平顺流险波伏

  且说皇甫炎等人疾奔如飞,往东南一片松林中扑去。林木丛中掩映出一角红
墙,不久就到达寺外了。只见寺外松柏参天,涛声如潮,但寺宇到处塌圯,破败
荒凉。

  皇甫炎回面一笑道:「两位请。」说时先後迈入寺门,不禁面色大变,但见
殿外广坪上倒着十数具尸体,鲜血汩汩仍不断流出,死者面色狰狞恐怖,不言而
知,片刻之前此寺已有一场激烈凶博。

  皇甫炎骤然变色道:「这十数人均为内家大力手法击毙,摧胸洞腹,肋管尽
裂。」

  蔺文襄道:「皇甫当家在江湖日久,当可辨识死者是何来历。」

  皇甫炎道:「恕在下眼拙,不识死者来历。」

  索寒忽面色一变,道:「此非善地,我等速离。」

  皇甫炎冷笑道:「两位再出江湖,心性大变,竟然怕事,此为在下始料不及
啊。」

  忽随风传来阴恻恻冷笑道:「你料不到的事尚多,现在逃也来不及了。」只
见殿内当先走出一面目惨白,身穿灰衫少年,後随一蓝袍老者,面如紫铜,鹰鼻
海口,浓密绕腮钢髯,秃额白眉,十指蓄着寸许利爪,面寒如冰。

  皇甫炎不禁失声惊道:「白眉叟。」

  蓝袍老者正是天外三凶最著盛名之白眉叟,闻言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
寒芒,冷冷一笑道:「皇甫当家,我等不期而遇,正可共商大事。」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有何大事可以商?」

  白眉叟道:「老朽意欲创立宗派。」

  皇甫炎道:「此乃阁下自身之事,与我等何关。」

  白眉叟道:「不然,红花虽好,尚须绿叶扶持。」

  皇甫炎狂笑道:「阁下此言无异痴人说梦,兄弟不甘受人驱策。」

  白眉叟面色一寒,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手指死者冷笑道:「前车之鉴还望三思。」

  皇甫炎大怒道:「就凭你岂能奈何兄弟。」

  白眉叟突回顾大殿,高声道:「八位何在。」

  只见殿内,八条黑影电闪疾射而出,身法迅快,守立八方,将皇甫炎等人围
住。八人均是一袭黑衣,黑巾扎额,覆戴一只鬼脸面具,狰狞恐怖。白肩叟阴恻
恻一笑道:「皇甫当家等如若不应允老朽之求,只恐难以生出此寺。」

  紧随皇甫炎身後左侧,面有刀疤老者低声冷笑道:「此等战阵,岂能吓得住
我。」身形突如离弦之弩疾射而出,挟著一片刀光向一黑衣人扑去。只听一声凄
厉惨嗥扬起,脸有刀疤老者身形震飞出丈外,摔落在地。一柄寒光犀利钢刀不知
如何竟到得鬼脸人手中,刀疤老者已自殒命,胸前划裂数处刀口,鲜血喷飞如雨
般。皇甫炎等人不禁大惊。

  白眉叟面现得意笑容道:「还有哪位不惜性命一试。」

  索寒冷笑道:「索某偏要试试。」身形一跃而出,右掌疾攻三招,往那持刀
鬼睑人攻去。

  夺天手果然名非虚传,这三招掌法神奇莫测,玄诡迅辣掌影飘飘,攻向意想
不到部位。鬼睑人被索寒神奇掌法逼得身形连闪,腾挪如飞,突然鬼脸人喉中发
出一声长啸,振腕出刀,快攻出手。片刻之间,索寒身形被一片如山刀光罩住。

  蔺文襄暗道:「不好,二弟恐怕凶多吉少。」正欲抢出相救,忽闻一声断喝
道:「住手。」两条人影立分,索寒急翻跃回,面色激动。

  白眉叟闻声大愕,只见寺外纷纷掠来了十数条人影,为首者为一蒙面黑衣老
叟,後随一红衣高大番僧及一瘦长老叟,两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慑人心魄。
之後,尚有南天三魔等人。皇甫炎认出南天三魔,猜出黑衣蒙面老者必是无极帮
主,心中暗暗窃喜,自料脱身有望。

  白眉叟面色一怔,道:「来者何人?」

  蒙面老者道:「老夫无极帮主。」

  白眉叟目中凶光一闪,厉声道:「原来尊驾就是无极帮主,为何不敢现出庐
山面目。」

  蒙面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唤八位属下取下鬼脸面具後再说。」

  八鬼脸人闻言忽倏地穿空斜飞而起,快如流星曳空,转眼间已落向了寺墙外
而杳。白眉叟师徒亦冲霄拔起,疾转如轮,往殿後落下。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
「你死期未至,留俟异日了结。」言罢忽转顾皇甫炎道:「昔日老夫所提意欲与
皇甫当家结盟之事,尚未获回音,还望三思。」

  皇甫炎道:「容在下郑重考虑後再行覆命。」

  蒙面老者颔首道:「这个当然,老夫决不强人所难,皇甫当家请便吧。」

  皇甫炎抱拳一笑道:「恕在下等先行告辞了。」说着,领著蔺文襄等人走出
寺外。

  马天义道:「令主为何纵之离去,皇甫炎傲慢不羁。一世之雄,若不乘机除
去,日後恐是本派一极大阻力。」

  无极帮主忽长叹一声道:「迩来情势逆转,大出老夫意料之外,皇甫炎固一
时之雄,但非本帮大敌,怀柔施德,终必为老夫所用,令老夫不能暂释於怀的莫
过於丰都田氏昆仲,陶胜三等人无故失踪,谅系神木尊者传人所为,此贼不除,
寝食难安。」

  瘦长老者接说道:「多日来神木尊者的传人与金刀四煞竟失去踪迹,令人费
解。」

  无极帮主道:「这就是老夫暂且不愿与白眉老怪及皇甫炎结怨之理,敌暗我
明,凡事均宜慎重,再说八鬼脸人武功只在白眉老怪之上,我等若凭真实武功要
想胜他尚非易事,但八鬼脸人为何听命於白眉老怪,其中必有蹊跷。」

  南天三魔等人闻言不由的骇然变色,马天义又诧道:「八鬼脸人为何不战而
逃?」

  蒙面老者道:「他们未必惧怕我等,说他逃走未免不实,倘不出老夫所料,
必是不让我等猜出他们来历。」说着话声略顿,轻叹一声,接道:「在未取得骊
龙谷藏珍之前,望勿轻举妄动,有伤大局。」说着目光四巡了一眼,高声说道:
「走。」人影如魅,疾闪出寺外杳失踪影。

  须臾,寺外又闪入皇甫炎及蔺文襄索寒等人。皇甫炎道,「兄弟不明白无极
帮主一反过去,视白眉叟等人从容逃去无动於衷,令人煞费疑猜。」

  蔺文襄道:「有何难解,无极帮主面临数宗棘手难解之事,在未解决之前岂
能节外生枝,自取覆亡。」

  皇甫炎道:「那数宗难解之事,请道其详。」

  蔺文襄道:「今日与无极帮为敌者是谁?」

  皇甫炎道:「神木尊者传人。」

  蔺文襄微微一笑:「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无极帮主如与白眉叟等为
敌,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况八鬼脸人武功不弱,无极帮主未必就能稳操胜
算。」

  皇甫炎似有所悟,深觉蔺文襄之言并非危言耸听,点点头道:「这样说来,
无极帮主心有畏忌了。」

  蔺文襄道:「眼下而言,谁也不免心有所顾忌,但谁棋高一着,便能稳操胜
算。」皇甫炎不禁默然。

  蔺文襄又道:「令蔺某不解的是,白眉老怪固然武功已达化境,但八鬼脸人
身怀武学似又较白眉老怪高出一筹,为何听命於老怪?」

  皇甫炎不禁一怔,道:「蔺老师目光锐利,兄弟钦佩不胜,八鬼脸人若直正
辅弼老怪开宗立派,江湖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此永无宁日矣。」说看双拳一
抱,又道:「你我昔日过节从此一笔勾消,兄弟掩埋友人尸体後,有事他去,恕
不奉陪了。」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蔺某告辞了。」与索寒双双转身快步如飞的奔出寺
外。

  索寒道:「你我何去何从?」

  蔺文襄道:「自然回转木排。」

  索寒不禁一呆道:「老大你难道尚未死心麽?」

  蔺文襄道:「我等何妨暗助杜姑娘,免落在无极帮主手内。」

  索寒颔首道:「也好。」

  两人赶回河岸,却不见木排的踪迹,不由一呆,索寒道:「想是乔五改变心
意,早日赶至江都以免夜长梦多,你我顺着河岸追下,谅可追上。」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开春不久,江都仍料峭春寒,细雨缤纷,陌头杨柳未
见一丝新芽,光秃秃的,显不出一点春气。河岸下桅帆连云,舟舶栉比,喧嚣一
片,对岸却孤零零靠着一张木排,阗无一人。蓦闻一声高喝道:「在这里了。」

  斜风细雨中,只见蔺文襄索寒飞身掠落在木排上,满脸懊丧之色。索寒道:
「你我一路飞奔,日以继夜,未曾丝毫停顿,小弟不信排行如此之快。」

  蔺文襄道:「贤弟之言虽是,但木排显然比我等先至,不言而知,柴青溪已
与乔五晤面,弃排远去了。」

  蓦地——随风送来银铃悦耳娇笑道:「哪有这般容易,我一直追踪不离,七
日之期尚未至,柴青溪尚未返回。」两人不禁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娇靥如花,
婷婷若仙的白衣少女在树後转出。

  蔺文襄面现笑容道:「杜姑娘。」

  杜翠云纤手拂去鬓角衣丝,嫣然一笑道:「两位才赶来麽?」

  蔺文襄老脸一热,讪讪笑道:「老朽途中为事耽搁,是以未能追上,乔五现
在何处?」

  杜翠云道:「他们不是来了麽?」用手一指。

  果然乔五三人办了甚多酒食,面带欣喜之色,沿着河岸小路快步走来。紧随
乔五之後,却现出一英俊如玉,丰神潇洒青衣少年,手挽着一把极为考究的玉骨
摺扇,步履从容,不疾不徐,显得气宇不凡。乔五目睹蔺索二人,道:「两位才
到?」

  索寒鼻中微哼一声,道:「柴老儿也该到了。」

  乔五笑着道:「此非小的所知,倘无意外,祖师爷自当准时来此。」说着又
道:「小的为三位引见严公子,这位严公子是祖师爷忘年之交。」

  严晓星抱拳微笑道:「三位幸会。」

  蔺文襄道:「严公子也是来此约定与柴青溪相晤麽?」

  严晓星道:「不错,柴老前辈坚欲相赠一枚夜明珠,约定在江都见面。」

  索寒诧道:「夜明珠?他送你此物何用?」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这似与尊驾无干。」

  索寒不禁怒火陡涌,疾伸右臂,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向严晓星腕脉要穴。忽
闻严晓星冷笑道:「住手。」

  索寒面色大变,目露惊恐之色,原来摺扇不知怎地已紧抵着索寒右掌心。杜
翠云与蔺文襄惊异不胜,以他们两人锐利目光却不知严晓星施展什麽神奇手法点
住索寒掌心。只听严晓星低声道:「在下来时已发现周近有强敌窥伺,尊驾若节
外生枝,恐自身性命难保。」声虽微,却送入索寒蔺文襄杜翠云耳中清晰无比。

  严晓星摺扇一松,望乔五笑道:「乔兄速去准备酒食,在下腹中已经饥鸣如
雷。」乔五三人一路落身木排,取来碗筷,盛装买来酒菜。索寒心如刀剜,自己
在武林中威望卓著,竟败在一名不见经传後生小辈手下,怎不愧恨欲死,面色青
白变易,胸中怨毒已极。

  蓦地传来一声宏亮大笑道:「索老师何不悬崖勒马,速速回山,难道真要死
在这江都麽?」

  索寒面色铁青,气炸欲裂,厉喝道:「朋友,鬼祟行藏,有损英雄行径。」
土阜之後人影纷纷疾射掠出。

  蔺文襄吃惊道:「怎麽庞雨生也参与其事,此人辣手难缠,只怕今日难以善
了。」

  为首正是冷面秀土庞雨生,一袭锦袍,背插长剑,眼神一扫,道:「庞某并
非轻视索老师,只是兵凶战危,死得不值,是以庞某良言奉劝。」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庞老师之言未免自不量力,蔺某不信庞老师武功强过
愚兄弟。」

  庞雨生道:「这话不错,庞某有自知之明,比起两位不迩伯仲之间,但以机
智而言,则强过二位太多。」说着用手一指身侧灰衣少年,又道:「这位乃神木
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二位当有耳闻。」

  索寒暗中骇然道:「世无两个神木尊者传人,焉能断言孰真孰假,请显示神
木令,我等才可信服。」

  庞雨生道:「钱少侠正是为了追回神木令才奔波江湖。」

  索寒沉声道:「这与我等何干?」

  庞雨生不禁放声大笑道:「两位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庞某不忍见这江都成
为两位埋骨之所。」

  蔺文襄大怒道:「庞老师,请问此刻还是寻仇,抑或无事生非。」

  庞雨生微笑道:「良言奉劝,速离是非之地,否则,庞某无法阻止钱少侠出
手。」

  索寒目中泛出森厉杀机,狞笑道:「请问目的何在?」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无他,钱少侠意欲向柴青溪借取一物及共谋合合作之
道,不容外人干预。」

  杜翠云冷笑道:「好个无耻之徒。」

  庞雨生耳目聪灵,喝道:「姑娘骂谁?」

  杜翠云道:「骂你不可以麽?」

  庞雨生冷笑一声,挥手出如风一式「飞花枝叶」攻向杜翠云。杜翠云不退反
进,双掌幻起漫天掌影,玄诡凌厉。钱百涵暗道:「这姑娘是何来历,掌法错综
复杂,竟瞧不出一点门道。」目光凝向杜翠云身上,甚感困惑。

  严晓星负手参观,突闻极熟稔语声唤道:「严贤侄。」他听知是伏建龙的语
声,心中一动,遂循着语声转来方向慢慢走去,只见伏建龙含笑立在一矮丘的之
後。

  伏建龙笑道:「竖侄几时到江都来了?」

  严晓星道:「小侄到此三日了,瘦西湖景色四时不同,虽嫌凋秃凄凉,但文
物之胜却令人留恋忘返。」

  伏建龙颔首道:「贤侄又因何相识了乔五,听老朽之劝,不要卷入是非漩涡
中。」

  严晓星正色道:「两月之前燕京旅邸无意邂逅柴青溪,竟一见如故,叙谈甚
欢,小侄相求他探听数位仇家下落,蒙柴青溪首允,但燕京一别,从此后并未谋
面,片刻之前大街上偶遇乔五,坚邀小侄与柴青溪相见,所以相随而来。」

  伏建龙愕然笑道:「如此说来,贤侄此刻尚不明其中究竟了?」

  严晓星道:「小侄不知,但小侄须与柴青溪相见。」

  「这是为何?」

  「探听仇人行踪,再他曾允赠小侄一颗夜明珠,依小侄看来,柴青溪并非坏
人,若袖手旁观於心难安。」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好,虎父虎子,你我同往相助乔五一臂之力。」

  双双快步现身,场中胜负已见分晓,杜翠云身法神奇,是在庞雨生身後,叭
的一掌击实。冷面秀士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冲出两步,肩後长剑被杜翠云拔
出握在手中,颊现如花笑容。这时冷面秀士庞雨生只觉羞愧无地自容,心内怨毒
已极,突大喝一声,左掌疾伸。

  伏建龙大喝道:「住手,庞老师竟不要命了麽?」

  冷面秀士不禁一呆,面色铁青,道:「伏老师为何相阻?」

  伏建龙道,「庞老师试运真气察视右臂有无异样。」

  果然,庞雨生面色大变,只觉右臂沉重麻木,微感灼痛如焚,厉声道:「这
女娃儿如此歹毒,兄弟如不杀她,誓不为人。」

  杜翠云冷笑道:「姑娘随时候教,只怕尊驾今日无望。」

  伏建龙大笑道:「姑娘也勿说此俏皮话,但庞老师明於责人却味於责己,倘
非庞老师咄咄逼人,事态亦不会变得如此之恶劣。」说着目注杜翠云,颔首为礼
道:「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出手解救,携手言合吧。」

  杜翠云冷冷一笑道:「谁愿与他交友,冷面秀士庞雨生在武林中声名狼藉,
算不得什麽好人,这点伤势七日後可平复如初,让他吃点苦头,免他自命不凡,
目中无人。」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如此说来老朽似多管闲事了。」

  钱百涵缓步走前,一挥手中短剑,道:「在下意欲向姑娘领教几招。」

  杜翠云面罩严霜道:「好,请先赐教。」

  钱百涵面含笑容道:「恕在下有簪了。」语声甫落,灵蛇飞动,流芒一线迅
疾无比刺向杜翠云胸前。

  杜翠云暗道:「好快的剑法。」身形一闪,滑开三尺。

  钱百涵剑势奇快,宛如附骨之蛆般击向杜翠云左臂。先机为钱百涵所得,杜
翠云处处受制,不容她丝毫还手机会,东闪西挪,流霞青芒更快,不离杜翠云周
身重穴。伏建龙低声向严晓星道:「钱百涵武功神似神木尊者,武林传言看来并
非全然无稽,老朽断言钱百涵不出十招,杜翠云必伤在他剑下。」

  严晓星道:「这倒未必。」

  只听叮的一声,钱百涵短剑似为微小暗器所阻,火花迸冒,剑势缓得一缓,
杜翠云娇叱一声,长剑振得开来,剑起漫层剑飕,锐尽破空,织出一片天罗,宛
如天海星泻,罩袭而下。观战双方群雄均瞧出蹊跷,所以正反逆转,却无法察觉
谁人暗助杜翠云。

  伏建龙虽未瞧出谁人出手暗助,但猜出严晓星所为,却无法断言必是,遂大
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请勿意气用事,两位可否听老朽一言。」

  剑霞倏敛,杜翠云收剑跳了开去。钱百涵一袭灰衫为凌厉剑势割破数处,面
色红赤,额角微微见汗。伏建龙跨前一步,宏声说道:「两位生死拚搏,所为何
来,今日黑白两道高手纷纷到来,可说是风云毕集,诸位何不现身。」

  突闻阴恻恻冷笑传来道:「伏建龙,你好眼力,居然察出我等潜身周近。」
三条如魅身影疾逾电闪掠出,正是那南天三魔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
火龙梭费光。

  伏建龙道:「只有三位麽?」

  远处传来阴冷语声道:「自然还有,不过我等却不愿现身。」

  伏建龙道:「如不出老朽所料,诸位定是守候柴青溪到来再现身出见了。」

  马天义阴恻恻笑道:「不错。」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老朽只是适逢其会,本不愿多事,但又不能不把话
说明,只怕柴青溪今日并不能到来。」

  马天义面色一变,狞笑道:「你怎知道?」

  伏建龙回顾了乔五一眼,道:「乔五,眼下天下英雄纷纷到场,哄瞒欺骗无
济於事,不如实话实说。」

  乔五面色惨白,嗫嚅答道:「小的不敢欺骗,柴祖师爷已重伤不治,临终遗
命将他老人家遗体火化。」

  此言大出伏建龙意料之外,暗暗面色一变,喝道:「此话是真?」

  乔五道:「倘有一句不真,日後不得好死。」

  马天义喝道:「那本奇书咧?」

  乔五道:「也随遗体火焚成烬了。」

  辣手摧魂童启斌突哈哈狂笑道:「这话只能骗三岁孩童。」说着身形疾闪而
出,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乔五抓去。他快,乔五三人比他更快,转身倏地跟去,
噗咚咚堕入水中。

  伏建龙双掌一横,阻住童启斌去路,喝道:「且慢。」

  童启斌五指仅离寸许便可抓住乔五,伏建龙掌挟内家真力扑面如山袭来,由
不得身形疾闪让开,不禁目中暴射凶光,厉喝道:「伏建龙,你不要命了麽?」

  伏建龙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找你们三个不是一天了,三年前侵扰寒舍
之仇,今日也该清偿。」

  童启斌怒道:「另订时地,我等三人将准时赴约,今日不成。」说着向费光
道:「速命帮中水性极高弟兄,投觅乔五,不容漏网。」

  费光道:「此事早有安排,帮主已命水性极高弟兄多人潜伏水底,乔五三人
必逃不出手外,我等走吧。」南天三魔穿空腾起,迅即远去无踪。

  这时钱百涵突向杜翠云道:「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见告。」

  杜翠云冷冷答道,「我姓杜。」

  钱百涵道:「杜姑娘,方才姑娘如非有人暗中相助,在下岂能落败……」

  杜翠云怒道:「你若不服,再印证几招如何?」

  钱百涵微微一笑道:「在下并非恃武好斗之徒,但姑娘与庞大侠仇已结下,
日後遇上当小心一二。」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杜翠云面色冷若凝霜,道:「伏老英雄,他们都走了麽?」

  伏建龙稽首叹息道:「群邪凶心未泯,怎会真心离去,尚在暗中窥伺。」

  杜翠云道:「乔五三人有凶险麽?」

  伏建龙道:「若真如童启斌所言,无极帮主预为之谋,只怕乔五等人凶多吉
少。」

  杜翠云面色阴暗道:「柴青溪已死不知真假如何?」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真假难卜,老朽不愿妄测,严贤侄你当尽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据乔五相告,柴青溪确重伤不治身亡,此举不过诱使
叛徒厉炎现身。」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即是厉炎现身,乔五也未必有此能将厉炎除去。」

  严晓星道:「神木令传人及金刀四煞岂能让叛徒掀风作浪,消遥法外?」

  伏建龙闻听后暗中心神大震,诧道:「贤侄是说神木令的传人也在暗中窥伺
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不然为何白眉老怪等群邪不敢现身。」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贤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杜姑娘如不嫌弃,何不一
同离去吧。」

  杜翠云黯然一笑道:「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岂能半途而废,老前辈请便吧,
晚辈决意独自留下,探明事实究竟。」

  伏建龙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朽愿指点一条明路,助姑娘早日取得骊
龙谷藏珍。」

  杜翠云闻言不禁绽出如花笑容,道:「真的麽?」

  伏建龙蔼然一笑道:「老朽年逾花甲,怎能无的放矢,姑娘可同严贤侄先往
城内盐市街杏花村守候老朽。」

  严晓星诧道:「伯父何往?」

  伏建龙低声道:「老朽探明群邪意向举动後,不久自至。」说着催促二人离
去。

  严晓星杜翠云偕同奔去,在上游里许上渡船。一男一女宛如鹤立鸡群,同船
中人不禁频频注目。严晓星气质丰神,人见人爱,杜翠云外和内刚,视男女之情
无异粪土,却被严晓星潇洒气质暗暗吸引,在舟中不时与严晓星问话,指点烟雨
苍茫之胜。

  虽然严晓星有问必答,神色却异常拘谨。那知如此一来,杜翠云愈认严晓星
可取。两人弃舟登岸,严晓星一路上神思不属,他知伏建龙歹毒心机,命杜翠云
相随自己,志在中伤许飞琼对自己情感,更可收制衡作用,自己一举一动均逃不
过伏建龙耳目之下,遑论觅取骊龙谷藏珍。

  只听杜翠云娇笑道:「严公子怎麽啦?」严晓星猛然惊觉已然走过杏花村,
俊脸一红,折向走入店门。

  店小二迎着引入了楼上雅座,木屏隔绝,自成小间,严晓星笑道:「这地方
好。」随口唤了几样酒菜,命店小二摆上三副杯筷。

  蓦地——邻间有人以筷轻轻击桌,沉徐节奏分明。严晓星不禁凝神倾听,面
色微微一变。杜翠云亦察出有异,柔声道:「这是为何?」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不关你我之事,说明是徒乱人意。」店小二忽掀开布
帘,送上杯筷壶酒,只是换了一人。严晓星笑道:「小二哥请坐下,在下有话请
问。」

  那店夥忙道:「二位在此,哪有小的坐位,何况小的还要招呼别的客官。」

  严晓星道:「坐坐何妨,我俩初履贵地,人生地疏……」说着疾伸右臂,迅
如电光石火扣住了店夥腕脉要穴。店夥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严晓星道:「杜姑娘请斟上一杯酒。」杜翠云如堕五里云雾中,茫然不解其
故,依言斟满了酒杯。严晓星含笑道:「有劳姑娘卸开小二哥下颚,灌下一杯酒
後再作倾谈。」

  店夥面色大变,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挣扎无力,喉间音哑无声。杜翠云恍然
若有所悟,左手一伸,两指卸下店夥下颚,将酒徐徐灌入喉中。滴酒无馀後,严
晓星合上店夥下颚,徐徐松开腕脉,冷笑道:「有劳尊驾回覆贵上冷面秀士,劝
他度德量力,免枉费心机,再若暗算,别怨在下手辣心黑。」

  店夥色如死灰,苦笑道:「阁下如何发觉小的身分?」

  严晓星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快覆命去吧,迟则无及。」店夥
急急奔出。

  杜翠云道:「公子是如何知情的,莫非邻室……」

  严晓星道:「姑娘已知,不要再问下去了,稍时伏老英雄来到,最好不要提
及此事。」

  杜翠云诧道:「为什麽?」

  严晓星道:「江湖鬼蜮,人心难防。」

  杜翠云道:「伏老英雄,年高德劭,威望素隆,难道公子还信不过他麽?」

  严晓星喟然叹息道:「在下与姑娘萍水一面,交浅不能言深,但在下再尽斯
言,见人只说三分话,莫可妄抛一片心。」

  杜翠云闻言,星眸中满含一团迷雾,只觉严晓星高深莫测,却由衷信服严晓
星,螓首微点,嫣然微笑道:「好,我听你的,不与伏老英雄提及此事。」

  严晓星道:「稍时伏老英雄虽来时,他向我等言说,无极帮主虽早有安排,
但乔五等仍然漏网。」

  杜翠云困惑不解,道:「公子因何而知?」

  严晓星道:「他必言我等只在江都现身,乔五必自动找上门来求助。」

  杜翠云嫣然笑道:「若为公子言中,则公子委实料事如神。」

  严晓星也不再言,提起酒壶,揭去壶盖後以掌心紧抵住,只听壶中起了沸腾
声,乳白浓烟从壶嘴中不断冒出。一霎那间,满壶酒蒸发殆尽。杜翠云剪水双眸
凝视着严晓星举动,却始终猜不出严晓星施展何种功夫,道:「将酒倾去不是省
事得多麽?」

  严晓星摇首笑道:「毒性仍留,何必贻害无穷。」说着用大力手法将酒壶压
挤成为一块锡团,掷出窗外。

  盏茶时分过去,那原领两人看座的店夥探身入内,望了一望,惊咦一声。严
晓星道:「你这是为何?」

  店夥答道:「小的送酒前来,突有个客官拦住,说他就是两位守候的朋友,
并拿出一块银子,命我速去河岸码头领一位身着蓝袍白须身背钢刀老者前来,不
容分说接过小的手中杯筷壶酒,连声催促小的速去。」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你可接着了那蓝袍老者没有?」

  店夥摇首苦笑说道:「小的遍觅无着后,无奈何只有回返覆命,那位客官何
在?」

  严晓星笑道:「他又匆匆离去了,你赶紧送上酒菜就是。」说着又微微一笑
道:「那壶酒亦被我那朋友携了而去。」店夥已瞥明桌上失去酒壶不胜惊疑,闻
言哦了一声躬身退出。

  须臾,伏建龙闪身入来,啊啊朗笑道:「有劳二位久候了。」严晓星杜翠云
肃请伏建龙入座。

  伏建龙落座後,双眉微皱道:「眼前到得江都武林朋友着实不少,无不是为
了柴青溪那本奇书而来,听说无极帮主虽有水性极高的党徒潜伏水底,但乔五等
踪迹却遍觅无着。」

  杜翠云诧道:「乔五未落在无极帮中手内,此乃令人欣慰之事,为何老英雄
忧形於色?」

  伏建龙心内暗震,叹息一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那乔五三人虽侥幸
未落魔掌,却依然未逃出江都,在群邪严密搜觅之下,迟早他必被生擒活捉。」

  严晓星道:「小侄之见,乔五生死无关宏旨,就是被擒住也无济於事。」

  伏建龙目光灼灼,诧道:「贤侄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柴青溪已死,那本奇书已随遗体火化,纵然将乔五凌迟处死,
也找不回奇书。」

  伏建龙道:「贤侄坚信柴青溪已死了麽?老朽看来未必,柴青溪定还活在人
世,藏身在这江都城内。」

  严晓星摇首正色道:「小侄不敢苟同此见,天涯之大,何处不可容身,柴青
溪既未丧命,尽可身怀此书觅地隐身,为何反故命乔五显露踪迹,引来群邪,似
嫌画蛇添足。」

  伏建龙不禁一呆,道:「贤侄不是说过柴青溪此举是诱使厉炎现身,假手金
刀四煞除去麽?」

  严晓星道:「此乃乔五所言,小侄姑妄听信。」店夥走入,送上酒菜。

  伏建龙鲸饮一杯酒後,捋须长叹一声道:「贤侄之言虽极是有理,但江湖之
事,云谲波诡,无法揣测其是,如依老朽所料,可断言柴青溪必未死无疑。」

  杜翠云道:「何以见得?」

  伏建龙道:「此次柴青溪再出江湖,是为了叛徒厉炎篡夺排教基业,排教有
累卵之危,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那厉炎麽?却为了那本奇书才出了此毒计,奇书未得,厉炎焉能施展毒手
将柴青溪一击毙命,杀鸡取卵,甚为不智,所以下手极是有分寸,才可留得活命
在。」

  杜翠云笑道,「老英雄如同眼见一般。」

  伏建龙正色道:「就事论事,不能不抽丝剥茧,才可真象大白。」

  严晓星道:「纵然柴青溪尚活在人世,他也不能将奇书双手奉献他人。」

  伏建龙微微一笑,挟了一块牛肉在口中咀嚼咽下後,望了杜翠云一眼,道:
「姑娘不是需求奇书殷切麽?」

  杜翠云微颔螓首道:「正是,晚辈只能借取,尚须柴老英雄首允,却不能出
手劫夺,但落在别的凶邪手中,晚辈出手劫来又当别论。」

  伏建龙道:「万一落在正派高人手内,姑娘又当如何?」杜翠云不禁语寒。

  伏建龙又道:「贤侄与柴青溪私交甚笃麽?」

  严晓星摇首道:「逆旅见逢,萍水一面,虽言谈甚欢,难言交情甚笃。」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此乃贤侄片面之词,为何乔五独邀贤侄前往河岸,此
举必有深意在内,老朽与柴青溪曾有数面之雅,深知柴青溪虽然侠肝义胆,却落
落寡合,但慧眼识人,一见投缘,必能推心置腹,所以老朽断言贤侄与他交情甚
笃。」

  严晓星心中暗惊,但毫不动容,微笑道:「柴老前辈如何想法,此是他自身
之事,晚辈不愿妄测。」

  伏建龙的目中突神光大盛,道:「贤侄挺拔俊逸,根骨秉赋无一不是上乘之
材,堪谓人中之龙……」

  严晓星道:「伯父过奖。」

  伏建龙双眉一皱,又道:「贤侄不必自谦,似你如此根骨人品,武林百年难
求,不要说是柴青溪,就是稍具知人之明的武林成名人物,遇上贤侄亦要觅致门
下,作为衣钵传人。」

  严晓星笑道:「伯父尽作题外之言,小侄总不能背师重投。」

  伏建龙正色道:「柴青溪此举实含有深意在内,他那本奇书倘非具有过人秉
赋无法参悟玄奥,贤侄如能悟彻,觅获藏珍,不难报却血海大仇。」说着望了杜
翠云一眼,接道:「最好你们两人共同研读,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杜翠云不禁
凝注着严晓星,流露出希冀神光。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小侄向不作份外之想,何况柴青溪也从未提及身怀奇
书,书中所载究竟有何惊人武功,迄至如今小侄仍茫然无知。」

  伏建龙道:「贤侄是真不知麽?」

  严晓星正色道:「小侄句句实言,焉敢欺瞒伯父,再说小侄纵然与柴青溪见
面,难免招致杀身奇祸。」

  伏建龙道:「老朽必在暗中相护,凡事只小心谨慎,以贤侄机智武功,当可
安然无事。」

  严晓星道:「伯父盛情德意,小侄没卤难忘,但容小侄三思。」

  伏建龙道:「老朽决无勉强之意。」说着改言其他,谈笑风生。

  三人食用半饱,忽见店夥进入,躬身笑道:「伏老爷子,楼下有位计姓客官
言现有要事相商,望伏老爷子劳驾一往。」

  伏建龙不禁一怔,霍地起立道:「老朽三两日内不拟离开江都,竖佳如听从
老朽之言,老朽不难找到贤侄下榻之处。」言毕即匆匆随着店夥走出。

  杜翠云眸光闪动,道:「柴老前辈尚活在人世麽?」

  严晓星道:「难说,此乃不可强求之事,在下目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不能
心存过分之望。」说着拍手招来店夥,算清帐目,相偕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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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沉江遁开生死路

  瘦西湖在江都天宁门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廿四桥边,佳话久传,前人
诗云:「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江都金粉之盛,尤胜秦淮,从前
人诗句中已可窥一斑,今虽豪华消歇,但一堤烟柳,几杯疏钟,仍楚楚有致,湖
上古迹尤多,尤以史可法衣冠冢为著,「数点梅衣亡国游,二分明月故臣心。」
佳联咏句,流传千古。

  红祸蔓延,大陆变色,去国廿载,缅怀梅花岭上,墓草长青,吊古伤今,弥
增家国飘零之痛。且说这日细雨霏霏,梅花岭一双俊美少年男女翩然而至。史阁
部衣冠冢前却蹲着一衣裳褴褛中年汉子熟睡着,但发须衣裤半已湿透。

  一双男女正是严晓星和杜翠云。杜翠云目睹中年汉子呼呼大睡,不胜惊异。
蓦地,中天传来一声鹤唳,严晓星不禁面色一变。严晓星施展蚁话传音道:「姑
娘速退後。」说时人已迈前,唤道:「阁下醒醒。」

  那汉子突身如箭射扑向严晓星,双手齐出,如山罡劲中挟着无数飞芒,罩袭
而去。杜翠云不禁惊叫出声,突闻一声惨嗥,中年汉子口中鲜血涌出,身形震飞
跌出,叭哒堕在二丈开外。只见那汉子四肢已然折断,面目森厉狰狞,惨笑道:
「小子,算你命大,只恨俺称雄江湖数十年,从无失手,今日竟伤在无名小辈之
手,死不瞑目。」

  严晓星冷冷笑道:「阁下如不施展十二成的真力,反震之伤当不致罹受如此
之重,怨得谁来?在下自问与阁下无仇无怨,下手如此狠毒,是否奉冷面秀士所
遣?」

  中年汉子厉声道:「尊驾未免多此一问,显然尊驾侥幸逃出,但暗箭难防,
两位从此永无宁日了。」

  严晓星朗笑道:「在下倘惧冷面秀士庞雨生,也不致与他为敌。」中年汉子
面色一变,张嘴吐出一口狂血,气绝身死。

  蓦闻随风传来一声阴声冷笑道:「小辈,你也太心狠手辣了,纳命来吧。」
泥泞小道上纷纷疾射出十数条魅样黑影,将衣冠冢团团围住。十数人年岁不一,
貌相各异,但太阳穴高高隆突目中精芒逼射,一望而知都是身负武学高强之辈。

  严晓星冷冷笑道:「庞雨生来了麽?」

  一个青面枯瘦中年汉子,手中鬼头刀微微一晃,阴阴笑道:「小辈,好汉敌
不过人多,你束手就擒吧。」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原来你等凭恃以多取胜,可笑庞雨生竟隐隐藏藏,避
不见面,却驱无知之辈白白送死。」

  青面汉子大怒,喝道:「谁是无知之辈?」

  严晓星道:「尊驾还不承认无知受人利用麽?请问在下与贵上有何宿怨大仇
呢?」

  青面汉子冷笑道:「就凭眼前心辣手黑,便该一死。」

  杜翠云突皓腕一振,一道冷电青芒暴飞而出。剑势破空悸人锐啸中腾起一声
刺耳嗥声,青面汉子右臂齐肘切落,血涌如注,面色惨厉,手中鬼头刀随断臂落
下,却被严晓星挽接在手。十数匪徒面色同地一变,身形缓缓逼前,每人手中多
出一黄甸甸铜管,显露出蜂巢般小孔。

  严晓星低声道:「姑娘,匪徒手中毒弩,须小心防护,切莫让它射中。」

  杜翠云点点头道:「你我不如联臂冲出,先发制人,杀他个落花流水。」

  严晓星目光扫视了一眼,低声道:「他们防守严密,暗合先天阵式,与少林
罗汉阵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我只一着受制,只怕冲不出他这恶毒阵式之外。」

  杜翠云冷笑道:「他们再厉害也不过十数人。」匪徒包围之势渐渐束紧,气
氛肃煞冻凝。

  只见一条庞大如鸟般的身形张臂疾如鹰隼般泻落在十数丈外,大喝道:「住
手。」匪徒立时缓缓退了开去。

  但闻庞雨生阴冷笑声道:「伏老师可是为他们讲情麽?」一丛青矮树中庞雨
生快步走出。

  乾坤八掌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庞老师,老朽并非为他们讲情,而是为你庞
老师不智之举,几乎铸成大错所惋惜。」

  庞雨生一愕,道:「伏老师似危言耸听,杀这两小辈有什麽铸成大错。」伏
建龙不由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高亢云霄,声震四野。

  冷面秀士庞雨生面色频频变易,剑眉微皱,道:「伏老师为何发笑?」

  伏建龙道:「老朽笑你平时智谋远虑,却面临大事竟不能镇定从容。」

  庞雨生沉声道:「什麽大事?」

  伏建龙淡淡一笑道:「你庞老师奔波江湖,为的是什麽?」

  庞雨生不禁一怔,道:「当然是觅取骊龙谷的藏珍了,伏老师未免多此一问
啊。」

  伏建龙道:「庞老师网罗了甚多江湖精英,本在夺取藏珍,与无极帮分庭抗
礼,傲视武林,此乃人生快事,不过却未察觉无极帮按兵不动,挑衅使你等互相
残杀,坐收逐个吞并之策,那位姑娘来历老朽虽不明,但这位少侠老朽却知之甚
深,庞老师今日伤他毫发,只恐你惹来杀身大祸。」

  庞雨生闻言心神暗暗一震,道:「他是何来历?」

  伏建龙冷笑道:「他乃紫霞山的庄严天梁大侠後人严晓星,今日他若有损毫
发,别人不说,老朽头一个就放不过你。」声色俱厉,神威凛凛。庞雨生面色大
变,双目中两道慑人神光凝视着严晓星。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当年血洗紫霞山庄罪魁祸首,可是你庞老师麽?」

  庞雨生目中暴射两道火焰,厉喝道:「伏老师请勿血口喷人。」

  伏建龙道:「试问你庞老师今日劳师动众,倘侥幸得手,武林中人对庞老师
如何说法。」

  庞雨生不禁恍然大悟,改容长施一揖道:「一言顿开茅塞,在下何能担当这
罪魁祸首之名。」

  伏建龙微笑道:「并非担当二字可了,真正主凶则可逍遥法外,庞老师今後
永无宁日,百口莫辨,岂不是铸成大错麽?」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若真个动
手,以严少侠的武功,只凭你属下无一个活着回去。」

  庞雨生面现不信之色,摇手笑道:「这个委实令在下难以置信。」

  伏建龙道:「老朽并非夸大之言,日後定可证实老朽之言不虚。」

  庞雨生双手一抱,道:「大德不可言谢,容再相见。」右掌一挥,匪徒们纷
纷四散奔去。庞雨生穿入林中疾闪隐去。

  伏建龙掠身飞落在严晓星杜翠云之前,道:「乔五还未曾现身麽?」

  严晓星摇首答道:「未曾。」

  伏建龙面泛忧色,略一沉吟道:「老朽方才频频遇上了多年未见老友多人,
未即畅谈,似有急事在身即告辞离去,分明内有蹊跷,哼,老朽追上他们探明究
竟。」说着疾步如飞离去。

  杜翠云嫣然一笑道:「若非伏老英雄片言解厄,你我恐不能全身而退。」

  严晓星道:「江湖行走,凶险难免,我们还是回转江都城吧。」

  两人相偕离去,尚未到达天宁门外,忽见一跛足老丐哀乞,伸掌求讨。严晓
星在身旁取出一块散碎纹银,突发现老丐手掌内托有一细微纸卷,心中一动,以
迅疾手法将纸卷拿出。老朽千恩万谢,一跛一拐的离去。杜翠云秀眉一皱,道:
「那跛丐也是少侠同道麽?」

  严晓星道:「在下不知。」急步走入城内,转入小巷中,将纸卷展开,只见
笔工整蝇头小楷,书中大意:「祖师爷柴青溪为天外三凶中白眉老怪等八蒙面人
截住,奇书落入老怪手中,祖师爷生死下落不明,探悉老怪沉潜迹在江都正南戴
云山千福寺内,相求严晓星施救。」下款为乔五亲笔花押。

  严晓星面色一变道:「姑娘,你我分头行事,暗下散播风声,武林群雄必纷
纷赶去。」杜翠云眼珠一转,当即首允,约定今晚三更时分在千福寺外相见,分
途奔去。

  杜翠云疾行如飞至一草木凋残小山上草亭中,乱草丛中突掠出一双青衣带刀
汉子,躬身道:「姑娘可曾探出一点眉目麽?」一双青衣汉子年岁均都在三旬开
外,英气逼人,神色恭谨。

  杜翠云颔首答道:「虽已有端倪,但凶险异常,成败尚未可知之。」

  一人面现笑容道:「老主人英灵默佑姑娘必可如愿。」

  杜翠云道:「但愿如此,你等今晚小西门城厢上等候我。」

  两人躬身答道:「小人遵命。」

  杜翠云忽面现惆怅之色,纤手一撩长发,身如行云流水般从河岸方向走去。
渡船装满了过渡旅客,方欲离岸,杜翠云双肩微晃,一式巧燕穿林,神妙无比落
在船舷上。杜翠云美艳照人,引得同舟之人窃窃私议,评头论足,却不敢高声,
杜女装作未听见,凝眸眺望远处,秀发飘飘,明眸皓齿,宛似霓裳仙女,令人不
敢逼视。片刻之间舟已傍岸,正欲离舟,忽闻蔺文襄语声道:「杜姑娘。」

  杜翠云循声望去,原来蔺文襄索寒亦是同舟过渡旅客,道:「两位前辈亦在
此处。」三人离舟登岸,缓缓往乔五系排之处行去。

  索寒道:「那位严少侠咧?」

  杜翠云道:「他有事途中分手了。」

  蔺文襄唉了一声道:「早上发生之事似一团迷雾,不知我等应何去何从。」

  杜翠云一道:「只要柴青溪未死,晚辈不能中止追寻。」

  蔺文襄道:「乔五不是明言柴青溪已伤重身亡,奇书亦随遗体火焚了麽?」

  杜翠云眨眨眼睛,低发一笑道:「两位相信此言是实么?」

  索寒道:「那乔五三人借水遁逃身,无极帮虽撒下天罗地网搜觅,乔五等形
踪已杳,线索已然中断,不信其实也是枉然。」

  杜翠云道:「那柴青溪已为白眉老怪所擒,奇书亦为老怪所得……」

  蔺文襄面色一变,惊道:「此言是真?」

  杜翠云道:「绝无欺骗两位之理,形势突变,你我三人之力无济於事,现老
怪潜迹千福寺内,晚辈意欲放出风声,武林群雄也闻风赶去相救,那时你我或能
乘机……」说时,忽嫣然一笑,下面之话不言而明。

  蔺文襄索寒两人互望一眼,将信将疑。索寒道:「那麽姑娘现意欲何为?」

  「相候乾坤八掌伏建龙老英雄。」杜翠云说着将自己与严晓星所经所遇不厌
其详叙出,接道:「伏老英雄乃武林名宿,黑白两道中结识必多,群雄因利害攸
关,必赶去相救,似小女子初出江湖,人微言轻,焉能为人采信。」蔺索两人不
由听信了八分,说着已至木排系岸之处。

  杜翠云道:「不论如何,我决定三更时分独自前往千福寺内窥察。」

  索寒略一沉吟道:「索某认为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对我等有利。」

  杜翠云摇首黯然一笑道:「情势变化得太突然,两位有何妙策可安然盗出那
本奇书?」

  蔺文襄诧道:「姑娘想偷麽?」

  杜翠云道:「除了偷还有何良策,白眉老怪武功极高不说,他那党羽无一不
是身怀绝学,既然力所不及,我还想不出尚有什么其他可行之策。」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为了阻止白眉老怪荼毒武林,老朽不得不稍尽棉薄,
老朽两人邀约人手三更时分必至。」

  杜翠云诧道:「听前辈语气,似已中止攫夺奇书之意。」

  蔺文襄微笑道:「目前只有听天命尽人事而巳,怎可强求?」说着与索寒双
拳微抱,转身疾步而出。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冷哼,道:「蔺老大难得尚有自知之明。」

  杜翠云心中一惊,蓦地回顾,只见一身着赤红长衫,面目森冷怪人,认出是
南天三魔中火龙梭费光,故作不识,叱道:「尊驾是谁?」

  费光狞笑道:「姑娘,你连费某都不认识,枉在江湖上行走。」

  杜翠云冷笑道:「那要瞧尊驾是否在武林中德望俱孚。」

  费光目中迸射一抹杀机,但倏地敛去,冷冷说道:「这且别过不谈,费某请
问姑娘方才与蔺文襄索寒两人所说是否是真?」

  杜翠云冷哼一声道:「原来被尊驾听见了,那也不算什么秘密,真假二字原
要事实为凭,尊驾何不去千福寺一探便知。」

  费光道:「费某自然要去,但须姑娘面见敝帮主。」

  杜翠云冷笑道:「姑娘还有事,不愿去见贵帮主。」

  费某沉声道:「这由不得姑娘。」

  杜翠云怒叱道:「尊驾狂妄无礼,姑娘岂是好惹的麽?」语声未落,一道青
虹疾挥而出。

  剑势迅快如电,费光蓦然一惊,剑光已然刺及肋前,忙移形换位挪了开去。
即是费光闪避得决,依然点穿一个粟米小孔。杜翠云一剑占制先机,剑势疾如雷
奔,如影随形九招攻出,只见一片剑影罩没费光。

  费光名列南天三魔,震慑江湖,武功绝高,这时亦被逼得手忙脚乱,心中大
骇,忖道:「这贱婢是何来历,费某倘败在贱婢手上,南天三魔之名岂非付之流
水。」施展鹰爪大力手法,劈拿点抓,劲风山涌,硬攻硬夺。

  一盏茶时分过去,费光突施一招「斗转星移」将社翠云剑势震得荡开少许。
只听费光一声哈哈大笑,身形急腾拔起,冲开绵密剑网,左手发出一枚火龙梭。
一道眩目红光挟著片刺耳锐啸,往杜翠云打下。突闻一声大喝道:「费光你敢狂
施火龙梭麽?」一条身形疾如震飞而至,右手捕风捉影五指扣住火龙梭,急往水
面丢去。

  火龙梭一浸入水面,即腾起无数沸热水泡,现出十条鱼尸,顺流而下,水面
上冒出一股浓烟。身形疾落,现出乾坤八掌伏建龙,怒容满面冷笑道:「费光,
你血腥双手,恶行如山,今天老夫要为武林中除一大害。」

  费光一见是伏建龙,狞笑道:「伏建龙,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容後再
见。」说时一鹤冲天拔起,疾远流星曳空,转瞬无踪。

  伏建龙笑道:「姑娘何事与费光这魔头结怨?如非无极帮迩来频遭拂逆,动
则得咎,并奉了严命不得树敌,怎可与姑娘善了。」

  杜翠云道:「多承老英雄伸手相助,解救此厄,铭感不忘。」说时就盈盈一
福。

  伏建龙摇首笑道:「老朽若与费光动手,胜负难知,费光怎会找上姑娘?」
杜翠云便将前情和盘托出。

  伏建龙面现惊骇之色,忙道:「事不宜迟,怎容白眉老怪得手,老朽得速请
同道相助,今晚在千福寺外相见。」说罢如飞离去。

  杜翠云嫣然一笑,盈盈走向渡口,风飘秀发,婷婷若仙。

  千福寺在江都正南戴云山中,平畴绿野内孤悬一山方圆仅二十馀里,群岭为
数却有七,悬崖峭壁,剪径小道,林树茂密森翳,寺藏壑谷半腰中。寺字占地颇
广,殿宇三楹,僧舍数十亩,并建有浮屠九级,昔年香火颇盛,後为江湖剧盗所
占,藏垢纳污,信士遂视为畏途,从此香火绝迹。

  二十馀年前,千福寺发生一场凶博,剧盗及其党羽全部被戮,积尸成塔,血
染遍殿,夜闻鬼哭,山外回乡居民绘声绘影,益增恐怖,任千福寺荒凉圯塌,寺
名亦湮没无闻。

  暮霭苍茫,寒风啸掠。距戴云山东南约莫三里外,翠竹环绕一小小村落,仅
四户人家,忽见五条人影迅快如风由田垄小径奔往小村。那五条人影极似神木令
的传人及金刀四煞,向一幢灯光外映砖造大屋奔去。突闻低沉语声道:「是这里
了。」

  五条人影倏地止步,停在屋外士坪上,只听屋内传出严晓星声道:「五位快
快请进。」

  木门呀地开启,五人疾逾闪电般的掠入,只见严晓星独坐在厅内,大厅上已
设下三桌酒宴,酒菜分陈。严晓星含笑道:「五位速脱下衣履藏起,他们也快到
了。」

  五人闻言忙穿入侧厢里间,须臾,五人走出,只见是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
淮上隐叟祝秋帆,云中怪乞孔槐及向照阳。严晓星长施一揖,谢道:「有劳四位
前辈及向兄奔波劳累,令晚辈寸心难安。」

  向照阳忙闪身一旁,笑道:「兄弟是尸位素餐,虽然扮作神木令传人,却无
实际本领,不用谢了,否则令兄弟汗颜无地。」

  准上隐叟祝秋帆咳了一声,道:「老弟无须客套,别的不说,这几月来金刀
四煞威名远震,如非老朽年迈,淡泊名利,就从此弃置淮上隐叟之名不用,以金
刀四煞之名扬威武林。」

  严晓星道:「微老前辈武功才智亦不足彰金刀四煞之名。」

  祝秋帆抚掌大笑道:「老朽有飘飘欲仙之感。」

  云中怪乞孔槐道:「白眉老怪得手柴青溪的那本奇书不知真假如何,老弟相
召,是否欲我等今晚将老怪歼除,救出柴青溪?」

  严晓星道:「五位来时亦得自风闻麽?此乃晚辈一石二鸟之计,柴青溪老英
雄安然无恙,稍时亦将来此说明内情,以释五位之疑。」

  偷天二鼠互望了一眼,相视会心的微笑一下,吕鄯道:「我说咧,自然尚有
隐情。」

  闲谈之际,群雄纷纷先後来到,来的有东斗天君葛元良许飞琼,伏魔八掌雷
玉鸣及雷俊峰,病金刚孟逸雷,白衣银神龙翱翔,辽西怪杰神鹰七式廖独等人,
老少不一,济济一堂。敬酒饮酌之际,内厢忽走出一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狮鼻
虎目老者。严晓星延请上座,在老者酒碗中满满斟了一碗,举酒示敬,那老者连
尽三碗,呵呵大笑。

  准上隐叟祝秋帆皱了皱眉头,道:「老弟,你尚未与老朽等引见。」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这位就是柴青溪老英雄。」

  群雄不禁哦了一声,恍然悟出柴青溪已易容换貌,祝秋帆道:「柴教主,那
本奇书为何传言啧啧落在白眉老怪之手,教主亦生死不明,可否请道其详,以释
心中之疑。」

  柴青溪道:「此乃严少侠一石二鸟之计,三更时分尚有两个时辰,柴某尽一
个时辰剖析明白。」即滔滔不绝叙出。

  原来严晓星秉赋特异,聪慧颖悟,未到七日之期便将书中玄奥参悟融会,即
与柴青溪商量如何行事。河边一切悉如严晓星所料,乔五三人跃入水中,柴青溪
已在水底接应,藉水遁大法避过无极帮水性极高好手搜捕,泅抵对河登岸,隐入
一片竹林中。

  忽闻林内传来争执语声,柴青溪倾听须臾,低声向乔五三人道:「果然不出
严少侠所料,白眉老怪就藏身在此竹林中。」嘱付乔五三人数句,独自一人步履
踉跄向前走去。

  往前行数十步,隐隐可见白眉老怪与八蒙面人席地而坐,争执不休,一个蒙
面人发觉柴青溪行来,诧道:「此是何人?」

  白眉老怪猛地立起,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寒芒,炯炯逼视在柴青溪面上。柴青
溪亦已发现白眉老怪,目露惊魂之色,欲转身逃出林外,白眉老怪厉喝道:「站
住。」

  林外蓦地掠入了两条黑影,疾逾闪电在白眉叟身前落下,惊噫了一声,同声
道:「此人就是柴青溪。」

  白眉叟闻言一呆,嘴角泛出得意狞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
功夫,柴青溪,你还不纳命来。」

  柴青溪知逃也无用,立定右掌抵在洞前,淡淡一笑道:「柴某身受重伤,不
久人世,多活两日少活两日亦是一样,不过请问你为何一定要索取柴某性命?」

  白眉老怪道:「留下你性命亦无不可,速献出那本奇书。」

  柴青溪鼻中冷哼一声,道:「你如妄念杀人灭口,得书遁去认为人不知鬼不
觉,那未免大错特错。」

  白眉叟厉声道:「此话何解?」

  柴青溪道:「倘无柴某讲解书中的玄奥疑难之处,你纵到手也无异于白纸一
般。」

  一蒙面人突冷笑道:「那本奇书你身怀数十年,视若拱璧,日夕钻研,依然
未能参悟书中玄奥,要你何用。」

  柴青溪冷冷答道:「尊驾虽说是,却也未必尽然,柴某诚未能将书中玄奥参
悟,但比起诸位一窍不通总高明甚多,所谓一言点破玄机,触类旁通,那端视诸
位资质造化了。」说着语声略以一顿,又道:「若诸位欲强行出手攫夺,置柴某
於死,柴某必先发制人,一掌震碎身怀奇书,让诸位枉费心机。」

  只见一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阁下弦外之言,莫非意欲与我等谈条件?」

  柴青溪道:「正是。」

  瘦小蒙面人道:「请即说出。」

  柴青溪道:「柴某有二个条件,骊龙谷的藏珍柴某只取一粒雪莲实,别无所
取。」

  白眉叟道:「那自然可以,请问其二。」

  柴青溪道:「烦求相助诛戮叛门孽徒厉炎,重振排教雄风。」

  白眉叟道:「件件依从,请速取出。」

  柴青溪缓缓伸手入怀,在胸前取出一册纸色黄旧线装约莫四十馀页书本。白
眉叟接过,略略翻展不禁双眉浓皱,原来书内俱是甲骨文,尚有符录图形,转递
与八个蒙面人。蒙面人逐个传阅,虽有多半谙晓,只觉须参悟若无柴青溪在旁指
点,艰难异常。

  柴青溪道:「距此不远有一戴云山,甚少人迹,仅一座荒废已久之千福寺,
我等藉此隐身参悟,若诸位秉赋不错,当能参悟出书中玄奥。」

  白眉叟冷笑道:「柴青溪,你又在玩花样,莫非千福寺隐有武林高手……」

  语尚未了,柴青溪亦报之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胆子愈来愈小了,你若
不信,尽可遣出两人前往千福寺窥察,便知柴某之言真假。」

  一蒙面人道:「这话不错,兄弟就去千福寺内察视。」问明方向路径,身如
电闪掠出林外而去。

  白眉叟道:「我等亦可动身前往千福寺,那位愿背负柴青溪。」

  瘦小蒙面人在柴青溪身前一蹲,背起柴青溪,出了竹林,择僻径小路往千福
寺方向走去。他们避免形迹败露,行程缓慢,虽仅四五十里程,却耗费了近两个
时辰,到达山下茂密林中,一条身影疾闪而出,正是前行查明千福寺之蒙面人,
笑道:「柴老儿说的不错,那千福寺荒废已久,无人栖息在内。」

  白眉叟颔首道:「好,我等速速前去,有劳带路。」

  他等一行登山进入千福寺中,察看守外地势,清扫一列僧射,白眉叟即取出
那册奇书,道:「时不我与……」

  柴青溪知白眉叟心意,忙道:「且慢。」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闪;道:「柴老师还有何话说。」

  柴青溪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柴某一诺千金,决无更改,阁下还惧柴某
反悔不成?虽说千福寺异常隐秘,须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等必须在寺
外布下伏椿,以防黑白两道凶邪侵入,再说柴某重伤之体,更需尽半个时辰独自
调息,引气归元,独关一室,不能惊扰。」

  白眉叟点首微笑道:「所言极是,柴老师一定要引气归元麽?」

  柴青溪正色道:「这本书本均是奇奥法术,须聚精会神领悟才能施展,柴某
数十年来参研,不过一知半解,难谓阁下能全部参悟,柴某如不引气归元,无法
神智贯注施展其中小法术,更不能使阁下领悟。」

  白眉叟认为柴青溪之言并非无理,便命将另一间秘室让柴青溪一个人独自调
息,并命专人看守在门外。柴青溪酒筵中与群雄说至此处,群雄不禁恍然大悟。
雷玉鸣大笑道:「雷某不禁五体投地,拜服柴兄智似诸葛。」

  柴青溪摇了摇首赧然答道:「柴某亦是受严少侠指点,依法施为,不敢功居
於己。」

  祝秋帆道:「在下要问柴老师如何逃出千福寺,至今仍未发现麽?」

  柴青溪道:「柴某虽不才,但障眼小法仍在,白眉老怪须俟明辰才会察觉柴
某失踪之事。」,语声略略一顿,又道:「目前老怪正在召集人手,在千福寺布
下森严伏桩。」

  祝秋帆目光转注严晓星道:「少侠此举志在什么?」

  严晓星道:「使群邪两败俱伤,剪除无极帮党羽及黑道凶邪,我等今晚离去
千福寺外,却按兵不动,全力阻止正派高手与白眉老怪为敌。」

  廖独道:「以後咧?」

  严晓星道:「诱使无极帮主自愿交出那幅藏珍图。」

  廖独道:「如何交出?」

  严晓星道:「此事无法预料,只有尽其在我了。」

  廖独哈哈大笑道:「我等一切听命於少侠,廖某也不必多问了。」

  柴青溪皱皱眉道:「少侠,那位杜姑娘来历似谜,武功又高,看来杜翠云是
极大阻碍。」

  严晓星点点头道:「晚辈知道,但不如前辈所料的这般恶劣。」这席酒饭吃
了约莫一个时辰,群雄纷纷起程分批赶往戴云山。

  许飞琼向严晓星道:「星弟,愚姐与你同行可以麽?」

  严晓星道:「此乃小弟求之不得,琼姐何出此言。」

  许飞琼不禁面泛红霞,嗔道:「我们走吧。」途中娓娓倾谈,得知萧文兰雷
翠瑛等诸女均已前去含部口冯杏兰府中作客,并暗中防护冯府。

  许飞琼忽道:「星弟现在确知无极帮主是谁麽?」

  严晓星道:「依小弟最近观察所得,认为伏老爷子受嫌愈来愈重,只待证实
而已。」

  许飞琼默然曼叹一声。良久,许飞琼忽嫣然笑道:「杜翠云姑娘美貌麽?」

  严晓星料不到许飞琼有此一问,不禁一怔,摇首苦笑答道:「世上尽多美貌
少女,小弟非好色之徒,难道琼姐……」

  许飞琼笑道:「我深知星弟是个至诚君子,但杜姑娘似对你情深一往,恐难
避开情孽牵缠哩。」严晓星苦笑一声,未出一言。

  许飞琼接着笑道:「抛开杜姑娘不说,那于中凤姐姐,你总不能不要吧?」

  严晓星叹一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女孩子怎么想的,凤姐姐又不是不知
我的情形,她何苦又搀和进来呢?」

  许飞琼咯咯一笑说道:「女孩子的心思,哪是你能想明白的,我只问你要不
要?」

  严晓星苦笑道:「琼姐姐觉得还允许我拒绝么?」

  许飞琼咯咯笑道:「你知道就好,凤姐姐你是无法拒绝的,那再多个杜翠云
姑娘或是多几个其他姑娘又有何妨?星弟,女孩子心眼窄,因爱生恨,往往会坏
大事。星弟弟,与其这样,你何不都收下来呢,我们姐妹都不会在意的。」

  严晓星感激地道:「琼姐姐,你对小弟实在太好了,小弟听你的。」

  许飞琼笑道:「不要向我灌迷魂汤,你呀……」话未说完,忽见前途穿过十
数条身影,迅疾如风向戴云山奔去。

  严晓星目光锐厉,忙道:「不好,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率领少林高手亦
赶来了,我等应全力制止。」加紧身法,疾奔赶去。

  冷月凄迷,千福寺外密林中不时飘传出一声鸟呜,风翻枝摇,影浮如魅,气
氛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寺内蝙蝠漫空穿飞,到处残石乱草,大殿中灯火如星,
杳无人迹。

  蓦地——一条魅样人影由大殿内飘闪而出,低声唤道:「宇通兄。」正是白
眉老怪。

  只见一株参天古柏上疾如鹰隼泻下一条黑影,道:「阁下召唤何事?」

  白眉叟道:「什么时候了?」

  「二更将残。」

  「外面情势如何?」

  那黑影阴阴一笑道:「外面平静如水,但据方才天通所言,山外有武林人物
频频现踪,如风声走漏,今晚难免罹受侵袭。」八蒙面黑衣人讳言木来来历,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代号。

  白眉叟闻言诧道:「这风声因何走漏,哼,定是柴青溪从中作祟,骗我等上
当,老朽要他知道厉害。」说时反身欲行。

  「且慢。」

  白眉叟回顾了那人一眼,道:「除了柴青溪外还有何人可知?」

  黑影人鼻中冷哼一声道:「似阁下如此浮躁,实难成大事,试问柴青溪与我
等有何怨何仇,武林群雄可明着向我等挑衅,用不着如此画蛇添足,以柴青溪作
饵。」

  白眉叟想想也对,嘿嘿一笑道:「究竟宇通兄心细如发,但……」

  突一双黑影如飞掠入,望白眉叟略一欠身,道:「登山小径发现可疑敌踪,
但他们却不进入,只在山上徘徊踌躇不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现身道:「来人是何来历?」

  一匪徒道:「共是五人,均以黑帕扎住面目,不知是何来历。」

  宇通道:「阁下可否与我前往一探?」

  白眉叟望了他一眼,道:「有此必要么?」

  宇通道:「局势比我等预料似较严重,若不知彼知己,何以为战。」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寺内戒备森严,处处死域,我等稍离无妨。」

  四人相偕着走出千福寺後,联袂掠向登山小径。果见五个劲装捷服,肩带兵
器,黑巾扎面人影聚在山口上窃窃私议。宇通低声向白眉叟道:「我俩蹑近偷听
他们议论何事,以便明了敌情,再出手歼戮不迟。」

  白眉叟颔首应允,两人鹤行鹭伏,悄无声息挨进山口小径。只听一个沙哑语
声道,「此处就是戴云山麽?不知有无听错,千福寺是否确在山内。」

  另外一人低声冷笑道:「这还有假的,听说今晚无极帮有大举侵袭之意,我
等徜此浑水,似飞蛾扑火,自取其死,未免划不来咧。」白眉叟闻言暗中心神一
震。

  只听沙哑声音又起,道:「兄弟疑心消息来源是否是真,是以我等逗留山口
外瞧瞧有无武林人物相继前来。」

  「那还假得了,排教乔五三名手下从水中得以逃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
在後,无意被一丐帮弟子在後蹑踪,只见乔五与柴青溪聚交谈了数句,突如受惊
之鸟般四散奔去。一丐帮弟子尚不知为了何事,便望柴青溪身後赶去,进入一片
竹林中,不料柴青溪竟遇上天外之凶白眉叟及八位蒙面人,柴青溪遂落入白眉老
怪掌中,计议遁往戴云山。」

  「以後咧?」

  「那丐帮弟子不愿以身涉险,便返回江都,丐帮耳目极广,侦出乔五潜伏之
处,登门请问,将柴青溪陷入虎口之事相告,乔五似愿藉武林群雄之力救出柴青
溪,恳请丐帮相助,是以风声不陉而走。」

  「话倒也可信,似不知柴青溪等四散逃奔。」

  「柴青溪无意窥见金刀四煞形踪。」

  只听一人笑道:「今晚我等更不可淌此浑水,徒取杀身之祸,走吧。」其他
四人踌躇一阵后,返身回奔出山口外而去。

  白眉叟道:「老朽倒错怪了柴青溪。」宇通鼻中微微一哼,与白眉叟联袂腾
起。回转千福寺。一落实殿阶,宇通嘬嘴放出一声尖锐哨声。

  须臾。四面八方奔来七个黑衣蒙面人,宇通将情势与七人言明,天通惊道:
「风声外泄,我等岂可作困兽之斗,不如陡速撤离。」

  元通冷笑道:「未必如我之愿,再说柴青溪现在坐息不论来敌如何之强,我
等总可支撑到天明时分待柴青溪出来,岂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其馀之人均
同意元通说法,各自回归原处。

  白眉叟迳向柴青溪调息的那间秘室走去,屋外四个劲装大汉严密防护着,他
走近窗前捅破窗纸,凝视屋内,只见灯光如豆,昏黄黯弱,隐约可见柴青溪盘坐
壁角,一动不动,已入物我两忘境界。他严嘱四劲装大汉防范外敌侵袭,便返回
大厅内,独自展开奇书翻阅,希冀参悟玄奥。三更正,一片衣云遮蔽天边冷月,
戴云山中景物更显昏茫如雾。

  蓦地。山外四面涌来江湖高手,喝叱声起展开激烈凶搏,发出刺耳长叫,声
震夜空。白眉叟闻声惊觉,面色一变,忽闻殿外传来一片衣袂振风之声,便知强
敌已至,急掠身穿出殿外。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率领着十数名武林高手立在殿阶
下,被四蒙面黑衣人阻住。庞雨生瞥见白眉叟现身,大笑道:「强敌来袭,如山
重压,阁下何必作困兽之斗。」

  白眉叟淡淡一笑道:「依你之见咧?」

  庞雨生道:「释出柴青溪及赐赠那册奇书。」

  白眉叟道:「这容易,老朽自当如命交出,请问你有何良策保全柴青溪及奇
书,老朽心想庞老师未必强过我等。」

  庞雨生冷冷一笑,手指着淡衣少年,道:「就凭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
侠,谅无人敢公然为敌。」

  白眉叟道:「那是庞老师说的,老朽头一个就不信。」

  钱百涵闪身而出,手腕起处,夜空中闪耀一道冷气逼人青虹,怒道:「枉费
唇舌则甚,若不释出柴青溪,阁下今晚难逃一死。」

  一双黑衣蒙面人忽撩开襟底,拔出奇形兵刃,欺身如展,望冷面秀土及钱百
涵快攻出手。庞雨生及钱百涵心中一惊,双双迎攻而去,展开一场激烈拚搏。其
馀匪徒猛地出手却向白眉叟击攻,一蒙面人大喝道:「找死。」撩出一柄月牙钢
刀,左臂疾伸,抓住一长瘦中年汉子一摔,那中年汉子身不由主身躯一个疾转,
青虹疾闪而过。

  嗥声未出,一颗六阳魁首离肩飞起,鲜血直冲,喷洒半空,那蒙面人身手极
快,横跨一步,月牙钢刀往另一人挥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那人被生生劈
成两截,五脏六腑溢流腔外,惨不忍睹。另一蒙面人双手疾扬,黑夜之间,不知
发出是何歹毒暗器,闷哼声中,纷纷倒地只剩下庞雨生及钱百涵两人。

  庞雨生越打越惊,只觉蒙面人武功奇绝,招式愈变愈奇,攻向部位,出人意
表,不禁大感凛骇,猛萌奇寒,自知身陷危境,所幸其他蒙面人不愿联臂合放,
否则只怕难以招架十数回合之外。

  白眉叟狞笑说道:「两位如若知机,老朽不念旧恶,弃剑归顺,共图大事如
何?」

  猛闻庞雨生大喝道:「住手。」两蒙面人倏地飘身开去。

  钱百涵浑身见汗,湿透袍衫,这是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场艰苦拚搏。只见庞雨
生傲然一笑,道:「共图大事这话倒还中听,须知庞某宁折不弯,如要庞某弃剑
归顺,除非日从西起。」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闪,道:「庞老师委实太过倨傲了,好,两位如愿共图大
事,请从此刻起联臂迎拒来敌。」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阁下尚未应不允事,若成有何见酬?」

  白眉叟道:「驱龙谷藏珍如待所需。」

  庞雨生道:「不如说各得其半才是。」

  白眉叟心中怒道:「你乃败兵之将,尚欲何求,你未免太得寸进尺,贪禁无
度。」

  忽闻夜空中飘传一声长啸入耳,忙道:「好,老朽应允就是。」

  庞雨生闻言不禁一呆,料不到老怪如此轻易应允,颇感诧异,望了钱百涵一
眼。突然瞥见四蒙面黑衣人飞身掠至,浑身浴血,似经过一场惨烈凶搏。白眉叟
道:「天通兄,情势如何?」

  天通答道:「三路强敌均已驱退,只有无极帮大举进袭,双方伤亡各半,无
极帮主片刻即至。」

  庞雨生道:「在下重申前言,我等不必强留在此作困兽之斗。」

  白眉叟冷笑道:「老朽如能撤走,尚待庞老师赘言?」

  天通接道:「奇门帮已然发动。」

  白眉叟道:「好,各守方位,庞老师钱少侠请随老朽来。」

  一霎那,大殿前草坪上杳无人影,林木沙沙,乱尘飞舞,又易为幽森荒凉景
象。片刻,数条魅影疾逾电闪掠入寺门,为首者正是无极帮主,黑巾蒙面,衣袂
迎风摺摺翻飞。紧随着南天三魔,骷髅人魔等黑道凶邪,最引人惹目的是一身高
大红衣的番僧,一睑浮肉,目如铜铃,獠牙掀唇,狞虎骇人。

  在那番僧之後,又一列横身立着身穿紫黄色袈裟僧人,面目森冷如冰,不类
中原人物,各手执着镜铁等法器。

  无极帮主四巡了一眼,沉声道:「白眉老怪竟逃走了麽?」

  火龙梭费光冷笑道:「未必地面弃尸乃冷面秀士同来随从,血迹犹新,距死
不远,只是不见冷面秀士及姓钱小贼,莫非他们两人被生擒了?」

  马天义道:「据属下观察,这寺内已被设下遁甲禁制,显然老怪已遁入奇门
内。」

  无极帮主忽高声道:「厉兄。」匪徒内走出一身着蓝衫文士,头戴方巾,面
色白皙,三绺长须,只嫌目光闪烁不正。

  蓝文士含笑道:「会主有何吩咐?」

  无极帮主道:「厉兄请察视四外奇门禁制是否为令师兄柴青溪所布设。」

  厉炎阴谲目光凝视寺内景物,不禁一怔,摇首答道:「四令主,并非柴青溪
所布设。」

  无极帮主略一沉吟说道:「风闻白眉老怪邀来八人,形迹隐秘,但是身负绝
学,奇才异能的高手,果然不错,但难不到老夫,费贤弟,发出三支人丁梭朝东
南方位打去。」

  费光应道:「属下遵命。」陡地扬掌,只见三道烈焰随手飞出。「叭、叭、
叭。」三支火龙梭打在侧殿栏木上,呼呼燃烧起来。火焰冒起,如遇阻遏,火焰
缓缓熄灭,胃出郁勃浓烟,夜风吹了过来,刺鼻呛喉,渐渐熄灭。

  费光目中怒光逼射,厉声道:「费某不信这鬼邪门。」迅逾电奔又发出七支
火龙梭,换在别处别地早成为一火海了,但今晚偏遇上了邪门,七梭烈焰後又熄
灭。费光不禁呆住,面色恶样难看。

  无极帮主低喝道:「此中大有能人,费光不可卤莽,让老夫仔细观察。」

  忽地——费光发出一声闷哼,身影踉跄倒出两步。辣手摧魂董启斌一步窜向
前,扶住费光,道:「老三,你怎麽了?」

  费光惨笑了一声,缓缓举起右臂,道:「老二,你瞧。」

  童启斌凝目注视之下,只见费光右臂曲池穴附近肘弯处钉着一只形如枣核钢
镖,肘弯以下紫肿如坟,尚有逐渐增肿之势,不由面色大变。蓦地,费光又更痛
极张嘴怪呼,身躯一阵颤抖,左臂又中了一只枣核镖,与右臂一模一样,紫肿如
坟。显然枣核内蕴有剧毒,能在无声无息中打中费光而不使人警觉,其手法之迅
准,委实歹毒骇人之极。

  无极帮主与厉炎双双疾掠而至,一望之下不禁大骇,无极帮主取出了一柄小
刀,寒光电奔,嗖嗖切去两臂,迅疾无比点数指。费光似痛极,无法支撑,不禁
晕绝倒下。

  无极帮立起下两只枣核镖,迎着冷月光辉下察视,只见枣核两端伸突三分针
尖,毒液无疑贮在枣核内循着针孔压射而出,不由皱眉道:「诸位能认出此枣核
毒镖麽?」

  忽听四外传来低沉阴森桀桀怪笑,此落彼起,刺耳战栗,令人魂魄欲飞。无
极帮主厉声道:「白眉老怪,你躲躲藏藏,不敢见老夫则甚。」

  忽闻传出白眉老怪语声道:「老朽何惧於你,你自不能察觉老朽存身所在,
怪得了谁,南天三魔作恶多端,擢发难数,稍加惩戒有何不可?」

  猛地童启斌又发出了一声怪嗥,右臂上中了一只枣核毒镖,无极帮主手起刀
落,切下童启斌一只右臂。厉炎忽低声向无极帮主道:「对方必藏身在奇门内,
如不及时制止,我等必无幸免。」

  无极帮主道:「老夫已瞧出此一奇门方位。」立即指示群邪攻去。群邪立依
照无极帮主指示方位,疾逾电闪攻入,仅馀下骷髅人魔,红衣番僧及身着袈裟僧
人,杀声震耳……

  距千福寺外三里之遥,密林小径中现出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昆仑掌门
人沧海客及北岳名宿虬龙神镖苍桓毅及三山五岳正派高手多人。静澄上人猛然发
现林中弃尸多具,血腥刺鼻,狰狞恐怖,合掌高喧了一声道:「阿弥陀佛,片刻
之前,此处已发生一场激烈凶搏,我等来时,频频遭人戏弄,又不现身,如今恍
然来时相阻之人乃一片善意,阻我等卷入一片杀劫是非中。」

  苍桓毅一跃而出,察视遗尸面目,不禁冷哼一声道:「果然不出上人所料,
死者均是黑道万恶不赦凶徒。」

  蓦地,响起一声:「诸位可以阻止了。」

  群雄猛然一惊,只见距身三丈开外屹立着五条人影,一列横身,冷月从枝叶
间透射而下,五人面目隐约可辨。只见是金刀四煞身着织有金线黑色缎袍,面如
淡金,凛凛神威。中立者乃外间盛传神木令传入黑衣蒙面少年。那蒙面少年手掌
中托着一只熠熠发出光辉木球,语声柔和道:「诸位前辈英侠可认得这只木球来
历麽?」

  静澄上人低喧了一声佛号,面色诚敬,合掌一揖,道:「神木令再出,武林
苍生之福,贫僧有幸,得见前辈奇人威震群魔之神木令,我等愿听候差遣。」

  蒙面少年微笑道:「此非其时,诸位实在不用卷身杀孽是非中,若听在下之
劝,诸位不如请回,待迹象渐明,在下必传讯各位求助。」语声柔轻,令人不禁
生出亲切之感。

  沧海客道:「老朽斗胆称呼尊驾一声少侠,不知可否?」

  蒙面少年微笑道:「有何不可?」

  沧海客道:「无极帮主倒行逆施,毒手暗算七大门派高人,少侠可查明端倪
麽?」

  少年答道:「他此举无非杀鸡吓猴之意,谅诸大门派都获有无极帮亲笔恐吓
手函。」

  「不错。」沧海客答道:「老朽也得有一封,但我等身在武林,宁折毋弯,
岂能容无极帮猖狂无忌。」

  蒙面少年点头道:「果然不愧一派宗师,在下奉先师遗命,祛邪卫道,不容
坐视,是以在下稍尽绵薄之力,将无极帮羽翼逐个歼除,令其气势稍敛,不能继
续为恶,诸大门派也得稍宁静,但无极帮主此刻须留他性命。」

  沧海客诧道:「这是何故。」

  蒙面少年答道:「因有几宗疑案尚未明白,不瞒诸位,在下武功目前尚不能
克制无极帮主於死地。」

  静澄上人道:「哪几宗疑案?」

  蒙面少年道:「暂难奉告,但有一件可以明言,就是骊龙谷藏珍图屠三山手
中失去的那一幅是否确落在他手中。」

  苍桓毅道:「这极重要麽?」

  蒙面少年道:「重要之极,因骊龙谷中藏有灵药千年云莲实,若无此药,无
法相故明月禅师,七云上人,普法天尊,无相庵两位神尼,青城名宿吕子元崆峒
名宿边烈七人性命。」

  静澄上人道:「七云师弟等受制己久,血脉强凝,虽然目前有雪莲实,也难
得保救性命。」

  蒙面少年道:「无妨,这七位武林名宿定可以复原。」诸大门派高手得闻此
言,暗暗欢喜。

  静澄上人道:「檀越可否见告,此地弃尸是何人所为?」

  蒙面少年道:「此乃无极帮与白眉老怪双方凶搏所致,此刻无极帮主仍在千
福寺内与白眉老怪作殊死战,他们双方残杀不休,不论是胜是负,对武林均属有
利,最少他们元气大伤,不敢再公然为恶。」

  沧海客道:「柴青溪是否被白眉老怪所擒?」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柴青溪乃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岂能任令白眉老怪
生擒,诸位放心,在下当尽力而为之,待迹象渐明时,在下自会传讯诸位相求助
力。」

  静澄上人道:「阿弥陀佛,檀越醉如此说,贫僧等只有暂行告别回山,静候
佳音了。」只见蒙面少年与金刀四煞身形疾闪,便自杳失形影,武林群雄转道弃
去。

  另一处山道小径上,百足天蜈皇甫炎等一干匪徒正与杜翠云及其属下舍死亡
拚。杜翠云一柄长剑,威力无匹,震飕流射剑气惊虹,已有数名匪徒在她剑下丧
生。百足天蜈皇甫炎等人多势众,看似必欲生擒杜翠云而甘心,是以施展车轮战
法。杜翠云武功再高,究竟还是女流之辈,已有真力不继感觉,但剑势仍迅辣无
比。

  突闻一声大喝道:「住手。」皇甫炎不禁一怔,循声望去时,不由得面色大
变,只见林後现出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

  蒙面少年冷笑道:「昔年云龙山下饶汝不死,尚不知洗心革面,改过自新,
犹自与庞雨生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难道你不要命了麽?」

  皇甫炎心中顿冒奇寒,壮胆答道:「钱百涵自称为神木尊者再传弟子,是以
不得已听命於他。」

  蒙面少年冷冷笑道:「有何为证?」

  皇甫炎强辨道:「钱百涵坚称神大令乃尊驾窃取攘有。」

  蒙面少年禁不住哈哈朗笑道:「在下说是你偷取了屠三山那幅藏图又当如何
呢?」

  皇甫炎不禁目瞪口呆,面色大变,不敢说出有何为证这四字,强笑一声道:
「老朽知过矣,谨从此别。」率众反身疾奔而去。蒙面少年也不追赶,与金刀四
煞转身步入林中。

  杜翠云道:「侠驾请留步。」

  蒙面少年转面说道:「姑娘孝行可嘉,但千万别操之过急与不择手段,要知
姑娘所需之物,别人也急需取用,望姑娘好自为之。」言毕已与金刀四煞隐入林
中,杜翠云不禁呆住。

  一个短装汉子道:「姑娘,此人就是江湖盛传的神木令传人麽?」

  杜翠云道:「正是,此人语含玄机,令人煞费理解。」

  「有什麽好猜疑难解的。」一个朗朗语声从不远处传出,杜翠云望去,正是
严晓星,神态飘洒,露齿微笑道:「在下为事所误,错过与姑娘约会之处了。」

  杜翠云玉靥绯红,道:「少侠往何处去了?」

  严晓星道:「与好友潜入千福寺中,但遇强阻不得已退回,此刻白眉叟与无
极帮主双方正在寺内激烈凶搏。」

  「真的麽?」杜翠云眸中神光一亮,道:「柴老英雄现囚在何处?」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是方才亲眼目睹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四煞
麽?有他们在定可救出柴青溪。」杜翠云眸中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泪光莹转。

  严晓星微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就算柴老前辈能赐赠那本奇书,难保武林
豪雄不生心攘夺,再说姑娘也未必就参悟书中玄奥。」

  杜翠云喝道:「你敢轻视我?」

  严晓星道:「不敢,在下自有算计,但试问姑娘有何方法取得骊龙谷藏珍?
纵然姑娘参悟书中奇奥,不明藏珍确处所设诸般厉害禁制也是枉然。」

  杜翠云凄然一笑道:「锲而不舍,有志竟成,我当尽全力取得藏珍图。」

  严晓星道:「但愿皇天不负苦心人,姑娘知道藏珍图有几幅,落在了何人手
中?」

  杜翠云不禁一呆,道:「藏珍图共是两幅,缺一不可,风闻其中一幅似落在
无极帮主,另外一幅尚不知落在何处。」严晓星微笑不语。

  杜翠云秀眉一皱,面色微愠嗔道:「我知你是想说欲寻获两幅藏图,无异虎
口捋须,大海捞针。」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话不能如此说,要知凡事欲速则不达,在下之意正好
与姑娘背道相驰,故不便启齿。」

  杜翠云忽嫣然一笑道:「少侠话说说看。」

  严晓星道:「神木传人既在此地现身,定成竹在胸,如在下所料不差,他不
愿此时此地亟亟於除去无极帮主之故,必是欲在他身上取得另一幅藏珍图。」

  杜翠云道:「少侠是说无极帮主已知另一幅下落麽?」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一日不死,便梦寐不忘等待另一幅藏珍图下落。」

  杜翠云螓首微颔,道:「此话的确有理,神木令传人绝不容无极帮主取得藏
珍。」

  严晓星道:「姑娘玉雪聪明,一点就透。」

  杜翠云娇啐一声,面现娇羞之色,道:「谁要你灌迷汤。」

  十数名黑衣劲装汉子不禁一呆,暗道:「我们姑娘面若桃李,冷苦冰霜,从
不假人颜色,越是对你笑语嫣然,只怕性命难保,但今日不同,似对这少年真情
流注。」

  严晓星望了数名劲装汉子一眼,道:「这九位姑娘尚未与在下引见。」

  杜翠云哦了一声,笑道:「他们都是先父的手下,忠诚不二。」随即又道:
「还不见过严少侠,这位严少侠就是名震西北,紫霞庄主严天梁大侠后人。」

  十数名黑衣劲装汉子纷纷抱拳躬身道:「见过严少侠。」

  严晓星含笑道:「诸位少礼。」接着向杜翠云道:「你我何妨潜入千福寺内
瞧瞧双方情势如何?」

  杜翠云略一沉吟,道:「好吧,我本欲暂不作取得奇书之念,趁机研悟先师
所授的七招剑学。」看着四面又道:「你等仍在原处等我。」与严晓星奔向千福
寺而去。

  千福寺内群邪奉无极帮主之命攻入奇门禁制中,群邪均是武林一流好手,知
此战乃生死关头,各自施展独门武功,暗器等全力玫去。但白眉老怪仗着八奇人
之助,布设奇门,邀约廿四名高手相助,这一战凶恶惨烈无比,惨嗥此起彼落,
只见伤亡。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南天三魔等俱已毙命阵内,已然死去过半。

  无极帮主心中微感惊兆,对红衣番僧道:「大师何不施展唱名呼魂大法。」

  红衣番僧吐音生硬道:「只有如此了,但不知对方的生辰八字,功效相差一
半。」大袖一挥。

  七位面目森冷,身穿袈裟僧人振起铙钹乐器,翻舞走动,织成一片怪音。红
衣番僧喉中发出狼嗥呼唤声,其声尖锐刺耳,与铙钹配合,令人神魂欲飞。厉炎
与骷髅人魔及群邪以布片塞住双耳,似经受不住。那唱名呼魂魔法笼罩千福寺全
寺,白眉老怪只觉魂不守舍,八蒙面人身在奇门内亦感心神不宁,纷纷聚在白眉
叟之处,道:「我等难以经受,不可离去。」

  白眉叟道:「那柴青溪呢?」

  一瘦小蒙面黑衣人道:「破门而入,挟之离去。」

  白眉叟道:「好。」飞掠至柴青溪密室外,不禁一呆。

  只见守护屋外四名劲装汉子个个点中穴道倒在地下,房门洞开。白眉叟大喝
道:「不好。」扑入室内,哪有柴青溪人影,目光怨毒,掠出室外察视四人。四
人鼻息冰冷,分明对方以内家极高的手法,凌空点断心脉致命。白眉老怪顿了顿
足,与八蒙面人及残馀人手穿空掠出寺外遁去。

  这时,无极帮主突闻一高声道:「令主,禁制已破。」

  无极帮主闻言大喜,立时与群邪扑去。红衣番僧与七身着袈裟僧人仍自继续
施展魔法。寺墙上正有两条人影在偃伏着,却是严晓星与杜翠云。杜翠云两手掩
耳,低声道:「难听死啦。」

  严晓星一拉杜翠云掠出寺外,疾奔如飞,奔出了约莫三里外方始停住,摇首
道:「好厉害,番僧不除,无极帮主无异如虎添翼。」

  杜翠云冷笑道:「半月後,我要手刃这红衣番僧。」严晓星不语,凝注杜翠
云良久。

  杜翠云似有所觉,娇羞不胜,嗔道:「你瞧什麽?」

  严晓星猛然惊觉,正色道:「在下想姑娘那七手剑法必是惊旷绝世之学。」

  杜翠云道:「先师尝言这七招剑法,玄奥已极,目前尚未习成,威力如何难
说。」

  严晓星正欲启齿,忽见来途疾逾飘风现出数条人影,正是无极帮主等人,欲
待闪身躲避已是不及,转瞬已来到了近前。厉炎鼻忽冷哼一声道:「就是这女娃
儿麽?」

  崆峒七煞中老二青面鬼罗田右手一振判官笔,一点寒点狭着一屡劲风点向杜
翠云喉咽要穴。突闻严晓星冷喝出声,青虹疾闪,罗田发出一声惨嗥,一条右臂
齐肩落下,血涌如注,罗田身形跌出丈外。崆峒六煞纷纷大喝扑出,无极帮主厉
声道:「住手。」六煞闻声迅即身形暴退,倒翻了出去。

  只见无极帮主蒙面纱巾中射出两道慑人心神寒芒,他临感纳罕严晓星是用何
剑法斩断罗田右臂,以他的锐利目光竟无法看真。群邪均以为无极帮主必亲自出
手,哪知无极帮主却冷冷说道:「小辈,下次遇上,当斩断你的两臂。」说着命
六煞挟起罗田,拾起血淋淋右臂。

  杜翠云冷笑道:「何必等到下次。」

  无极帮主嘿嘿冷笑两声,道:「老夫今晚身有要事,让你一着,走吧。」群
邪大出意料之外,只得随着无极帮主疾行如风奔去。

  杜翠云愕然道:「连无极帮主都怕了你,料不到一晚成名天下传。」

  严晓星道:「姑娘不用谬赞,他哪里是惧怕在下,而是惧怕神木令传人及金
刀四煞尔。」

  杜翠云不禁恍然,暗道:「原来如此。」柳眉皱了皱道:「少侠方才所施剑
法迅厉奇奥,令人无法瞥清……」

  严晓星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笑,你我不妨去千福寺内察视,看来无极
帮主无功而退。」

  双双扑入千福寺内,只见弃尸狼藉,血腥刺鼻,断肢残腿,在在都是,触目
惊心。严晓星寻着一具未曾咽气匪徒右掌紧抵着命门要穴,真气攻入内腑丹田。
匪徒口角溢出一丝黑血,面现凄然苦笑道:「在下是不行了,尊驾何必费事?」
语声黯弱低哑。

  那重伤奄奄一息的匪徒,经严晓星问明系白眉叟邀请前来助拳的武林高手,
问知柴青溪为白眉叟等人挟之离去,若须查探白眉叟行踪,恐怕须向江南各地镖
局及骡马行打听。杜翠云道:「此话当真麽?」

  匪徒凄然一笑道,「小的乃不久人世之人,如何敢骗姑娘,方才神木令传人
及金刀四煞也答问道。」

  严晓星道:「看来是不假的了,姑娘,你我将千福寺整个搜觅一遍,瞧瞧有
无蛛丝马迹留下。」

  千福寺遗尸累累,血痕斑斑,惨不忍睹,令人不胜浩叹,严晓星道:「神木
令传人既然插手,决不致半途而废,柴青溪必可救出,姑娘将来见着神木令传人
时恳求於他定可如愿。」两人比肩快步掠出千福寺,奔了戴云山。

  严晓星突然止步停身,道:「杜姑娘,在下不送了。」

  杜翠云闻言一怔,道:「少位现欲往何处?」

  严晓星感喟声道:「在下亦与姑娘一般,身负血海大仇,须觅访仇踪,乃然
无宗,断梗飘萍,四海为家,江湖道上,或能与姑娘重逢。」望着抱拳一拱,穿
空到飞而起,疾如流星奔空,转眼远在数十丈外。杜翠云星眸一红,禁不住珠泪
如断线般淌下,眼前顿感如有所失,只觉一片空虚。

  蓦地——随风送来一熟稔语声唤道:「姑娘。」

  杜翠云忙拭去泪痕,转面望去,只见一黑衣带刀老者立在三丈开外,由不得
粉颊一红,道:「杨福,是你麽?」

  黑衣老者掠身落在杜翠云身前,望了杜翠云一眼,道:「姑娘,老奴有句话
不知当问不当问?」

  杜翠云微微一皱眉,幽幽笑道:「你说吧。」

  杨福道:「姑娘是否对严少侠动了真情?」

  杜翠云不禁默然,回忆其父在世时,雄据一方,追逐裙下不乏英俊年少,但
稍露轻薄者立遭重惩,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空谷幽兰,孤芳自赏。杨福乃其家老
仆,知杜翠云最深,长叹一声道:「也难怪姑娘,似严少侠如此人品气质,毕生
罕睹,据老奴看来严少侠并非无情之人,因其身负血海大仇,不能因儿女私情牵
缠,姑娘,走吧,他们还在等候姑娘咧。」

  杜翠云芳心泛起一种莫名惆怅,默然无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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