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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星天旋转】【卷01全】【作者: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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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天旋转】【卷01全】【作者:紫狂】

               星天旋转


作者:紫狂
字数:11万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6-11-9 00: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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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皮皮夏 金币 +1 转帖最全 2016-11-9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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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在那个太阳被遮蔽的时代,牧人像失去主人的羊群,在无边的黑夜里流浪。

  伟大的莫笃单于之后裔,乌宗。祖拉勒汗之孙,唐脱。孛尔顿汗之子,光明
的圣主乌德勒汗,伴随着阳光降生在草原深处……」

  披着旧羊皮袍的老人坐在火堆旁,弹着两絃琴,慢慢吟唱着古老的长诗。

  坐在熊皮垫上的主人拿起银制的酒碗,用粗豪的声音说道:「尊敬的行吟者,
你是在唱我们的圣主乌德勒汗吗?这一个太长了,用上三天四夜也无法唱完。

  喝杯马奶酒,润润你纯金的嗓子,给我们唱一首短些的吧。」

  一个十二三岁的侍女捧起马奶酒,跪下来递给行吟诗人。老人接过银碗,微
微颔首向侍女致谢,然后站起身,恭敬地把银碗举过头顶,唱道:

  「用宝石和金银制成酒具,盛满芳香的琼浆,过路的吟游者唱起祝酒歌,先
敬给尊贵的零特汗,再从右至左,一一敬给诸位伯东和英雄,祝福马匹兴旺,牛
羊肥壮,部落每天都有新生儿的降生……」

  伴随着行吟老人的祝酒歌,大帐内的零特汗和部落贵族们满意地喝完了酒。

  老人浅浅喝了一口,放下银碗,重新拿起两絃琴,「尊贵的可汗和诸位伯东,
你们想听些什么呢?」

  零特汗摸着浓密的鬍鬚,「给我们唱一段圣主乌德勒汗手下的英雄,打败敌
人的故事吧。」

  「那么就唱一段赤诚的英雄铁由,如何打败黑黄脸腾格汗手下凶残的妖魔居
桓汗。」

  零特汗兴奋地拍着胸,朝左右说道:「是铁由?我们的祖先!英雄无比的铁
由!他七岁就开始为圣主乌德勒汗作战,征服了上界和下界九个地方!你竟然会
唱他的故事!赶快唱起来吧,行吟者!这是我们部族的光荣!」

  老人施礼道:「能遇上英雄铁由的子孙,这是我的福分。愿我歌声能带来快
乐,永远传诵英雄的传奇。」

  两絃琴缓缓响起,老人用沉缓的声音吟唱道:

  「英雄铁由和他的父亲铁什干,在圣主乌德勒面前立下誓言:我们将生命和
热血,统统交予刀锋和枪尖,我们将前程和愿望,统统托付给圣主乌德勒,为了
圣主的光荣,我们甘愿披肝沥胆。」

  「那是第三十个猪儿年的三月,威名远播的圣主乌德勒,召集了四部卫的君
主,召集了骏马中的骏马,召集了勇士中的勇士,举行声势浩大的宴会。」

  「英雄铁由划破拇指,流出比一只羊羔还多的鲜血,大声对圣主乌德勒说:
伟大的乌德勒汗,你还记得十五个脑袋的黑黄脸腾格汗吗?

  在第十七个羊儿年,他命令九十九个妖魔,带领五百万疯狂的野兽,进入我
们的草原,屠杀我们的族民,掠夺我们的土地,把我们向西逐出一万里路程,使
我们看不到日出和日落。」

  「圣主乌德勒划破拇指,流出比骆驼还多的鲜血,用令大地震颤的声音说:
我怎么会忘记呢?

  四季长满青草的牧场,祖先祭祀青穹的圣地,还有苍狼奔行的青湖,都被贪
婪而凶残的腾格汗掠夺。

  高贵而勇敢族人成为他的奴隶,连天上的黄鸟也被逼为他唱颂讚歌。」

  「英雄的铁由把鲜血涂在脸上,至高无上的圣主乌德勒。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草原深处,我们已经躲藏了十九个猪儿年。

  你可知道,今天黎明时,营帐中降生了第一百万个孩子。

  这是青穹和苍狼的呼唤。

  作为你最忠诚的猎犬,我愿跨上枣红的战马,越过高山和沙漠,打败黑黄脸
的腾格汗,和他手下九十九个妖魔,夺回属於我们的土地!」

  老人停下来,喝了口马奶酒。零特汗和贵族们都听得入神,那小侍女跪在一
旁,眼睛像寒星一样闪亮。

  老人继续唱道:「勇敢的铁由从猪儿年四月出发,越过二十二座高山,跨过
三十三条河流,在猪儿年十月来到博格多山。

  这里曾经是膏腴的牧场,现在却成了妖魔的土地。

  英雄的铁由纵马飞奔,听到有人在喊:红脸膛的英雄铁由!

  不要再往前走,前面是黑黄脸腾格汗的领地,由他手下的妖魔居桓汗把守!

  英雄的铁由跳下他的枣红马。

  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我们是贫苦的牧民,青穹和苍狼的子孙,自从腾格汗把它十五个脑袋伸向
这里,我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凶残的居桓汗派出他的爪牙,每天掠夺我们的牛马和子女,我们的族人曾经
比羊毛还多,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

  「英雄铁由回答:我也是青穹和苍狼的子孙,圣主乌德勒汗是我的主人,他
聚集了一百万子民,一千零一位英雄,命令我把光明带回牧场。」

  「听到他的声音,妖魔居桓汗立即派出他的爪牙,十万头青铜打造的猛兽,
喷吐着腥臭的毒汁。

  英雄铁由一腔怒火,挽起他用一千头牛才能拉开的巨弓,把博格多山当作箭
头。

  他座下的枣红马发出四十九条龙的怒吼,一箭射倒了十万头毒兽。

  英雄铁由没有停下看一眼,就闪电一样越过了博格多山。」

  「居桓汗住在蒲昌海边,铜制的黑房子里。

  与他住在一起的,还有恶毒的妖婆。

  英雄铁由派出他忠诚的罕多尔,进入妖魔的黑房子。」

  「有着百灵鸟的舌头,苍鹭的耳朵,浑身是胆的罕多尔,向妖魔居桓汗说:
圣主乌德勒汗和英雄铁由派我来,要你立即交出夺取的财富,掳掠的牧民,最后
滚出我们的土地。」

  「坐在居桓汗身边的妖婆,腾格汗的女儿,她有着宝石般的容貌,却有着蛇
蠍般的心肠,她眼珠一转,命令割下罕多尔的耳朵——」

  小侍女惊呼一声,连忙掩住嘴巴。帐内的零特汗和贵族们愤怒地咆哮道:「
该死的妖婆!罕多尔苍鹭的耳朵能够听到七重山外的鸟叫!她竟然敢割掉!英雄
的铁由是怎么惩罚他们的?」

  老人弹了两下琴弦:「英雄的铁由大声恸哭,把罕多尔的鲜血抹在自己脸上。

  居桓王的黑房子有三十八丈高,里面有三十八道青铜制的大门,屋顶聚满了
黑乌鸦。

  英雄的铁由鼓起腮帮,用力朝黑房子吹去。

  黑色的乌鸦立即变成火焰,烧得黑房子吱吱响。

  他折断二十人才能合抱的巨松,打碎了三十八道青铜门。

  他跟居桓汗打了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终於制服了残暴的居桓汗。」

  「居桓汗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他跪在地上,像一只羊羔向英雄铁由讨饶,愿
意归还金银财宝,肥沃的土地和子民,丢弃他夺走的汗位,作个最低等的奴隶,
只求能保住性命。」

  「英雄的铁由把妖魔装在车上,送到圣主乌德勒汗座前。

  乌德勒汗指责了他的暴行,命人砍下他的头颅,用头盖骨制成酒器,祭祀青
穹和苍狼。」

  「伟大的圣主乌德勒汗!」营帐内的男人们同声欢呼,举杯共饮。

  「那个妖婆呢?」零特汗问:「英雄的铁由杀她,给罕多尔报仇吗?」

  老人调了调琴弦。

  「腾格汗的女儿,残忍而恶毒的妖婆,跪在英雄铁由脚下,苦苦讨饶。

  罕尔多摘掉她的王冠,撕掉她恶魔的衣裙,剪去她毒蛇的头发,用锁链锁住
她的脖颈,免得她再喷吐毒汁,用铁镣扣住她的手脚,不让她再使用魔法,像牵
条狗般把她牵回毡房,关进牢笼,再用刚出炉的烙铁,在她身上打下鲜红的烙印。」

  众人开怀大笑,为他们的英雄打败敌人而高兴。零特汗有些遗憾地说道:「
这样恶毒的妖婆应该割掉她的耳朵,用马踩死。」

  夜色已深,客人们酒足饭饱,又听了这段故事,一个个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营
帐。

  送走客人,零特汗意犹未尽地说道:「尊敬的行吟者,感谢你带来的欢乐。

  这会儿虽然晚了,我却没有睡意,能不能再给我唱一段呢?」

  行吟老人鞠躬道:「听从您的吩咐。」他用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让我把
最后一段唱完吧。」

  「哦?」零特汗挺直身体。

  小侍女捧来烛台,熄灭火炬,然后悄悄坐在阴影里。

  「残忍而恶毒的妖婆,跪在英雄铁由脚下,像狡猾的蛇施出诡计:我是腾格
汗的女儿,在这里只是客人,请求你释放我,我会在父亲面前称颂你的力量,夸
耀你的仁慈。

  英雄铁由没有听信她的花言巧语:邪恶的腾格汗是你的父亲,残暴的居桓汗
是你的丈夫,虽然你有鲜花一般的美貌,在我眼里却是毒辣的妖婆。

  你的丈夫已经沦为奴隶,你还想逃出苍狼的惩罚?」

  「英雄铁由大声命令:罕尔多!

  摘掉她带血的王冠,撕掉她恶魔的衣裙,剪去她毒蛇的头发,用锁链锁住她
的脖颈,免得她再喷吐毒汁,用铁镣扣住她的手脚,不让她再使用魔法,像牵条
狗般把她牵回毡房,关进牢笼!」

  「英雄的铁由愤怒无比,无耻的妖婆,不知道贞洁的魔女!

  赶快用刚出炉的烙铁,在她身上打下鲜红的烙印!

  宣告她成为毡房内的罪奴,让所有人都唾弃她的恶毒。」

  「妖婆伏在英雄脚下,不知羞耻地扭动身体,受到这样羞辱的惩罚,她没有
因羞愧地死去,却为保住性命而欣喜。

  她接受了英雄们的惩处,带着耻辱与罪恶的烙印,向每一位流血的战士们赎
罪。」

  老人没有表情地诉说着英雄的传奇。这些故事他已经吟唱过太多次,在他之
前,在英雄们驰骋在这片草原的时候,这些传奇就已经被所有的部族传唱。光明
的圣主乌德勒汗,他手下的十二大英雄,一千零一位好汉,在传说中一次打败敌
人——黑黄脸的腾格汗,他手下九十九个妖魔,数不尽的小鬼爪牙,还有恶毒的
魔女和妖婆。

  「九个月后啊,妖婆结出头颗带毒的果实,英雄铁由亲手粉碎这颗毒果,然
后设下一个谜局——再九个月后,妖婆结出第二颗果实。

  英雄铁由把它带给父亲铁什干,与另一颗果实比较。」

  「这是一个难解的谜局:母亲的女儿是母亲的母亲,女儿的母亲是女儿的女
儿,女儿的女儿和母亲的女儿,该如何称呼?

  这谜局连圣主乌德勒也无法解开,他大笑了三天三夜,然后说——」

  老人停了下来,把问题留给主人。

  零特汗捻着鬍鬚思索,「这个谜局太奇特了……圣主乌德勒怎么说?」

  「圣主乌德勒说:只有恶魔肮髒的毒血,才会结出这种果实,把这个难题交
给腾格汗,想破他的十五个脑袋。

  英雄们只管设下毡房奴帐,不用为无耻的妖婆烦心。」

  零特汗哈哈大笑,拍着腿道:「说得太好了!让黑黄脸的腾格汗头痛去吧。」

  ***    ***    ***    ***

  老人喝了口水,润了润发疼的喉咙,然后舒展了一下膝盖。毡房虽然狭小,
但足以遮蔽草原深夜的寒风。他走过太多地方,唱过太多《乌德勒汗》,此刻,
他已经觉得疲倦了。

  小侍女铺好厚厚的乾草,在上面摊开羊皮褥子,又给老人倒了水,却没有离
开。

  她眉眼小巧而又精緻,乌黑的长发又直又光滑,显示出异样的血统。裹在羊
皮下的身体弱小而又单薄,就像南方珍贵的瓷器,与草原女子的豪放大气迥异。

  老人温和地问:「你是外面买来的吗?」

  小侍女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出生的。」她抬起眼,大着胆子问:「尊敬的
吟游阿爸,您是草原上最有智慧的人,您吟唱的故事连大汗都听得入迷。您能不
能告诉我,您最后吟唱的谜题是什么意思?」

  老人轻拨着琴弦,「你还太小了,长大就会慢慢明白。」

  小侍女没有作声。过了会儿小声说道:「您累吗?能不能再唱一段?」

  老人想了一会儿,「我给你唱一段没有人唱过的吧。」

  老人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星天旋转,诸国争战。

  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互相抢夺、掳掠……

  没有余暇,只有拚命战斗。

  没有逃避的地方,只有冲锋打仗。

  没有平安幸福,只有互相杀伐……」

  《楔子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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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桓,去京师万一千里。其北至金微山,南至若羌水,西至大漠,东临蒲昌
海。神龙十四年,其主遣子入侍,封居桓国王。大安九年,以镇边有功,封西陲
诸国长,赐婚宛氏。都居桓城,临山面海,有桑麻,多出金玉珍宝……

  《隐史 居桓国记》


  01

  天瑶三年。居桓城。

  黎明来临前的刹那,竞夜震响的战鼓声突然停止,令人不安的静谧沉甸甸压
在每个人心头。黑暗中,火焰燃烧的红光不住闪动,映出一张张白色的面孔。

  以往这个时候,宫殿西侧的钟楼会敲响第一声钟鸣,宣告新一天的来临。在
第二声钟鸣前,宫内的侍女会服侍她起身,然后捧着银盆、巾帛、香露、丝囊、
刚摘下仍带着露水的花瓣……伴着佩玉相击的轻响,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
后宫的温泉进行晨沐。

  温泉位於山脚,一年四季,温润的泉水带着细碎的气泡从石隙中涌出,宛如
淌出一串串珍珠。经过历代修葺,整座泉池完全用居桓特产的碧玉铺成。为了显
示王国的财富、对天朝的忠诚,还有对王后家族的尊敬,居桓的先王从遥远的帝
都请来玉匠,在泉池中间雕出一条从未有人见过的生物。

  母亲告诉她,这是龙,天朝至高无上的象徵。

  一百年来,居桓的王后都来自帝都的宛氏——天朝一个古老而尊贵的家族。
十六年前,居桓的大臣恭恭敬敬来到帝都,为刚刚继位的居桓王求亲。经过一番
冗长而繁琐的礼仪,宛氏年仅十五岁的幼女来到居桓,成为新的王后。而她的姨
母,这一代居桓王的母亲,已经在一个月前,按照风俗为先王殉葬。

  殉葬并不符合天朝的礼仪规范,但出於对异族风俗的宽容和居桓多年来的忠
诚,他们默认了这一行为。

  「你比母亲幸运。」

  有一次,母亲对她说:「将来你会嫁到帝都,成为一位诸侯的妃子。而天朝
是不要求女人殉葬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和母亲在浮满花瓣的温泉中晨沐。然后侍女们捧来巾帛
,为母亲擦拭身体,再用香露涂抹,接着将她丝一般的长发盘成富丽堂皇的高髻
,带上王冠,换上崭新而华美的宫装。梳妆完,母亲乘上肩舆,由如云的宫女们
簇拥着,作为居桓王后和天朝王族,到宫中接受贵族眷属和西陲诸国的朝觐。

  在母亲行使王后的职责时,她在内宫由女官辅导读书习字。居桓是西陲与天
朝最亲密的王国,不仅历代王后来自天朝,居桓的公主也同时嫁入帝都,成为天
朝诸侯的妃子。这两者,都是居桓王族的骄傲。

  天朝的文字和礼仪,成为居桓王宫的规范。但西陲民俗与帝都的巨大差异,
往往使这些来自天朝的王后们也无能为力。女人们对奇特神灵的崇拜,男人们对
掠夺的热衷,都是她们难以理解的。

  「西陲和蛮荒都有自己的规则,只要无损於天朝的尊严,作为居桓的主人—
—同时也是客人——我们都必须接受。」

  女傅,她的老师这样说。

  她并不很清楚什么是西陲的规则。正如每年三月,她都很高兴有一批女孩进
入宫中成为她的侍女和玩伴,却不知道居桓骑兵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越过金微山,
在北方的草原上肆意掳掠。

  她听说过北方像海一样宽广的草原,也听说过那里贫穷、野蛮,同时又疲弱
、不堪一击的游牧部落。自从百余年前,皇赫王朝无敌的军队席卷大漠以来,曾
经显赫一时,崇拜苍狼与青穹,以骑射称雄的草原帝国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
些零星的牧民,成为居桓骑兵随手採撷的战果。

  所以当那些肮髒而矮小的骑手出现时,居桓骑兵只报以轻蔑的手势,他们挥
舞了一下华丽的长矛,就准备像通常那样,吓走他们的男人,轻松进入他们的营
地,收割自己的战利品。

  第一波箭雨落下,居桓傲慢的骑兵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是第二波箭雨
。将近一半的骑兵摔到马下,惊慌的骑兵们这才拨转马头,拚命逃走。

  小侍女说的时候,她觉得很好奇。

  「我们的骑兵败了吗?」

  小侍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两天前左固侯带着军队去打仗了,肯定会
赢的。」

  这个黎明,钟声再也不会响起。因为高耸的钟楼整个被火焰吞噬。即使她所
在的内宫,也能清楚看到远处木樑上吞吐的热焰。在她周围,王后、女官和侍女
们,一个个都面带惊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王后光洁的玉颊黯淡了一下,没有回答。

  「殿下,居桓要亡国了。」女傅平静地说道。

  就在居桓满足於每年一次对草原的掳掠时,大漠深处正酝酿着一股风暴。天
瑶三年,这股风暴正式进入王朝的视野,西陲的居桓首当其冲。

  最初居桓的骑兵把那些骑手当成零星的牧民,接着居桓王室把敌人当成一个
不服从的小部落——正如此后英明的皇赫王朝把敌人当成一支新出现的,无知的
野蛮民族一样。

  没有人听到冥冥中苍狼的嚎叫。

  作为居桓最出色的将军,左固侯带领三千骑兵越过金微山,进入草原。当天
中午,他们遇到了第一批敌人——骑着矮马,穿着肮髒的皮裘,头顶剃发,下颌
留着刀痕,用石头和兽骨作箭头的野蛮骑手。

  依居桓人的眼光看来,他们的座骑都是劣等马匹,马身矮小,毛色驳杂,装
备更是差得可笑。那些野蛮人的马鞍几乎就是一层粗砺的皮革,用一根皮绳作马
镫。相比之下,居桓骑兵用的则是精心制作的雕花高鞍,坐在上面既安稳又威武
,甚至连马镫都是包银的。武器上,居桓骑兵用的都是铁制箭头,每人携带两袋
,八十支利箭,同时配备有制作精良的长矛和短刀。

  但那天仅仅两个时辰,居桓三千骑兵就全军覆没。那些从大漠深处突然出现
的野蛮人,骑着劣马,使用着原始的武器,却有着居桓骑兵无法企及的战斗力。

  刚一接阵,野蛮骑手就向两边散开,与居桓骑兵保持着一百步的距离,从两
翼将居桓军主力围在中间。事后证明,这是一个致命的距离。因为有高耸的鞍桥
,居桓骑兵用的是适合马上施射的短弓,而敌人的弓身却比他们长了一倍。那些
野蛮人轻易将简陋的柘木弓张成满月,在疾驰的马背上,隔着二百步的距离,将
箭矢准确地射在居桓骑兵的颈中。而居桓骑兵匆忙拉开他们精心镂刻的短弓,箭
矢还未飞到敌人马前,就纷纷落地。

  假如只是这样,居桓骑兵的铠甲还可以抵挡一部分劣等箭头,但随后出现的
骑手将他们彻底击溃。这些骑手使用的武器虽然粗糙,但已经有铁制品。其中一
个矮小的骑手戴着一顶几乎遮住整张面孔的巨大铁盔,发出恐怖地吼叫,像鹰隼
一样逐杀着居桓的骑兵。

  面对敌人令人震惊的力量,还有近乎疯狂地攻击,居桓骑兵很快就陷入崩溃
。左固侯立即命令撤退,希望凭藉金微山的关口阻击敌人。但那些被居桓骑兵耻
笑过的矮小劣马,却显示出惊人的耐力。在两个时辰的追逐战中,居桓骑兵被如
影随形的敌人逐一射杀。作为主帅的左固侯,座骑刚刚踏上金微山,就被敌人用
一柄粗糙的长刀砍下头颅。

  来自草原深处的骑手彷彿嗜血的狼群,他们径直越过金微山,经过一个夜晚
又一个白天不知疲倦地奔驰,在傍晚出现在居桓城下。

  居桓可以调动的战士超过八千人,但在金微山外就损失了将近一半,剩下的
还来不及召集。当敌人在居桓城下搭起毡房作为营帐时,城内的守军只有两千人


  金微山之战的消息还未传来,王国上下都认为敌人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左固侯错过了敌人,很快就会率队返回。而这些敌人,看上去并不可怕。他们人
数不足三千,仅有居桓城居民的十分之一,即使城内只有两千战士,高大的城墙
也可轻易阻挡住这些野蛮的牧民。

  下个月,是居桓王登基十七周年,依照惯例,王宫要举行盛大的庆典,西陲
九国都将出席,甚至还有来自帝都的使节光临。因此这些敌人出现使居桓王十分
心烦。要赶走他们大概要花上好几天。

  经过一个不那么安逸的夜晚,天亮时,居桓人惊讶地发现,城下的营房不仅
扩大了一倍,而且那些野蛮人正源源不断地越过金微山来到城下。人群中不仅有
作为战士的男人,还有老人、妇女和儿童。他们骑着马,拉着笨重的大车,带着
牛只和羊群,在蒲昌海边建起一座座破烂的毡房。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居桓王的质问,没有人能够回答。

  也许是回应他的愤怒,敌人的毡营前树起一排木桿,桿上纍纍挂满了砍下的
头颅。

  居桓王脸上失去血色,为庆典受到影响的烦心烟销云散。他认出最上面那颗
头颅。左固侯。

  他面对的不是庆典延期,而是一个更大的危险。

  ***    ***    ***    ***

  当天夜里,一名使者要求进入城内。居桓王同意了他的请求。那名使者个子
不高,身材很瘦,长着一双大大的耳朵,披着件破旧的羊皮,颅顶的头发都被剃
去,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行走在华丽的居桓王宫中,这位粗鲁而野蛮的使者毫不掩饰他惊讶而贪婪的
目光。

  他在居桓王的座位前停下,傲慢地抱着肩,说:「青穹与苍狼在上……」

  「什么是青穹和苍狼?」她问。

  小侍女想了一会儿,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他的口音很奇怪,好像从很
远的地方来,许多我都听不懂。」

  「后来呢?」

  「后来国王就生气了,让他滚出去。」

  「为什么生气?他说了什么?」

  「王后当时也在,听到他说的话,就站起来离开了。国王脸色都变了,然后
让士兵把那个人的耳朵割下来。」

  「啊!」她惊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鼓响。

  在宫内她也听过许多鼓声,但从未听到过战鼓。那鼓声就像凶狠的狼群,疯
狂地朝王宫扑来,要将一切撕得粉碎。

  鼓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每个人都惊惧万分。居桓人再一次惊恐地发现,那些
野蛮人不仅仅只有劣马和骨箭,他们伐倒巨树,用大车装载,上面蒙着厚厚的牛
皮挡隔箭矢,用来冲击城门,同时用油布包裹箭支,点燃后射向高处木制的城楼


  这不是一支无知的野蛮部落,至少,他们知道如何攻击一座城池。

  ***    ***    ***    ***

  「青穹和苍狼在上,」使者傲慢地说道:「尊贵的乌德勒汗和铁什干英雄的
儿子铁由派我来。」

  「乌德勒汗?」居桓王皱起眉头。昔日的天之骄子,纵横北方的魁朔部落消
失在草原深处之后,越来越多的游牧部族喜欢称汗。这位乌德勒汗,他从未听说
过。

  正当居桓王要发怒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王后轻声道:「他在说青穹和苍狼吗
?」

  居桓王怔了一下,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使者粗鲁的目光落在王后身上。那个女人有着罕见的美貌,明净的双眸如宝
石般璀璨,洁白的面颊散发着明月般的光泽。她高高坐在王座上,穿着华丽的宫
装,绯红的裙裾拖在一尘不染的地上,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她神情端庄而又明
艳照人,显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气质——高贵的气质。

  王后蹙起眉,使者的目光就像饿狼血红的长舌,在自己脸上狠狠舔过。她厌
恶地避开眼睛,同时感到一阵心悸。

  居桓王尽量保持君主的风度,沉声问:「请向尊贵的乌德勒汗问好。你们突
然出现,袭击我的军队,究竟因为什么?」

  「乌德勒汗和英雄的铁由命令你,交出金银财宝、土地、人民和你所有的一
切。」

  使者的蛮横使居桓王感到极大的羞辱,整个西陲,没有任何人——包括天朝
手握重权的西陲校尉——敢对他这样说话。

  「不知道礼节的野蛮人!滚出我的王宫!」

  面对居桓王的怒火,使者不为所动,傲慢地说:「我已经把乌德勒汗和英雄
铁由的命令带到。地上的鸡雏永远飞不过雄鹰,草丛里的羊羔最好不要与狼群作
对。苍狼的子孙对敌人绝不会仁慈。」

  「你在威胁我吗?」居桓王大声道。

  王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伸手按住震怒的居桓王,「苍狼的子孙?你们崇拜
青穹与苍狼?」

  使者骄傲地回答:「苍狼是我们的祖先,长生的青穹是我们的神灵。」

  王后静静看着他,然后说道:「神龙元年——一百四十年前,天朝七路大军
北入大漠,与魁朔部战於窟杀水。斩首十万级。魁朔部十一王被杀,举族请降,
单于单骑北遁。那一役无论是苍狼还是青穹都没有庇佑他们的子孙。此后,苍狼
的子孙绝迹於草原,再也没有出现过。」

  使者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脸色涨红,「苍狼的子孙不会投降!」

  王后说道:「本后出自天朝宛氏。窟杀水之役,宛氏先祖为中军主帅,战后
赏赐的奴隶中就有魁朔部王孙。」

  使者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他指着王后愤怒地吼道:「你是腾格汗的女儿!你
虽然有着月亮般的美貌,身上却流着恶魔的血!英雄的铁由会摘掉你的王冠,把
你踩在脚下!」

  王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王座。

  「无礼!」居桓王勃然大怒。

  使者还在怒骂,「可憎的妖婆!苍狼的英雄子孙会撕去你的衣服,像骑马一
样骑在你光洁的身上,从白天一直骑到黑夜!当苍狼的子孙打败你邪恶的父亲,
他会看到在毡房里被人唾弃的女儿。」

  「来人啊!」居桓王再也听不下去,唤来卫兵,命令道:「割掉他的耳朵,
把他赶出城去!」

  ***    ***    ***    ***

  木制的城楼滚滚冒起浓烟,然后倾颓下来,发出一声巨响。外城城门已经被
敌人攻破,居桓王躲在宫城的城堞下,徒劳地命令士兵朝下放箭。

  一支被打散的居桓骑兵试图冲出城去,却被更多的敌人阻挡回来。隔着浓烟
,居桓王看到,一个戴着巨大黑铁头盔的骑手骑着枣红马,风一样冲进人群,挥
起长刀,将奔逃的居桓骑兵硬生生劈下马来。残断的肢体从他刀下飞开,喷出一
篷鲜血,接着他抬起头,野兽般凶悍的目光朝宫城上看来。

  居桓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良久他才感觉到,裤裆里湿漉漉一片。

  黎明前,最后一道宫门被敌军攻破,来不及退回内宫的居桓王被敌军生掳。
居桓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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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一道道殿门被重物砸开,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粗鲁地吼叫越来越近。

  远玉轻声道:「母后——」

  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掌掩住她的嘴,远玉发现母亲——一向沉静端庄的居桓
王后正在发抖。

  她们躲在后宫最深处的一座宫殿内,经过一夜的战乱,宫中的侍卫早已奔走
一空,只剩下王宫的女眷。居桓王后坐在座中,紧紧拥着自己的女儿。宫内的侍
女和女官环绕着王后周围,一个个面无人色,惊恐地盯着殿门。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外。接着一声巨响,殿门被一根重木猛然撞开。

  光线伴着纷飞的木屑同时涌入殿内,带来令人紧张到眩晕的气息。每个人都
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当她们再睁开眼,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人戴着一顶巨大铁制的头盔,宽阔的悬鼻一直垂到下巴,遮住整个面孔,
只露出两只凶悍的眼睛。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甲冑,腰间悬着一柄大得出奇的长刀


  那人没有说话,恶狼般的眼睛从殿内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王后
身上。

  一个瘦长脸的男人走进来,他头脸两侧满是血迹,血污凝结在肩头的羊皮上
,色泽发黑。他伸出鲜红的长舌,舔了舔唇侧的污血,然后像拖着条死狗一样,
把浑身瘫软的俘虏丢在地上,抬脚踩住他的脸。

  居桓王面无血色,十七年的王位,四十年的养尊处优,助长了他的脾气,却
耗尽他的血性。他的王冠早已掉落,披散着头发,发出呼呼的低喘,手脚不住颤
抖。

  接着是一名巨人,他扛着一根圆木,粗糙的羊皮被他强壮的胸膛撑破,丑陋
的脸上还带着一条滴血的刀痕。

  昨天的使者,今天生擒居桓王的勇士罕多尔弯下腰,抓住居桓王的鬍鬚,然
后拿一把短刀,把他的鬍鬚割下来。鬍鬚是西陲每个男人——无论国王还是士兵
——不容侵犯的尊严,被人触摸就是极大的冒犯。但居桓王被这个野蛮人割掉鬍
鬚,却不敢有任何反抗。

  那把短刀跟野蛮人使用的大多数武器一样打制粗糙,刀刃也不够锋利。居桓
王脸颊的肥肉不住抽搐,几乎有一半鬍鬚是被罕多尔硬拔下来。

  罕多尔轻蔑地把居桓王的鬍鬚扔在地上,然后说道:「圣主乌德勒汗和英雄
的铁由命令你:交出财富、土地、人民,和你所有的一切。」

  「我答应你!」居桓王嘶声说道:「它们都是你的,不,都是圣主乌德勒汗
和英雄铁由的。」

  罕多尔大声宣佈:「你的财富将献给乌德勒汗,你的土地将成为乌德勒汗的
牧场,你的子民将成为乌德勒汗的子民。」

  「是的。」居桓王喘着气道:「我战败了,我的一切都属於胜利者。」

  「而她们——」罕多尔指着王宫的女眷,对居桓王说道:「将成为苍狼子孙
的奴隶。」

  居桓王嚥了口带血的吐沫,看着罕多尔所指的王后。

  「她们都是奴隶,苍狼的子孙是她们的主人。」居桓王无力地说道。战败者
的妻女一向都是胜利者的战利品,

  罕多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声说道:「并不包括你,居桓的王后!」

  「请等一下。」一个女人说道。

  女傅,居桓王宫礼仪和文字的管理者,从人群中走出。她比王后年长几岁,
当居桓王后还是宛氏幼女的时候,她就跟随在王后身边。在居桓王宫,她受到的
尊重并不比王后更少。

  女傅两手交握胸前,天朝特有长袖垂并在一起,庄重地说道:「居桓王后是
天朝王族,作为西陲诸国宗主,天朝王族具有至高无尚的尊严。依照天朝制度,
诸国争战,亡国者亲眷中的天朝王族,必须受到保护,并礼送回帝都。因此,我
要求你们,立刻退出王宫,准备车马和护卫,送返居桓王后和居桓公主。」

  女傅说完,然后高傲地挑起下巴。虽然同属於天朝属国,但西陲九国不时也
有争战,有些甚至是天朝驻守此地的西陲校尉故意挑动不合。诸国亲眷中不乏天
朝王族,作为尊严的象徵,天朝要求所有外藩的王族眷属都享有免於战争的权力
。这一条至少在西陲得到严格遵守——自从西陲十六国变成九国以来,再没有任
何一个王国敢挑战天朝的尊严。

  戴着巨大铁盔的男子显然不耐烦与俘虏,尤其是即将沦为女奴的俘虏废话,
他扬起手,站在他身后的巨人上前一步,挥拳把女傅打倒在地。戴着铁盔的男子
抬脚踩住女傅的手腕,掏出一把粗糙的短刀,俯下身,残忍地割掉了她的手掌。

  女傅淒痛地惨叫着,鲜血飞溅到那人的脸上。那人眼睛眨都不眨,又用同样
的方式割下她另一只手掌。

  女傅痛得昏迷过去,王宫的侍女都惊呆了,甚至忘了哭泣。王后一手握着丝
帕,紧紧堵住嘴。女傅白皙的手掌掉在地上,刺目的鲜血使远玉眼前一阵发黑。

  「羊头上不了宴席,女人不该在男人面前多口。」罕多尔嘲讽着踢开那只断
手。

  「居桓的王后!」罕多尔指着她说道:「你是腾格汗的女儿,魔鬼的后裔,
我听说你还有个女儿,和你一样流着恶魔肮髒的黑血。你们是被人唾骂的妖魔,
乌德勒汗不会让你们和他奴隶混在一起。现在跪过来,跪在英雄铁由脚下!」

  女傅淒痛的惨叫还在宫殿内回荡,王后脸色苍白地站起身,颤抖走到带着铁
盔的男子面前。

  远玉才发现那个恐怖的身影竟然很矮,即使戴着那顶巨大的铁盔,也只到王
后胸口。只是他凶狠的目光,使人忽略了他的身高。

  王后嘴唇微微颤动,试图说些什么。

  「放还我们,我会请皇帝赦免你们的……」

  「跪下来!」

  王后几乎窒息,她僵了一会儿,最后垂下她高贵的头颅,屈辱地跪在野蛮的
征服者脚下。

  「罕多尔!」戴着铁盔的英雄铁由,用尖锐的声音叫道。

  罕多尔抬起手,傲慢地打掉居桓王后的王冠,拔掉她发髻上精美绝伦的头饰
,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脸。

  王后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珍珠般滚过玉颊。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洁
白的面孔犹如带雨的花瓣。

  「被人憎恨的妖婆!你虽然有着花一样的容貌,却有着恶毒的心肠!」

  罕多尔朝王后脸上唾了一口,然后拽住她的长发,用短刀割下一把,狠狠扔
在地上。王后哽咽着,从未经历过的污辱和恐吓使她几乎晕厥。

  罕多尔带着血污的手指抓住王后雪白的粉颈,一手扯住她的衣领。一阵巨大
的恐惧涌上心头,王后挣扎着哭叫道:「不要!不要!」

  王后的反抗激起了征服者的欲望,罕多尔大声叫道:「赤马翰!」

  那个粗壮的巨人张开手,把王后两只手腕拧在一起,然后提了起来。罕多尔
抓住王后的衣领,用力一撕,绣满精美花纹的华丽宫装「嗤」的一声朝两边裂开


  巨人赤马翰拧住王后的双臂,迫使她挺起胸来。华服犹如凋谢的花瓣散落在
地,中间是一具白得耀眼的雪滑胴体。

  正值花朵盛开的年纪,王后光洁的肌肤如丝绸一样柔滑,熟透的身体丰腴白
嫩。她被迫挺起胸乳,将两只饱满白腻的乳房展露在陌生的野蛮人面前。

  那些野蛮的征服者大笑起来,罕多尔用沾满血污的手指抓住王后一只乳房,
大声说:「这个可憎的妖婆,却有着迷人的美貌,这是青穹和苍穹送给英雄们的
礼物!」

  王后恸哭着扭过头,无颜面对这羞耻的一幕。旁边的居桓王畏缩地避开眼睛
,参差不齐的鬍鬚使他看起来可笑又可鄙。

  罕多尔踩住居桓王的脸,问道:「你的女儿,居桓的公主在哪里?」

  远玉下意识地躲到一名侍女身后。越来越多的蛮族涌进宫殿,把惊恐的侍女
和女官围在中间。这会儿即使变成风也无法逃脱,她只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

  「在哪里!」野蛮人用脚在居桓王脸上残忍地踩着,「喀」的一声,踩折了
居桓王的鼻樑。

  鼻血汹涌而出,居桓王惨叫起来,指着人群喊道:「是她!是她!」

  侍女和女官们一片静寂,每个人脸上都充满惊惶。

  「很小啊……」

  一个像猫一样灵敏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他轻轻拉起远玉,像摘下
一朵玫瑰一样,用鼻子嗅了一下。

  「我闻到处女的气息,还有……你身上流动的——恶魔的毒血。」

  远玉白着脸,一言不发。从五岁起,女傅就告诫她:作为一名尊贵的公主,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哭泣。但现在,她不知道是不是还要遵守。

  远处的巨人赤马翰拧着王后的双手,一边抖动着她的身体,将她赤裸的胸乳
展露给族人观看。王后哭泣着,在那些野蛮人的轰笑声中,两只丰满而又圆润的
乳球不停甩动,散发出白花花的艳光。

  年轻男子把居桓的小公主远玉推到主人面前,然后放开手,单膝跪地,一手
抚着胸口,用悦耳的声音说道:「英雄的铁由,您忠诚的拔海已经清理了王宫。
现在除了这里,王宫里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居桓人。」

  铁由冷漠地说道:「给居桓的王后,腾格汗的女儿,这个恶毒的妖婆带上铁
镣。像狗一样牵到毡房里。」

  铁由抬眼看着华丽的宫殿,用他尖锐的声音说道:「拿走我们需要的东西,
然后把这里烧掉。」

  侍女和女官被集中起来,年老色衰的被当场杀死,屍体投进着火的宫殿,其
余作为战利品被带回蛮族的营帐。正如他们说的,苍狼的子孙对敌人从不仁慈。

  宫城下方,已经烧了一夜的居桓城冒起滚滚浓烟。城内大半男丁都已战死,
倖存的居民被驱逐出城,在骑着矮马的野蛮人的押送下,离开家园。他们将越过
金微山,一直向北行前,停留在草原深处的乌德勒汗将收穫一批新的奴隶。

  火焰刚刚升起,一阵暴风雨便席卷而至,浇灭了正在蔓延的火势。那雨又急
又猛,雨点落在燻黑的岩石上,发出金属般的声响。居桓王彷彿被冷雨打醒,他
呆了一会儿,喃喃道:「天意啊……」

  这场迟来的雨如果早到一天,至少能延缓敌人一半的攻势,居桓城也可能会
晚一天陷落。

  事实上如果居桓城能多阻挡一天,散佈在南方的居桓军就能赶到。接着西陲
都护府将调集西陲九国的兵力,与来袭的敌军会战。

  作为魁朔部返回故乡的第一支队伍,铁由身边只有他自己的部族——连同妇
女和孩子只有三千帐,不足两万人。假如不是突如其来地攻陷居桓,英雄的铁由
面对西陲联军的优势兵力和精良装备,将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正如此前曾经
在金微山以北,兴起过的无数草原英雄一样,被实力庞大的天朝轻易击溃。

  那些英雄们可能有着比铁由更剽悍的性格,比铁什干更强猛的力量,比乌德
勒汗更出色的智慧。他们缺少的也许一点:足够的运气。正如千年后建立起无边
帝国的四海之汗,他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仅仅源於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有些草
原英雄能够抓住,更多的却无法把握——能够掌握运气,更是一种运气。那些曾
经有过的成百上千个乌德勒汗、英雄铁由,都被埋没在青草黄沙之间,默默无闻


  这一次,运气站在了苍狼的子孙一边。铁由攻陷了居桓城,俘虏了居桓王,
获得了城内的给养,让他疲惫的族人得以喘息。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大批制作
精良的兵器,以及居桓城内的工匠,这使他那些用着粗糙铁制兵刃,拿石头和兽
骨作箭头的勇士战力倍增。

  战争的突然与混乱,使西陲都护府整整四天后才知道居桓被蛮族攻陷的消息
。当西陲都护府的援军仓促抵达,面对的将是一群新装上钢爪的苍狼子孙。

  当巍峨森严的天朝倾颓,也许不会有人想到,拆毁神殿第一根樑柱的,仅仅
是一场迟来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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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短暂的暴雨停息下来,在风中变成了濛濛细雨,犹如一层薄薄的烟雾,萦绕
在青绿的草地上。远处望不到边际的蒲昌海,在雨雾中忽明忽暗。

  居桓城与蒲昌海之间是一片肥美的草原,这里曾经是居桓的禁地,每年三月
,居桓王族都会乘车跨马,到蒲昌海边祭祀。传说他们的祖先来自於芦苇深处,
在这片狭长的草原上,建立了最初的王国。

  此时草原上却散落着无数零乱的毡房和营帐,挤满了疲惫而振奋的游牧者。
作为魁朔部的后裔,男人都仍系着羊皮,将一侧肩膀袒露出来,头顶剃发,腰里
带着弓矢,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擅长骑马弯弓的战士。女人身上围的羊皮比男人多
一些,但毛色更为陈旧,她们油腻而弯曲的头发系成辫子,背着婴儿,脸颊泛起
健康的红色。此刻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在欢呼,迎接部族的勇士们凯旋。

  一辆大车进入营地。车身仍带着箭痕和火烧的痕迹,巨大的木制车轮有两只
手掌那么宽,它们沉重地压过草地,发出泥泞的声响。

  瘦长脸的汉子罕多尔跳下车,他脸颊两侧的耳朵都被割掉,血污满面。看到
他脑袋只剩下耳孔的滑稽模样,族人先是指着他大笑,然后又大恸哀嚎。对草原
的勇士来说,这是一个洗不掉耻辱,远不像战斗中留下的伤口,甚至失去肢体,
可以作为勇士的荣耀。

  大多数族人笑过之后,都用哀恸向罕多尔表示了善意,只有一个汉子笑得久
了些。罕多尔气愤地冲过去,与他扭打在一处。两个人都是草原血性的汉子,谁
都不肯示弱,拳打脚踢,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一根枪柄呼啸着劈过来,打在两人脸上,几乎把他们的颧骨打碎。

  「苍狼的子孙不会自相残杀。」铁由尖声道:「好汉罕多尔被残暴的居桓汗
割去耳朵,是草原上每个男人的耻辱。」

  那个与罕多尔相斗的汉子擦去唇角的鲜血,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拔出刀子,
割下一只耳朵,递给罕多尔,用粗豪的声音说道:「这是你的!兄弟罕多尔,残
暴的居桓汗割去了你的耳朵,我的耳朵就是你的。」

  罕多尔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耳朵割掉了不会再长出来。兄弟却像牙齿和
舌头,咬伤了还在一起。」

  他接过那只带血的耳朵,与那汉子拥抱了一下,然后用高亢而苍凉的声音唱
道: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
  草原上只有一个乌德勒汗。
  英雄铁由带着他的命令,
  要打倒草原的敌人,
  十五个脑袋的妖魔,
  黑黄脸的腾格汗。」

  「英雄铁由派出的使者罕多尔,
  见到了把守博格多山的妖魔,
  住在黑房子里的居桓汗,
  还有他旁边的妖婆。
  握紧你们的弓和箭,
  青穹与苍狼的子孙!
  她是腾格汗的女儿,
  邪恶无比的妖魔女。」

  人群骚动起来,「腾格汗的女儿?那个地狱来的邪恶魔鬼!他的女儿在哪里
?」

  罕多尔掀开车篷,拉起铁链向外一扯。一具雪白的肉体跌落出来,在湿漉漉
的青草中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那个女人年约三十,修眉如蛾,脸上的脂粉被雨
水洗去,露出白皙的玉容。恐惧和羞耻使她的红唇失去血色,脸上湿淋淋,不知
是雨是泪。

  那妇人乌亮的长发少了一束,簪钗都被拔尽,湿透的发丝乱纷纷贴在身上。
她半身赤裸,绣着凤纹的精美宫服被人粗暴地撕开,一直扯到腰下,下身是一条
金缕织就的绯红长裙。朦胧的雨雾中,她雪滑的身子不住颤抖,犹如一枝白海棠
。她手脚都扣着铁镣,柔白的玉颈套着一条粗糙的铁链,像条母狗被人牵着。即
使落到这样的境地,她依然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使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翻过无数高山,
  跨过无数河流,
  找遍上界和下界七十七个地方,
  都没有这样的美貌。
  她像月亮里的月亮,
  星空里的星,
  看一眼就像美酒让人醉。
  可是你要知道啊,
  草原翱翔的雄鹰,
  她是腾格汗的女儿,
  流着毒血的恶魔。」

  罕多尔牵着半裸的王后,昂着头边走边唱:
  「是草原人的鲜血,
  养出了她的美貌,
  没有挤过马奶的手,
  才会这样光滑,
  没有穿过羊皮的身体,
  才会这样白嫩。
  没有被飢饿孩子咬过的乳头,
  才会这样鲜红,
  没有扛过料草的腰身,
  才会这样柔软。」

  铁链上粗糙的铁刺磨擦着洁白的玉颈,王后被野蛮人牵着,在雨中艰难地爬
行,身上的铁链不住响动,狼狈不堪。她四肢着地,两只丰满的乳房悬在身下,
一晃一晃,在带着雨滴的青草尖划过。她的鞋子已经掉落,雪白的罗袜溅上泥点
。被撕碎的华服拖在腰间,光洁的身躯犹如刚挤出的羊乳一样洁白,绯红的长裙
被雨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圆臀柔润的曲线。

  牧人们露出仇恨和憎恶的表情,鄙夷地朝她身上唾去。有些女人还把髒物扔
到她身上,大声诅咒这个流着腾格汗毒血的魔女。腾格汗是草原上所有牧民的敌
人,它长着十五个脑袋,黑黄色的脸,指派九十九个妖魔肆虐草原。它把白昼变
成黑夜,把草原变成沙漠,把牧民变成奴隶,几乎把苍狼的子孙斩尽杀绝。

  巨大的羞辱使王后已经几乎麻木,她木然睁大眼睛,僵硬地挪动着双手和膝
盖,在人群的唾骂和污辱中,艰难地伏在征服者脚下,爬向毡房。

  那毡房是用破烂的羊皮搭起的简陋帐篷,中间树着一根柱子,四面的破孔不
时有雨水滴下,空气中瀰漫着牛粪和马尿的味道。毡房一边放着一堆乾草,可以
供过夜者卧下休息。罕多尔大声说道:「可憎的妖婆,怎么能和人一样睡下?去
拿一只笼子,她只配和野猪一样关进牢笼!」

  一只用来囚禁野兽的笼子抬进毡房,如同草原上大多数用具一样,笼子粗糙
笨重而又牢固无比,弯曲的树干上,树皮还没有剥去,上面还有野兽肮髒的血迹
和鬃毛。

  罕多尔打开笼门,把王后塞到里面,然后关上笼子,用木楔把铁链钉在地上
。牧民们仍没有散去,他们像围观一头稀奇而又凶恶的怪兽一样,露出既好奇又
鄙夷的目光,大声咒骂,羞辱他们可憎的俘虏。

  那笼子只比王后身体大了少许,在里面既没有办法转身,也无法伸直身体。
王后只能保持着跪爬的姿势,趴在笼子里。她失神地睁大眼睛,无法承受的惊恐
和羞辱使她几乎崩溃而丧失神智。她哆嗦着喘了几口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然后便晕了过去。

  ***    ***    ***    ***

  营帐外,英雄的铁由和他的部属正在分配战利品,所有的俘虏和财宝被分成
两半,其中的一半,包括最强壮的男人,最漂亮的女人,最优秀的工匠,最珍贵
的宝石,作为乌德勒汗的财产被严密看管起来,由忠诚可靠的战士押送回宝木巴


  另外一半被分成两份,次一级的奴隶、工匠、财宝属於他们部族的主人,英
雄铁由的父亲铁什干。最后的属於铁由和战斗中流血的勇士。

  作为最重要的战利品,居桓王被戴上沉重的木枷,装上大车,送给圣主乌德
勒汗。另外两个的分配却引起争议。有人提出,作为地位仅次於居桓王的王后,
应该属於铁什干;但也有人提出,把居桓的公主作为礼物更合适,尤其她还是个
珍贵的处女。

  戴着黑头盔的铁由,坐在大帐中央从居桓王宫抢来的虎皮上,手边堆着各式
各样的珍宝。杀伐的血迹染红了他的甲冑,又被暴雨淋透,向下滴着血。不仅是
他,帐中每个人身上都沾满血。激烈的搏杀之后,他们疲惫而又振奋,正轮流传
递着一袋马奶酒。

  拔海说道:「英雄的铁由,您是铁什干大人的幼子,部族的继承者,应该收
下居桓的公主,让她作为你的奴隶,尽早为您生下后代。」

  罕多尔不满地说道:「这不是部族战争,俘虏的公主不该与征服者联姻。你
知道,她是腾格汗的后裔,流着恶魔的血。」

  无论是魁朔部,还是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都盛行抢夺婚与收继制度。由於
内部很少通婚,战士们成人之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会与其他部族联姻,更多的则
是抢夺族外的女人进行婚配。因此战争中俘虏来的女人照惯例都将分配给没有妻
子的战士,为他们养育后代。

  按照这样的习俗,居桓公主显然属於最珍贵的战利品——与天朝一样,未婚
的处女总是最珍贵的,也更适合於没有娶妻的铁由。作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他
有权力为自己挑选一个理想的妻子。

  可罕多尔的理由同样难以辩驳。居桓公主本应该属於身份尊贵的女俘,可她
作为恶魔腾格汗的后裔,无论是英雄的铁由,还是部族任何一个战士,都不应该
,也不会娶一个魔女为妻。

  拔海问:「你的意思呢?」

  罕多尔大声说道:「像恶魔腾格汗曾经做过那样,他的后裔应该被贬为毡房
里的贱奴!」

  帐内的勇士们沉默下来。依照草原的风俗,女人是一种宝贵的物品。由於女
人对部族子息的蕃衍至关重要,因此丈夫死后妻子可以改嫁,而不必殉葬。草原
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对男人来说,无论单于还是可汗,都只有也只能有一位正妻
,如果男人足够强大,可以拥有不同数量的女奴。但对於女人来说,只要丈夫还
活着,对丈夫的忠诚与贞洁就是她们的生命。

  草原上并没有娼妓的概念,每个能生育的女人都是宝贵的,妻子对丈夫忠实
,守护自己的贞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使女奴也应该遵守。但传说中黑黄脸
的恶魔腾格汗,不仅大肆屠掠苍狼的子孙,甚至把尊贵的阏氏们放置在毡房中,
让妖魔践踏她们的贞洁。这是苍狼后裔无法忘记的耻辱。

  拔海大声说:「你是说我们也应该像恶魔一样做吗?我的兄弟罕多尔,照着
恶魔行事,你也会变为恶魔!」

  大帐内吵闹起来,支持罕多尔和支持拔海的各佔一边,有些认为用腾格汗做
过的事对待他的后裔不算罪恶,有些则认为这样做是在模仿恶魔。

  最后罕多尔的意见佔了上风,他大声说道:「我的兄弟拔海,你像猫一样敏
捷,像老虎一样勇猛,但你善良的眼睛被魔女的外表矇骗,以为她们是柔弱而可
怜的女人。不要忘了,她们是恶魔的后裔,苍狼的子孙对恶魔从不仁慈!」

  拔海抿住嘴唇,最后说道:「罕多尔,你有着百灵鸟的舌头,我说不过你。
」他转身向戴着黑头盔的铁由施礼,「英雄的铁由,由你来决定。」

  铁由盘膝坐在虎皮上,说道:「把属於圣主的礼物送给乌德勒汗,由他决定
居桓王的命运。把属於部族主人的礼物送给我的父亲。」

  他站起身,「居桓的王后,那个妖婆,是我的战利品。」

  帐内的男人停止争吵,露出奇怪而温和的笑容。罕多尔摘下皮帽,朝铁由挤
了挤眼睛,唱道:「地上的马驹每天都在长大,我们英雄的铁由,一个夜晚就要
变成男子汉……」

  ***    ***    ***    ***

  依山而建的宫殿总是沐浴在阳光中。站在殿前,能看到蒲昌海如镜的水面。
母亲曾说,海不该是这样的,真正的海在东方,有着比山还高的波涛,能够轻易
粉碎巨舟。海中生活的大鱼,一口能吞下两峰骆驼。海里的水又鹹又涩,喝下的
人都会因为乾渴而死,与蒲昌海的甜水完全不一样。

  「但这是西陲。」母亲最后无奈地说:「西陲的海应该是这样的。居桓的王
族拥有姓氏还不到二百年,何况一个生长着芦苇的蒲昌海呢?」

  「天朝是什么样的?」

  「天朝……」王后怔怔想了一会儿,「天朝的东方、北方、西方和南方,有
着近百个属国。天朝的帝都比整个居桓王国还要大,一个城市里面,就居住着一
百万的人。每天都有朝贡的使者进入帝都,带来数不清的珍宝。」

  「天朝也有草原吗?」

  王后温柔地笑了起来,「那里到处都是农田,耕耘一季,就可以收穫一年的
粮食。天朝每个人都富裕安详,连奴仆也穿着丝绸的鞋子。」

  「没有草原吗?」远玉有些失望,「在那里我可以骑马吗?」

  「天朝的贵妇和仕女是不能骑马的。她们进出都有二十个侍女服侍,乘坐华
丽的轿子和马车。」

  「公主。」

  挽着高髻的女傅神情凝然地伸出手。该是学习天朝礼仪的时候了,远玉无奈
地起身。

  那只手忽然掉落下来,断口喷出殷红的鲜血。

  远玉双眼霍然张开,心里怦怦直跳。

  帐外透过黯淡的光线,细雨落在草尖发出微响。仍是这个白天。时间刚刚过
去不到一个时辰。

  闭上眼,她就看到女傅被切断的手掌,还有母亲半裸的身体……

  她连忙看自己,衣服还是完整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卧在一堆华丽的绸缎中
。这座帐篷堆满了抢来的布帛和衣裙,却只有她一个人。母亲、女傅、侍女们…
…都不知去向。

  远玉咬着唇,口里鹹鹹的,是泪水的味道。

  ***    ***    ***    ***

  一阵充满痛苦的呻吟声传到耳内。王后睫毛动了一下,茫然睁开眼睛。

  昏迷中,她似乎仍是尊贵荣崇的居桓王后。每天中午,她都要小憩一会儿。
宫女们焚上一支安息香,轻轻盖上香炉,让烟雾细细吐出。珍珠穿成的帘子低垂
下来,日影在脚边缓缓移动……

  良久,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树干不是植在殿外的那棵菩提树。肮髒的树皮上
沾染着野兽令人作呕的腥骚气味,用皮绳结成笼子。粗糙的树皮磨痛了她的手膝
,沉重的铁链坠在颈中,使她脖颈像要折断一般。

  潮湿的空气透进牢笼,肌肤一片冰凉。王后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这才发
现,身下两团抖动的白肉是她裸露的乳房。王后羞耻地掩住双乳,但腕上的铁镣
却阻挡了她的动作。

  一阵尖锐的刺痛像刀锋一样刺入胸膛,将心脏切成两半,使她痛得抽搐起来
。宛若兰终於知道,她已经从天朝王族,居桓的王后,沦为野蛮人的俘虏,被关
在囚禁野兽的木笼里。

  一根粗大的铁链套在她颈中,另一端扯到笼外,用一根木楔钉在地上。手脚
都被铁镣锁住,扣在笼子四角。她不得不屈辱地低着头,蜷着腿,屁股高高抬起
,四肢张开,趴在狭小的笼子里。她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被人唾吐的唾
液与痰迹沾在颊上,顺着洁白的鼻翼缓缓滑下。

  「呃……」

  旁边传来一声痛极的哀鸣。王后勉强转动眼眸,呼吸顿时一窒。

  一个女人被拴在毡房中间的柱子上,她身上白色的丝袍沾满了泥污和青草的
汁液。她痛楚地扭动双臂,白皙的肌肤从满是血污的衣袖中滑出,残缺的手腕覆
盖着污泥,却没有手掌。

  居桓王宫的侍女都被挑选过,年老和丑陋的女人都被当场杀死。却不知为何
,留下了失去双手的女傅。也许是因为她的容貌,使人认为她只是三十多岁的成
年女性。也许她是混在被俘的侍女中,带到营帐,被人发现她还没死,才扔进毡
房。那些污泥帮她止了血,但过多的失血使她昏迷不醒,随时都可能死亡。

  毡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女子奔了进来,没等她站稳,后面一个留着
大鬍子的男人就冲过来搂住她的腰。那女子的衣服被撕碎,裸露出大片大片的肌
肤,在他臂中拚命挣扎。

  「王后!王后!」那女子哭叫着伸出手。

  王后认出她是宫里一个女官,同样是跟随她从天朝来到居桓的侍女。被俘后
,她被指配给部落一位战士——那个留着大鬍子的男人为妻。

  男人们围过来,发出轰笑。部族的抢夺婚大都是这样开始,恼火的男人追逐
他们的新娘。但经过一个晚上,女人就会安分下来。可是这个女人反抗得太过激
烈,有人嘲笑道:「萨尔温,你的力气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吗!」

  男人涨红了脸,挣扎中,女子的手抓在他脸上,她拼尽力气,几根保养完美
的长指甲一起崩断,同时也在男人脸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围观的男人发出
「嗷嗷」的轰笑。

  萨尔温被痛疼和同族的轰笑激怒,他拔出长刀,捅进女人腹内。女官的哭叫
声被刀锋截断,她双眼圆瞪,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围观的男人都收了声,只有
萨尔温仍一刀一刀朝那女人身上捅着。

  一个留着花白辫子的老妇人挤过来,抓着萨尔温的鬍子,用乾瘦的手掌朝他
脸上打着,一边大声斥骂。围观的男人散开了,萨尔温也捂着脸离开,只剩下那
具女屍留在毡房内。

  老妇人大声咒骂,拖着女官的双腿,把屍体丢到毡房外。又提了桶水进来,
冲去草上的血迹。

  老妇人翻开女傅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把剩下的水提到笼子旁,瞇着细长的眼
睛,用憎恶的目光看着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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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腾格汗的女儿!」

  老妇人恨恨咒骂,一口唾在王后脸上。王后咬着唇,垂下眼睛,身体微微颤
抖。她最亲近的侍女就这样在眼前死去,生命微渺得似乎不存在,这样无声无息
地死亡,给她留下的恐惧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老妇人用一只漏水的木勺把水泼到王后赤裸的肉体上,一边诅咒:「可耻的
妖婆!喝婴儿血的魔女!你该被马踩死,被车轮辗死!」

  她拔掉木楔,解开扣在木笼上的铁镣,打开牢笼,用木勺在王后身上打了一
记,斥骂道:「爬出来!丑陋的妖婆。」

  王后哆嗦着艰难地爬出笼子。她的腰颈像要折断一样,双手和膝盖都痛得僵
硬,一直没有乾过的身体又湿又凉,寒意渗入体内,连血液都几乎冻结。这会儿
跪在地上,只觉得比起粗糙坚硬的笼子,毡房这片沾着牛粪、马尿、血迹、裸露
着草根和泥土的地面,简直就是天堂。

  老妇人把一根毛快要掉光的木刷扔在王后面前,「该死的魔女,把你可憎的
身子洗乾净。」

  王后用带着铁镣的双手,拿起那根给马刷洗用的木刷,颤抖着蘸了水,一点
一点擦去身上的唾液和污迹。

  老妇人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王后,一边鄙夷地说道:「只有魔鬼的脸才会这
么白。腰这么细,不会生下儿子。手和脚都太小了,连羊羔都按不住。还有你的
眼睛,又大又黑,就像魔鬼。女人的眼睛应该又细又长,才能让丈夫满意。」

  草原上喜欢壮实的女人,脸颊要健康的红色,要有粗圆的腰身和饱满的小腹
,单眼皮细长眼,最好还有结实有力的手和脚,能够毫不费力地生下十个八个孩
子。在老妇人看来,这个女人虽然像画的一样精緻,却没有一点用。

  老妇人撇了撇嘴,「男人们打完仗,就该休息。居桓人的妖婆,一会儿你要
陪战士们睡觉。」

  老妇人的口气很随意,似乎这样做是天经地意,但王后却如闻霹雳。亡国的
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遭遇的命运。按照天朝女性遵守的道义,她应该立刻自
尽,以免给天朝和居桓王国带来耻辱。但此时,她既没有自尽的可能,也失去了
反抗的勇气。听到这个消息,她只低下头,默默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屈辱。

  「不知道羞耻的妖婆,」老妇人毫不掩饰她对王后的鄙视,「腾格汗的女儿
,居桓的王后,连自己的贞洁都不顾,神明会诅咒你的!」

  老妇人把一桶水都浇到王后身上,呵斥道:「赶快把你又髒又臭的身体洗净
!」

  王后咬住唇。老妇人的奚落和辱骂,使她羞耻得无地自容,但她除了接受屈
辱,再没有任何选择。

  老妇人嘟囔了一会儿,然后用木勺在王后身上打了一下,「你有过丈夫,还
生过女儿,知道怎么侍候男人。把你知道的都用出来,让睡你的人满意。」

  王后强忍着羞耻垂下头。

  充作门帘的破羊皮被人挑开,部族的勇士们簇拥着英雄铁由进来。

  看到昏迷的女傅,拔海问道:「这个女人怎么在这里?」

  「谁知道呢。」老妇人道:「如果明天死不了,就配给看羊的奴隶。」

  「没有手的女人还能干活吗?」罕多尔拔出刀,准备杀死这个没用的女人。

  拔海挡住他,「没有了手,一样可以生孩子。既然到了这里,就让青穹来决
定她的命运吧。」

  「听你的,我的兄弟。」罕多尔收回刀。

  居桓王后跪在地上,浑身是水,勉强用手掩住湿淋淋的乳房,不住颤抖,失
去血色的肌肤白腻如脂。

  老妇人扯住铁由,大声说道:「你应该娶一个好女孩,让她服侍你,而不是
这个流着毒血的妖婆。」

  「他应该享用自己的战利品。」罕多尔拉开老妇人,笑嘻嘻说:「格伦老阿
妈,英雄的铁由能够打败残暴的居桓王,难道还害怕这个妖婆吗?」

  格伦阿妈甩开手,气沖沖离开了。

  罕多尔拥住铁由的肩膀,小声说道:「英雄的铁由,你只要像骑一匹烈马那
样,骑着她就够了。尽管去做,让这个无耻的妖婆带给你足够的快乐。」

  男人们一个一个拍过铁由的肩,嘻笑着离开毡房。

  铁由昂起头,目光闪闪地看着她,然后用尖锐的声音说道:「脱下你的衣服
!」

  王后只洗了上身的污迹,那条湿透的绯红长裙仍穿在身上。面前戴着铁盔的
男人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让她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听到铁由的命令,王后战栗
了一下。她伏下身,把额头贴在铁由脚下,然后直起腰,拉开裙带。

  湿透的裙带纠缠在一起,很紧,王后用发白的手指吃力地解开裙结,心里的
惊惧、羞耻、惶恐交织在一起,酸涩而又痛楚。正如老妇人格伦说的,她是个不
知羞耻的女人,在灭亡自己国家的仇敌面前,连自己的贞洁都不敢守护。

  手上的铁镣不时发出声响,王后跪在地上,颤抖着褪去湿透的长裙、襦裙和
亵衣。她双脚同样带着铁镣,衣裙只能褪到膝下。

  「站起来!」铁由用尖锐的声音命令。

  王后拖着沉重的铁镣,吃力地站起身,那些用名贵丝绸裁制的长裙亵衣滑落
下来,露出一双雪白圆润的大腿。铁由扬起脸,看着王后高耸的乳峰。

  王后这才惊惶地发现,这个野兽般凶猛的蛮族首领竟然矮得出奇,即使戴着
铁制的头盔,还没有她肩膀高。

  铁由摘下黑铁头盔,扔到一旁。王后不由睁大美目,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眼
神。

  面前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鼻子直直的,有着与那些蛮族战士不同的尖挺,
他眉毛很黑,宛如墨刻,唇上光溜溜甚至连汗毛都没有。这个被魁朔人崇敬的英
雄,竟然只是个孩子。

  赤裸的王后与征服她的孩子面对面站着,流露出无法掩盖的震骇。她怎么也
不会想到,雄居西陲诸国之长的居桓,会灭亡在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手里,尊贵
的国王和王后会成为一个孩子的俘虏。

  铁由用他刚变声,还带着童音的尖锐声音说道:「可憎的妖婆!告诉我怎么
做。」

  王后这才清醒过来。这个孩子是胜利者,而她只是战利品。他来到这里,是
要享用她的肉体。她这才明白老妇人格伦为什么说她有过丈夫,生过女儿,知道
怎么服侍男人——因为她们的英雄铁由还是个孩子。

  王后难以启齿地说道:「把你的东西——放到我身体里面……」

  「什么东西?」

  「男人的东西……」

  「这个吗?」铁由解开甲冑,扯下羊皮缝制的裤裤,托出他男人的东西。

  王后再一次愣住了。这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阳具却比成年男人更粗壮
。已经勃起的肉棒直翘翘挺起,色泽虽然还是童男的浅白色,却又粗又长,包皮
只褪下一半,露出龟头鲜红的顶部。

  「放到哪里?」铁由问。

  王后雪白的面颊突然涨红,她年纪足够做这个孩子的母亲,此时却作为被俘
的女奴,要教他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体。

  铁由墨黑的眉头缓缓挑起,显出不满的表情。这种表情王后曾经见过,那时
他还戴着头盔,用短刀切掉了女傅的双手。

  王后打了个寒战,脸色苍白下来,「这里……」

  铁由对她的羞惧很不悦,皱眉道:「下贱的妖婆,把那个地方露出来。」

  王后高耸的双乳颤抖了几下,她低下头,用冰凉的手指分开腿缝。脚上沉重
的铁镣使她双腿无法分开,只能勉强看到白嫩的小腹下面,一丛乌亮的毛发。

  铁由抓住王后一只丰满的圆乳,往后一推。王后身体失去平衡,惊叫着跌倒
在地。这个孩子力气大得惊人,手掌像铁铸一样有力。

  接着那双手抓住她的膝盖,朝两边用力分开。王后仰面倒在地上,撕碎的华
服和裙裤都褪到踝间,在铁镣上缠成一团。她身无寸缕,两脚并在一起,两条光
溜溜的雪白美腿弯曲着分开,敞露出下腹迷人的妙物。她腰身纤软,小腹平坦光
滑,腹下的阴毛长而稀疏,能清楚看到毛发下白嫩的阴阜。

  王后几乎能感觉到那孩子锋利的目光,还有他目光中的不满。她读懂了那目
光的含义,忍羞把带着铁镣的双手伸到腹下,剥开密闭的阴唇,将那处圣洁而不
容亵渎的部位完全展露出来。

  这是她从未做过的羞耻举动,即使在宫中,居桓王也对她尊敬有加,从不敢
拂她半点心意。然而在这国破家亡的关头,她却做出连想都不曾想过的耻辱举动
,来取悦她的征服者。

  王后今年不过三十二岁,正是风姿绰约的花龄。多年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和无
微不至的保养,使她肌肤柔滑而又丰腻,熟艳的肉体曲线饱满,散发出珠宝般夺
目的光彩。即使被人半裸着牵到毡房,关进兽笼,横遭凌辱依然有着迷人的风韵


  铁由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这个妖婆下体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艳丽,就像一
朵绽放的鲜花。被手指翻开的花瓣柔软肥嫩,里面是两片更小的花唇,花唇中,
有一个柔腻而小巧的入口,犹如将要融化的油脂般红艳动人。随着她手指的战栗
,腹下娇嫩的腻肉也随之颤动,彷彿一朵湿透的鲜花,散发着柔艳的光泽。

  「抬高一点。」铁由命令道。

  往日宫廷中高贵雍容的王后,此时赤裸裸躺在破烂的毡房里,带着无以名状
的恐惧和惊惶,羞耻地剥开秘处,像娼妓一样向一个孩子展示自己的性器。

  铁由伸手抓住王后腿间,王后身体一阵剧颤,喉中哽咽一声,泪水忍不住淌
落出来。

  那双手很热,很有力。那个孩子用生疏的动作捏弄着王后动人的性器,对它
难以置信的滑腻充满了好奇。王后全身湿透,股间也沾了水,柔滑而又温凉如玉


  「是这里吗?」铁由的手指伸进花唇,按在蜜穴入口。

  王后扑扑擞擞掉下眼泪,勉强点了点头。

  铁由皱起眉头,他不大相信这个细小的肉孔可以容纳下自己男人的东西。作
为草原之鹰铁什干的幼子,他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出生,一落地手里就被塞入弓矢
。七岁起,他就和部族的勇士们一起作战,与父亲一起效忠於圣主乌德勒汗。此
刻站在居桓王后面前时,他只有十一岁,却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天生的力量
和勇气,使他成为部族受人崇敬的英雄。

  他的童年是在绵延不绝的战斗与搏杀中度过,直到腾格汗的女儿,居桓的王
后跪在他脚下时,铁由忽然想到——他要在这个高贵美艳而又邪恶的女人身上,
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女人的身体比他想像中更奇妙,触摸到王后腿间柔软而饱满的部位,他男人
的东西变得坚硬起来,身体内彷彿有团火在燃烧,那个勃起的部位隐隐涨痛。

  铁由笨拙地俯下身,试图把他男人的东西插到王后身体里面。但王后脚踝带
着铁镣,双腿无法张开,那根炽热的阳具在腿间顶来顶去,总无法找到入口。

  难以承受的屈辱使王后泪如雨下,丰腴而白美的身体不住抽动。铁由费了半
天力气也没能进入王后体内,不由气恼起来。他忽然想起罕多尔临走时说的:像
骑一匹烈马一样骑着她——「爬起来,像吃草的母马一样趴在草地上!」铁由用
尖锐的童音命令道。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征服者,他命令口气有着不容抗拒的权威。即使年龄足以
作他的母亲,即使对丧失贞洁充满了羞耻和屈辱,王后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她流
着泪爬起来,四肢着地,像一匹光溜溜的大白马趴在地上。

  王后的背脊像丝绸一样光滑,雪白的肌肤上被草根划出几丝细小的红色印痕
,她腰身很细,光洁的纤腰与肥硕的圆臀构成迷人的曲线。她低着头,圆润的大
腿并在一起,衣物褪到踝间,白美的雪臀高高翘起。

  王后的屁股丰满而又白腻,又圆又大,湿淋淋的臀肉白嫩无瑕,上面沾着几
片草叶,像流出蜜汁的浆果般肥美滑嫩。丰腻的臀缝间聚了一汪水,下面是红嫩
的阴唇。随着她的抽泣,白艳的大屁股颤微微抖动着,彷彿一团肥滑雪嫩的美肉
,柔若无骨。

  铁由手指分开王后雪白的臀肉,夹在屁股缝里的那汪水滚落下来,显出臀沟
内湿艳的美景。白腻的臀肉间是一只圆圆的肉孔,雏菊般细密的肉纹紧紧缩在一
起。下方是饱满的阴户,两片柔艳的花瓣微微分开,里面是红腻的蜜穴。

  铁由身高刚超过大车的车轮,虽然在草原他是骁勇的战士,但在天朝,这样
的年纪还是未长成的童子。他站在王后身后,阳具正顶在那只白滑的大屁股中间
。铁由镇定地伸出手,丝毫看不到初次交合的紧张和忙乱,他拨开熟艳贵妇的下
体,龟头顶住那只柔嫩的细小肉孔,然后挺身朝里插去。沾了水的蜜穴湿滑地分
开,龟头轻易就纳入王后穴内。

  丧失贞洁的羞耻和痛苦使王后浑身颤抖,被割下一绺而零的乱发丝低垂下来
,掩住她哭红的美目。她在雨中淋了许久,又用洗马的木刷刷洗,裸裎多时,身
体又湿又凉,失去血色的肉体冷冰冰不住发抖。那个孩子的阳具却像火一样炽热
,进入体内时,传来火烫的感觉。

  龟头靠着水滴的润滑进入蜜穴,里面却还是乾涩的。第一次佔有女人的身体
,铁由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他本能地抱住王后白嫩的大屁股,用力把他男人的东
西朝王后体内插去。

  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叫,那根火热的阳具像烧热的
铁棒一样,直挺挺捅入未曾湿润的蜜穴,带来撕裂般的痛意。铁由眉毛微微一动
,他的包皮第一次翻过龟头,那种像被人剥皮的疼痛比王后所承受的更强烈。但
他一声不吭,只是用力挺动阳具,将他强壮有力的肉棒整个捅进王后体内,以强
硬和力量完成了他的第一次插入。

  王后艳丽的面庞淌满泪痕,作为有着一个十五岁女儿的居桓王后,却被一个
孩子强暴式地进入,用她高贵的肉体向残暴的敌人献媚,像一个低贱的娼妓趴在
破烂的毡房里,以屈辱的姿势来满足征服者的欲望。炽热的阳具直挺挺插在她屁
股里面,与她的羞处连为一体。就这样丧失了比生命还重要的贞洁,王后羞愧而
又哀痛,她眼眶鼻尖都哭得发红,手指紧紧抓住湿漉漉的草根,忍受着难言的耻
痛。

  手掌「啪」的一声落在臀上,充满弹性的臀肉彷彿一团白腻的油脂,沉甸甸
跳动起来。

  「要怎么做。」还是孩子的铁由以命令的口气问道。

  王后发白的红唇颤抖着,「请你抽送……」

  铁由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完全不像驯服一匹烈马那样有挑战性。他试着拔出
阳具,然后再一次顶入。初次被肉穴磨擦的龟头仍被磨得疼痛,但同时还有一种
异样的快感。好像长矛刺进敌人的身体,激起他杀戮的欲望。只是这个敌人不是
顶盔贯甲,而是一个贵妇光溜溜肥硕滑嫩的大白屁股,他用的也不是长矛,而是
男人的象徵。他能感受到肉棒刺入时,那具肉体每一丝战栗。温凉而柔腻的蜜肉
紧紧包裹着棒身,彷彿在阻止他的深入。

  铁由的天生神力使他轻易把肉棒顶到蜜穴深处。王后咬住嘴唇,苦苦承受。
她成熟的身体本可以足够温柔地接受一个初次交合的男孩,但在铁由强暴的动作
下,她彷彿又经历了一遍破处的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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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还未开始长个的男孩站在草地上,用力挺动腰部。一名华美的贵妇裸露着丰
腴成熟的肉体,拖着手脚的铁镣和颈中粗糙的铁链,彷彿一匹被剥光的大白马,
四肢着地趴在男孩脚下,撅着肥圆白嫩的大屁股,被他从后面插弄。

  宛若兰下体剧痛连连,像被人再次开苞,只是第一次是嫁给居桓王,成为居
桓的王后,这一次却是沦为蛮族的俘虏,被命令辅助他们的英雄——一个孩子—
—学习交媾。

  铁由年纪虽小,阳具却和他的力气一样,比部族的勇士毫不逊色。他并不知
道如何交媾,只是依靠本能和王后说的那样,把阳具拔出,再用力插入。他力气
很大,每一次插入都直没入根,粗长的肉棒贯满整只肉穴,重重顶在蜜穴尽头。

  最初的疼痛过后,铁由发现每次顶入,龟头都会碰到一团柔软的鼓起,而那
个邪恶的妖婆会发出一声低叫,身体无法抑制地战栗一下,蜜穴随之收紧。

  铁由渐渐感觉到,那团嫩肉位於蜜穴尽头,中间有一个细小的凹陷,柔嫩无
比,龟头撞在上面,传来一种无法言说的软腻快感。他用力挺动阳具,在王后蜜
穴内狠狠插弄,彷彿弯弓跃马,射向王后体内的靶心。

  铁由粗大的肉棒强行进入王后体内,传来阵阵剧痛。虽然她羞痛交加,但异
物进入体内,抽送间蜜穴也渐渐湿了。她身体本来柔弱,裸身被雨淋了多时,一
直打着寒战。那男子的肉棒又大又热,进入时带来一股烫人的热流。她浑身冰凉
,屁股中间和蜜穴却被插弄得滚热起来,热冷间,对肉棒的进出分外敏感。而龟
头粗暴地顶弄花心,更是她未曾感受过的经历。以往居桓王与她同榻,总是如临
大宾,从未像这样展示过男人的雄风。

  粗鲁地插弄中,王后的蜜液越来越多,她举着屁股,雪白的臀肉被干得翻开
,股间那朵柔艳的鲜花被粗大的阳具撑满,随着肉棒的进出不住翻卷。透明的淫
液从穴中淌出,抽送中发出湿滑的声响。肉棒每次捣入,那只丰满的大白屁股都
会弹跳着收紧,原本是痛楚的抽动,现在却是无法抑制的战栗。密藏在蜜穴深处
的花心彷彿被人剥出,暴露出来,任凭坚硬而炽热的龟头恣意捣弄。

  王后低下头,羞耻难当。忽然颈中一紧,铁链勒进喉头,迫使她扬起脸。

  铁由一手抓住她的腰肢,一手拽住铁链,像骑马一样挺动腰腹,狠狠撞击着
王后的肥臀。王后两手撑着地面,头部高高扬起,粗糙的铁链勒在她雪白的柔颈
中,使她透不过气来……

  铁由动作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粗暴。王后像一匹光溜溜的大白马,马趴在
他脚前,那只肥圆饱满的大白屁股高高撅起,被他撞得「啪啪」作响。随着铁由
的动作,王后手脚的铁镣不时发出金属的撞击声,两只丰硕的美乳悬在身下,仿
佛一对白光光的肉球来回晃动。

  铁由忽然停住动作,一把搂住王后的腰肢,将她颀长的身体提起来,仰面丢
在笼子上。那笼子很窄,王后腰身架在上面,臀肩都被悬空。铁由分开她双腿,
一手托着她的丰臀,怒涨的阳具对准她绽开的玉户顶了进去。

  王后躺在笼上,两只雪乳颤微微耸在胸前,她两脚绞在一处,大腿张开。铁
由站在她腿间,一手抓住她肥耸的乳房。他从后面奸淫得高兴,但他个矮臂短,
看着王后那双乳球却无法摸到,才将她翻转过来。

  宛若兰修长的玉体架在窄小的木笼上,双手拖着铁镣低垂下来,耸着两只美
乳被他捏弄,雪玉般的大腿朝两边张开,下体被他的阳具不停进出。她羞愧地闭
上眼,无法面对自己是在被一个孩子奸淫。

  毡房外传来一阵笑声,罕多尔挑开门帘进来,唱道:「英雄的铁由,你像天
上的神鹰,一出生就会飞翔,你像地上的神驹,一落地就会奔跑。没有接触过女
人,你就知道如何使用她们。这个邪恶的妖婆已经败伏在你脚下,看啊,她的脸
多红,腰多软,就像一个听话的女奴,给主人带来欢乐。」

  罕多尔边唱边舞,踏着节拍旋转到两人面前。王后玉脸涨红,难以承受的羞
辱使她挣扎起来。被一个孩子奸淫已经耻辱,她无法想像这样的羞态还要被人围
观。

  但部族的勇士似乎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已经沦为毡房贱奴的居桓王后在
他们眼里没有任何隐私。他们一直躲在帐外,都是关心铁由,怕他第一次不知道
怎么做,也担心这个恶毒的妖婆会伤害他们的英雄。但铁由做的比他们任何一个
人所想像得都要漂亮,令这个妖婆没有任何办法施展她的毒计。

  王后挣扎着想仰起身,带着铁镣的双手朝腹下掩去。

  罕多尔嘲笑道:「这时候才想到羞耻吗?」他大声说道:「瞧啊,这个无耻
的妖婆,看她的奶头翘得多高,看她的身体多么顺从,赤马翰和拔海,还有我的
兄弟们,你们见过发情的母马,可见过这样不知道羞耻的魔女吗?」

  王后哭泣着乞求道:「求你们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没有人看到你就是贞洁的吗?可耻的妖婆,你的虚伪让人厌憎!」罕多尔
抓住王后手上的铁镣,扣在笼子底部突起的树干上,然后把她颈中的铁链拴在笼
子上。

  王后双手和头颈紧贴着笼侧,再无法动作。那些宽平鼻樑头顶剃发的男人围
着笼子不住欢笑,为他们的英雄战胜这个妖婆而庆贺。

  「草原上的母马只有一个主人,
  天空中的鸟儿都是一双一对,
  无论牛羊还是野兽都知道,
  女人的贞洁比生命更珍贵。
  走遍上界和下界七个地方,
  也找不到这样无耻的妖婆。
  她是恶毒的居桓王后,
  妖魔腾格汗的女儿,
  坐在铜制的黑房子里,
  像一个主人发号施令。
  现在破烂的毡房是她的宫殿,
  囚禁野兽的木笼是她的宝座,
  她趴在英雄铁由脚下,
  不知羞耻地献出贞洁。」

  罕多尔一边唱着,一边捏住王后的乳头用力提起。

  「她奶头像充血的葡萄,乳房热得滚烫。她腰肢像酥油一样洁白,还在拚命
扭动。她没有为丧失贞洁而哭泣,反而像发情的母狗,无耻地流淌着汁液。」

  罕多尔粗鲁地拨开王后的双腿,把她正在交媾的性器展露出来。王后拚命挣
扎,一面淒声哀叫。忽然下身一凉,淌满淫水的秘处被一双大手剥开,王后迷人
的美穴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和无数围观者的目光下。

  王后涨红的玉脸慢慢发白,接着她身子一颤,被肉棒插满的蜜穴剧烈地收缩
起来。铁由有些奇怪地拔出肉棒,那只敞露的美穴抽缩片刻,忽然喷出一股温热
黏滑的体液。柔嫩的蜜穴一边喷出液体,一边颤抖着翕张,充血的花瓣更加肥硕
,像要鼓起般红艳欲滴。

  王后绷紧的肉体缓缓松开,那只蜜穴还在抽动着淌出液体,她却像死了一般
不再有任何声息。连丈夫都不曾亵玩过的性器,却在陌生人面前被强行翻开,让
人观赏阳具在她蜜穴进出的耻态。对她而言,这已经是羞辱的极端,她再想不到
,自己会被一个孩子奸淫到泄身,甚至像不知羞耻的母狗一样敞露着性器,在众
目睽睽之下喷出体液。

  事实上这些粗鲁的男人没有一个知道女人的泄身是什么样,他们鄙夷地朝王
后吐着口水,还以为她是紧张得失禁了。铁由发现这些尿液并没有骚臭味,而且
更加黏稠,但她是个妖婆,与常人不同。

  没等王后尿完,铁由就再次进入她体内。王后湿透的蜜穴插起来更加滑畅,
那些蜜肉不时抽搐着收紧,彷彿一张小嘴吸吮着肉棒,带来更加强烈的快感。铁
由又插弄一会儿,忽然身体一震,腰后升起一阵热流,接着龟头顶端一热,肉棒
在王后体内跳动着喷射起来。

  「英雄的铁由,你现在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部族的勇士们纷纷过来与铁由拥抱,大声向他祝贺。

  「这个恶毒的妖婆在你面前像绵羊一样乖,英雄的铁由在她身上成为男人。


  铁由脸上并没有通常男人射精后的慵懒感,他穿上皮衣,然后说道:「罕多
尔,这个邪恶的妖婆害你失去双耳,让她用身体补偿你吧。在你之后,所有流过
血的勇士,都可以进入这座奴帐。」

  「听从你的命令!」

  罕多尔甩开羊皮袍子,把王后从木笼上取了下来。

  帐外的雨雾悄悄止歇,在蒲昌海的天空现出一条彩虹。

  ***    ***    ***    ***

  四天后,居桓陷落的消息传到西陲都护府。

  「居桓?」

  挟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

  「是。」满面沙尘的骑领说道:「九月初七城陷,居桓王远辛及后宫诸人被
俘,城内居民俱被掳走。」

  汲冉目光扫来,没有开口。这位西陲都护府的校尉大人,皇赫王朝驻守西陲
的最高长官已经年过五旬,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服,颌下留着长鬚,腰间佩
着一块碧绿的翠玉,看上去像是位教书的先生。

  坐在他对面的文士早已罢了手,接过报急文书,神情凝重地仔细看着。

  良久,他抬起头,低声道:「校尉大人……」

  汲冉对报讯的骑领摆了摆手,「轲横,你先下去吧。」

  轲横领命退下。褚安道:「大人,此事大有蹊跷。」

  汲冉取了杯清茶,「说来听听。」

  「依属下之见,此事有二疑:居桓乃西陲大国,城池山海相连,虽不能与天
朝名都大邑相比,但也难以骤拔,文中称一日一夜而城陷,何以如此之速?其二
,来敌究竟为何人,文中语焉未详,怎有国已亡而不知其敌?」

  「参军的意思呢?」

  褚安道:「金微山以北久未有蛮族出现,若说敌骑一至便攻灭居桓,属下不
敢深信。」

  汲冉道:「参军不妨直说。」

  褚安推开棋盘,现出桌上一幅地图,指点着说道:「居桓北以金微山为屏障
,南临若羌水,东依蒲昌海,西为大漠。蒲昌海以西六百里,即为鸡塞关。因此
,居桓一国乃是西陲与天朝相接的咽喉,居桓若在,我军进退裕如,居桓一失,
便断了我军的退路。」

  「唔。」汲冉点了点头。

  褚安又道:「居桓向来亲附我朝,其余诸国则心思不一。大人将都护府从丹
华迁至月支,还不是月支阴蓄异志,以兵镇之?」

  「西陲绝域之地,与帝都万里之遥,风俗粗鄙,失礼之处是有的,但说到不
臣之心……」汲冉莞尔一笑。

  一年前的酒筵上,月支王子兜靡与前来宣抚的内使赵衡发生冲突,几至於兵
戎相见,引起骚动,他将都护府迁至月支,以便就近弹压。好在天朝镇抚西陲百
余年,积威尚在。他来之后,月支王执礼恭顺,并没有出现太大乱子。

  褚安道:「大人所言极是。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月支王久蓄异志,若诸国大
乱,以都护府区区千骑,岂能与诸国之兵相争?此时居桓已失,鸡塞之路不通,
若敌军南渡若羌水,兵临丹华,又该如何与之周旋?」

  汲冉道:「依褚参军的意思,今日该如何举措?」

  「请校尉大人遣使者北入居桓,探听来敌虚实。同时行都护府军令,遍征诸
国军队赶赴丹华。若有敌寇,则挥军收复居桓,若是伪报,将西陲军调离月支,
亦可防范诸国异动。」

  汲冉抚掌笑道:「如此甚好,有劳褚参军行文了。」

  褚安施礼退下。汲冉负手立在堂内,久久没有动作。

  堂内传来一声低咳,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赵内使该要来了吧。」

  「赵衡三月前离开帝都,原订下月十三抵达居桓,出席居桓王登基的周年庆
典。」汲冉歎了口气道:「这个褚安,为了讨好赵衡,处心积虑要逼反月支王,
对他有什么好处?」

  「无非是富贵动人心。褚安所议,大人不妨照行。遣往居桓的使节要备重金
。」老者又咳嗽了一声,「莫忘了居桓王后是宛氏幼女,需尽速挽救。」

  汲冉想了一会儿,「如果赎不回呢?」

  「那就派出射手,一箭杀了她。」老人歎息道:「此事关乎朝廷脸面,更甚
於居桓之亡。」

  汲冉扬声叫道:「轲横!你立即整备行装,带上黄金、丝绸、骏马,限两日
内赶到居桓,面见来敌,以西陲都护府的名义,要求赎回居桓王族。」

  等轲横离开,汲冉又叫道:「韩丹!」

  ***    ***    ***    ***

  天瑶三年,九月十四。若羌水以北一百二十里。

  挨着胡杨林的沙地燃起一堆篝火。跋涉多日的马匹盘着腿卧在林边,旁边是
两辆用来装载贵重物品的马车。二十名来自西陲都护府的军汉围坐在篝火旁,一
边用长刀割下篝火上烧炙的大块羊肉,一边传递着盛酒的皮囊。他们相貌与西陲
人迥异,面容方正,头发和眼睛都是乌黑的,一多半都没有留西陲人视若性命的
鬍鬚. 这支队伍四天前从月支城出发,此时已经进入居桓境内。西陲诸国都是城
郭立国,民众聚城而居,城外的居民十分零散,往往走上一日也见不到一个村落


  西陲诸国内附之后,所有军队都由都护府节制,其中只有九百骑是从关内征
募的勇士。这些人多数来自荆北、雁南和池津,其中一些出身军户,大部分则是
招募的游民。皇赫王朝累年征伐,不少人都怀着出人头地的梦想进入军队,希望
能一刀一枪搏出功名富贵。

  「到底是哪里来的蛮族?能把居桓攻下来?」一名军汉咬着羊肉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草原上那帮胡狗趁着秋肥,偷越过金微山,突然打下居
桓。」

  「老轲,听说居桓城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是不是真的?」

  轲横今年不过三十岁,并不算老,但他在军中已经待了十五年,如今是西陲
都护府的骑领。他喝了口酒,抹了抹嘴唇道:「在丹华城你们不也听说了?还是
几个放牧的居桓人说王城被群蛮族攻破了,详情他们也不知道。」

  一名军汉呸了一口,「这些西陲人,尽是软蛋!丹华城大白天都关着门,连
派个人打听清楚都不敢。」

  一个年轻点的士兵说道:「居桓每年春秋两季都要清边,金微山以北二百里
,见着胡狗就杀,不留一匹马一个人。」

  冯竞道:「一百个打人家一个,当然厉害,你让他们真刀真枪试试,老子一
个少说打他们五个!」

  西陲人本来就文弱有余,勇武不足,而皇赫王朝连年征战,士卒剽悍,冯竞
说的也不算夸大之辞。

  大夥儿笑了一阵,一名军汉道:「老轲,咱们带的东西是不是要赎那个居桓
王?」

  轲横拿刀切着肉块道:「那当然。」

  「还赎什么?」冯竞道:「汲大人一声令下,兄弟们去打一仗,抢也抢回来
了,还用给胡狗送金送银?」

  「咦——」有人道:「居桓全城失陷,宛王后和那个小公主不是也被俘了吗
?」

  冯竞道:「这不废话!」

  「宛王后啊!」那军汉来了精神,「记得不?在居桓的时候咱们远远见过,
长得跟仙女似的——你说她们被那帮胡狗俘虏,会有什么好?」

  几名军汉嘿嘿笑了起来,「宛王后那相貌,那体态……居桓王八成是戴绿帽
子了。」

  「还八成,你以为胡狗讲什么仁义道德?当兄弟的可以娶嫂子,当儿子的可
以娶后妈,何况是抢来的漂亮女人?这次居桓王的绿帽可戴大了。」

  几个人越说越来劲,有人道:「说不定宛王后这会儿就正被那帮蛮狗用着呢
。可惜她那身白白的……」

  「行了!」轲横打断他们,「再怎么说宛王后也是咱们帝都的人,她被胡狗
肏上,你们有什么光彩的?」

  轲横教训几句,然后道:「韩丹,你往哪儿去?」

  「太热!我去透透风。」

  少年拉开襟口的钮扣,独自朝黑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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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那张弓是用铁桦木制成,沉甸甸的压手。为了保持弹性,牛筋制成的弓弦平
时都是松的,弓身以一个自然的姿态张开,弓脊上刻着他的名字,韩丹。

  他在黑暗中拧紧弓弦,然后左手握弓,右手套着指环的拇指扳住弓弦。将近
十石的强弓在他手中缓缓拉开,瞄向天际的半轮新月。

  脸上似乎还有篝火的灼热,强烈的心跳顺着手指传到弓弦上,似乎震得弓弦
嗡嗡作响。韩丹把铁桦弓弯成满月,然后松开手指。那张空弓猛然弹起,弓弦
「崩」发出一声震响。

  韩丹出身於帝都军户,家中累世从军,到他已经是第五代了。他父亲戍守北
疆时,由於误报了两颗首级,被以冒领军功论罪,病死狱中,家道沦落。十五岁
时,韩丹带上这张弓,独自来到西陲,成为一名募卒。

  去年帝宫内使赵衡来到西陲,校尉汲大人邀请诸国在金微山射猎,他作为卫
兵随行。围猎中,有一头野猪穿过罗网,冲撞了一位贵宾的车驾,韩丹当即挽弓
射杀野猪。事后他才知道,车内坐的是居桓王后。

  韩丹从未见过这样高贵优雅的女人。在居桓王宫,宛王后接见了这个默默无
闻的士卒,他清楚记得,当说自己来自帝都,宛王后那双眸子顿时明亮起来。那
天宛王后问了很多,临别时又给了他一份丰厚的赏赐。这件事惊动了校尉大人,
不久韩丹被调入都护府,成为汲大人的一名亲兵。

  但现在,这张曾经救过居桓王后的弓,却要对准王后。

  「你曾经见过王后,知道王后相貌。」汲大人对他说:「带上你的弓,如果
不能赎回王后,就射杀她。」

  韩丹一惊,「为什么?」

  「因为王后是前来和亲的天朝王族,就是死也不能落在蛮族手里。」

  军汉们的轰笑声不时传来,韩丹再次拉开弓,对着天际的明月射去。

  ***    ***    ***    ***

  居桓残破的大门倒在地上,城墙上洒满发黑的血迹,还有火烧的烟痕。曾经
有过四万居民的城市此时彷彿一座鬼域,远远就能闻到令人作呕的恶臭。

  都护府的骑兵面色凝重,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单从痕迹就能判断出战
斗的酷烈。不管敌人是谁,都绝不好惹。他们没有进城,因为这座充满屍臭的城
市不可能再有人生存。

  绕过城角,便看到草原上星落棋布的营帐。轲横的浓眉皱了起来。那些帐篷
从城外一直绵延到蒲昌海,营内放牧的不仅有马,还有牛羊和猎犬,帐外除了粗
野的男人,还有妇女和孩子。轲横嗅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以往草原的牧族袭击城邑,都是一击即退,来去如风,以免被九国大军合围
。但这支敌军不仅仍然停留在居桓城外,而且还携带有老人和孩童,像是举族迁
移到了居桓。

  「轲将军!」冯竞扬起马鞭。

  在部落营帐前方,树着一排高大的木干,上面一串串挂得尽是割下的头颅。
木干后是一个巨大的火堆,焚烧屍体的臭气在远处就能闻到。轲横眼角跳了几下
。自从天朝大军击溃魁朔以来,整个草原都未出现过如此嗜血的部族。至少轲横
的军族生涯中从未见过。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敌人。

  营帐一阵骚动,刚才还在悠闲休憩的男人们,一瞬间就翻上马背,呼啸着朝
这支车队驰来。

  轲横摘下头盔,擎出代表使者的节杖,高举过顶,高声道:「西陲都护府使
者轲横,要求见你们的主人!」

  那些剃发的战士将他们围在中间,警觉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
的汉子跃马上前,「西陲都护府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们是草原的主人,都护府是西陲的主人。」轲横缓缓说道:「从蒲昌海
到狼硅山,九个王国都受都护府管辖。我是轲横,都护府的使者,想见到你们的
主人。」

  「我是拔海。」那个年轻人说道:「带领我们的是左部翎侯铁什干的儿子,
英雄的铁由。」

  不可伤害使者,是草原通行的法律。拔海朝族人呼喊几句,要人群为这支使
者队伍分开一条道路。

  ***    ***    ***    ***

  戴着黑铁头盔的首领坐在营帐中央,为了避免误解,轲横没有採取天朝流行
的跪坐姿势,而是盘膝坐在首领面前,以显示出与对方至少相等的地位。

  但这些野蛮人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们甚至没有要求轲横取下武器。

  「你找我有什么事?」那个首领在问。

  轲横重複了一遍都护府的职权,然后说道:「居桓是受都护府管辖的王国之
一。校尉大人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攻灭他管辖的王国,把无辜的人民变为奴隶
。有什么事不可以用谈判解决,而要流血呢?」

  首领旁边一个瘦长脸的汉子说道:「居桓的国王窃取了乌德勒汗的土地,我
们只是取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金微山是大地的屏障,山北的草原你们尽可以驰骋,但山南的土地受到西
陲都护府的庇护。」

  「所有生长青草的地方都是乌德勒汗的牧场!这片土地属於青穹和苍狼的子
孙。」

  这些草原上的穷鬼都他妈的是野蛮人!在他们猪狗一般的脑袋里,只要能够
抢到的,都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轲横心里骂着,尽可能压住怒火说道:「校
尉大人对他的子民非常关心,他想知道,居桓的人民和他们的国王是否安全?」

  「你知道,都护府的使者。」他们的首领用尖锐的声音说道,「战败者失去
土地和财富,这是草原的规则。我们在每个居桓人身上打下印记,宣告他们成为
奴隶。居桓的国王,会被送到乌德勒汗座前,由圣主决定他的命运。」

  「居桓的王后呢?」轲横问道。其实无论是他还是都护府的校尉大人,对居
桓王的死活都不在意。居桓的国王可以再立,子民可以再生,但王后作为天朝王
族,是天朝荣耀的象徵,绝对不可以受辱。

  「那个无耻的妖婆么?」瘦长脸的汉子说着,发出一阵奚落的笑声。

  轲横一阵光火,这些不知道礼貌的胡狗!他一字一句说道:「居桓王后是帝
都来的公主,天朝高贵的王族。她与天朝的尊严一样,不允许有任何侵犯。所有
敢冒犯天朝者,都将被诛灭。」

  帐内的草原战士们都跳了起来,罕多尔拔出刀大声说道:「你是在威胁我们
吗?腾格汗的爪牙!」

  轲横注视着刀锋,两手按着膝盖,端坐不动。

  「苍狼的子孙不会接受恐吓。」首领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她已经成
为奴隶。」

  轲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么让我们按草原的规则行事。」

  轲横打开面前的锦盒,「这里有五百两黄金,我还带来了一千匹上等丝绸和
二十匹骏马。这些物品足够换取五百名奴隶。我把它们都献给你,只赎回居桓的
王后和公主。」

  这笔财富足以令任何人心动,尤其是骏马和丝绸,对草原的牧族有着莫大的
诱惑力。但那个首领铁盔下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波动,他说道:「收起来吧,她不
会被赎回。」

  轲横变了脸色,「草原上有不能被赎的奴隶吗?」

  首领冷冷说道:「即使你搬出山一样高的黄金,也赎不回腾格汗的女儿。她
永远都是毡房里的奴隶。」

  轲横费尽口舌,那些野蛮人却毫不松口。他无法理解,宛王后只是一个柔弱
的女人,但可这些野蛮人宁愿放弃一大笔财富,也不愿把她交还给都护府。

  轲横说得口乾舌燥,也没能说服他们,只好退让一步。

  「这些物品的十分之一交给你们,我只希望能见到王后和公主,为校尉大人
传递她们平安的消息。」

  「恐怕你要失望了。」罕多尔说道:「居桓的公主已经被送往左部翎侯雄鹰
铁什干的营地。」

  「那么王后呢?」

  罕多尔摸了摸鼻子,轲横这时才发现他的耳朵被人割去,只留下两只耳孔。

  「她在这里。」

  「我希望能见到王后陛下。」

  罕多尔看了铁由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不。你不被允许。」

  轲横心里再一次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很清楚宛王后的身份对这些野蛮人意味
着什么。很可能居桓的王后已经被某个首领收为侍妾。甚至是没有名份的女奴。
这是对天朝尊严极为严重的污辱。校尉大人会为之震怒的。

  「她是居桓的王后,天朝的王族,」轲横缓缓说道:「拥有西陲最尊贵的身
份。即使不允许赎回,王后也必须受到与她身份相应的礼遇。任何失礼的行为,
都将被视为对天朝的冒犯。」

  瘦长脸的汉子傲慢地说道:「我们处置奴隶的方式,不需要别人来指点。这
个流着毒血的妖婆,已经被指定为毡房的奴隶——一个与她地位相应的新身份。
如果你有耐心停留,十天后的宴会上,她将作为女奴,为客人献酒。」

  拔海起身说道:「请到营帐里安歇吧。明天日出时,我们再来谈判。关於战
争的谈判。」

  ***    ***    ***    ***

  「怎么样?」

  轲横一进帐篷,手下的士卒们围拢过来。

  轲横骂了句粗话,拿起水囊狠狠喝了几口。

  「赵虎!」轲横唤来一名手下,「你立即回去报讯,说我们已经在城外见到
攻陷居桓的蛮族。告诉校尉大人:这是一支举族迁移的蛮族,包括老人和儿童在
内,将近两万人。有三分之一是能够作战的男人。居桓王和公主,连同大部分被
俘的居桓人,已经作为奴隶被押送回后方。」

  「奴隶!」随行的士卒有人惊呼。

  轲横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居桓王后的确切消息,有传言
说王后已经在城破时自尽。这些蛮族来历不详,口音与草原人相似,可能由草原
深处迁移而来。他们装备很差,虽然有铁制的武器,但数量很少。最重要的一点
,他们有着强烈的敌意。我请求校尉大人做好战斗的准备——他们是都护府的敌
人。如果可能,请校尉大人立即派军队渡过若羌水,进攻这支蛮族。」

  赵虎立即牵马,单骑返回月支。

  剩下十九个人一片静默,他们都听出轲横话中的杀意。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


  「将军,我们怎么办?」

  「把马匹喂饱,所有人都穿上铠甲,带上兵器,随时等待我的命令。还有,
备好火种!」

  士卒们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

  「韩丹。」

  轲横叫住那个年轻的射手。

  「王后在一间毡房里。」

  韩丹一震。

  轲横低声说道:「今晚你一个人去,做得利落些,得手后我们立即杀出去。


  校尉的命令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宛王后的死将是一个永远不许揭开的秘密,
在送往帝都的奏书上,居桓王后会是在城陷时自尽,以死亡保全了自己的名节和
天朝的尊严。

  ***    ***    ***    ***

  堆在地上的木柴燃烧着,不时发出辟辟啪啪的爆响,简陋而狭小的毡房内,
瀰漫着烟气和汗水体臭混杂的味道。木柴的火光很微弱,房内佈满大片大片的阴
影。

  一具曼妙的肉体赤条条趴在草地上,白滑的肌肤沾满水迹,湿淋淋闪动着火
光的影子。她手脚都带着铁镣,由木楔牢牢钉在地上。一根粗糙的铁链系在她颈
中,另一端吊在毡房中间木柱上,迫使她扬起头。两只丰腻的乳球垂在身下,随
着她散乱的呼吸微微起伏,乳头已经被捏得红肿。

  那女人跪伏在地上,一块破烂的羊皮搭在她腰间,使她看上去就像一匹带鞍
的马。那只光溜溜的雪臀裸露在外,比最优美的白色母马还要圆润饱满。光润的
臀沟朝两边张开,臀间肥滑白腻的美肉一片红肿。

  任何人掀开门帘,都会看到那只没有任何遮掩的美臀和她股间敞露的阴户。
原本柔艳动人的阴户高高鼓起,充血的花瓣红肿地翻开,里面淌出一条长长的浊
白黏液。在这里,没有人顾及她那怕最卑微的尊严,她就像一头被豢养在毡房里
的牝畜。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时日,也算不清有多少粗鲁的野蛮人享用过她的肉体。
就像她旁边那个失去双手的女人一样,彷彿陷入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里,失去了
时间和空间的意识。

  在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后,女傅醒转过来。看到尊贵的女主人沦落为蛮族的女
奴,带着铁镣,撅着屁股,被野蛮的胡虏像娼妓一样肆意奸淫,她愣住了。

  「王后!」女傅淒叫一声。

  她艰难地转过眼睛。

  「王后!」女傅再次发出淒厉的叫声,然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眼前一红,爆出一片灼目的血花。女傅吐出咬断的舌头,鲜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她眼前的一切。

  毡房里似乎有人叫嚷,她看到人影在动。他们扳开女傅的嘴巴,把絮毛大团
大团塞到女傅口中。

  她以为自己会再一次目睹死亡,看到自己的侍女作为一名宁死守护贞洁的烈
女,令她羞愧无地的自尽。刹那间,宛若兰也升起同样的念头。用死亡来结束屈
辱,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那些絮毛止住了流血。女傅没有死,她再一次活了下来,却失去了舌头。
这些天,她时昏时醒,身体像一朵被切下的鲜花,渐渐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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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韩丹用刀尖划开毛毡,朝里看去,然后悄悄退开。经过长途跋涉,这些帐篷
佈满了灰尘和泥迹,夜里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想在里面找到王后,就像想从蒲
昌海中找出一根青色的芦苇一样困难。但轲横说,王后是在一座毡房里。

  毡房一般是用木桿搭成方形的框架,然后在上面铺些毛皮,结构比牧民的帐
篷更简陋,也更容易区分。营地的毡房并不多,而且大都散落在营地边缘,没有
太多的警戒。

  韩丹换了双薄底的靴子,等营地的篝火熄灭,围坐高歌的蛮族人散开,就悄
无声息地开始寻找。他一手握着弓,一手拿着刀,腰间插着三枝羽箭。要杀死宛
王后,一枝箭就够了。

  老妇人格伦掀开门帘,进入毡房。长久的操劳,使她的腰过早佝偻,胸前垂
着两条花白的辫子又乾又短,就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些贫苦牧民。每年国王登基的
庆典上,她都会让侍女从城楼上撒下大批大批的钱币,赏赐给这些无依无靠的老
人。

  「不知道羞耻的妖婆。」老妇人鄙夷地唾在她身上。

  王后闭上眼,木然承受着她的唾骂,就像她承受那些男人野蛮地侵犯一样。

  格伦提来一只木桶,她挽起衣袖,抓起王后腰上的破羊皮,在水中浸湿,然
后擦洗着王后的身体。她擦洗得十分用力,像是面对一只不洁的秽器般,充满了
厌恶和鄙薄。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此里过夜,他们说,一到夜里你的幻相就会消失,现
出令人作呕的妖魔相。」

  格伦麻利地拔出木楔,扯开铁链。每到夜晚,王后都会被囚进木笼。传说中
,腾格汗妖婆爪牙都会魔法,夜幕降临后,她们会变化成各种样子,去吸取婴儿
的鲜血。

  但这天格伦没有打开木笼,她把破羊皮扔给王后,「把你羞耻的地方洗乾净
!」

  污浊的液体从股间淌出,滴在裸露的草根上。沾满凉水的羊皮按在腹下,她
身体顿时一颤。

  格伦气咻咻道:「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女人,你就像一匹不知道贞洁的
母马,谁都可以骑到你身上。女人最羞耻的地方,在你身上却像一块没人要的烂
羊皮,谁都可以捡起来擦他的靴子。真让人噁心!」

  老妇人格伦举起双手,摇了摇头,然后把沦为女奴的王后束缚在地上,离开
营帐。

  一只手落在王后肩上,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摸到她丰满的雪臀。那只手并不像
别的男人一样粗暴,而是充满了好奇,似乎惊讶於她肌肤的柔嫩和光滑。

  「为何你和其他女人不同?腾格汗的女儿。」铁由问:「你的脚很小也很软
,好像你从来没有走过路一样。难道你从来没有挤过马奶,剪过羊毛?」

  王后摇了摇头。

  铁由不悦地皱起眉头,「我记得你并不是哑巴。」

  王后低咳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的女儿呢?」

  「她是献给我父亲的礼物。那个地方,离这里有两个月的路程。」

  王后低声哭泣起来。

  韩丹屏住呼吸,剧烈的心跳奇迹般平缓下来。毡房昏暗的篝火中,他看到一
具完全不属於这里的身体。即使她长发被随便挽起,身上没有任何能证实身份的
衣物和饰品,就像一个最卑贱的女奴,被赤裸着缚在毡房内,韩丹依然一眼就认
出她与众不同的身份。

  毡房里只有一个戴着铁盔的矮小蛮族,正用他肮髒的手抚摸王后高贵的肉体
。韩丹心头一阵剧痛,此时即使校尉大人没有下令,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韩丹挽起弓,三枝长箭同时架在弦上。

  就在弓弦弹开的同时,那个矮小的野蛮人突然抬起头,目光闪电般朝他射来


  王后哭得梨花带雨,甚至没有听到弓弦的震响。她只觉得身上突然一痛,铁
由坚硬的手指从她臀间拔出,一把抓住了飞来的箭矢。

  「叮」的一声,间不容发之际,铁由用手里的箭枝挑住了射向王后咽喉那枝
长箭的锋镝。

  近在身前的金铁声惊动了王后,她泪眼模糊地抬起脸,正看到一枝毒蛇般乌
黑的长箭朝她心口射来。

  一只略带稚气的手伸出,硬生生抓住箭枝。锋利的箭头刺破了王后的肌肤,
在她胸前溅出一点殷红的血迹。

  王后惊恐地张大眼睛,生死只在毫釐之间。

  「是你的族人。他们要杀你。」

  毡房外传来马匹的嘶叫,杀伐声大起。

  宛后突然明白过来,身体一阵剧颤。

  ***    ***    ***    ***

  韩丹蓦然转身,张弓一箭射出。后面一名骑手中箭堕马,随即被夜色吞没。
轲横挥起长刀,替他劈开一支冷箭,大声道:「入林!」

  虽然他们早有准备,但从蛮族的营地一路冲杀出来,也只剩下五骑。那些虏
狗有着出奇的凶悍和韧性,虽然座骑不及他们,却始终紧追不舍。那些粗弓劣箭
射出来一点也不比他们逊色,至少有十名弟兄是在追击中被敌军射落。

  这片胡杨林救了他们的命。再神骏的马匹也不可能在夜晚的林间疾驰。一入
林,轲横等人就跳下马,徒步奔行,以免座骑被绊倒受伤。

  胡杨林阻住了敌军,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的他们根本无法徒步竞逐。听到追
兵的声音渐渐远去,轲横松了口气。

  「死了吗?」

  韩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轲横拍了拍了他的肩,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韩丹知道,他的箭并没有射中王后。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    ***    ***    ***

  铁由的手掌被箭锋划破,滴下鲜红的血。

  与死亡擦肩而过,那种刻骨的恐惧使王后无法克制地战栗着。良久她轻颤着
问道:「为什么?」

  那个受伤的男孩冷冰冰说道:「你是我的奴隶。在草原上,奴隶是主人的财
物。」

  ***    ***    ***    ***

  就在轲横等人突围的同时,都护府的军令也传至丹华,命令丹华军作为先锋
,立即北上,渡过若羌水,与来敌交战。

  丹华是西陲最弱的一国,所有能够骑马弯弓的战士不过两千八百人,还不及
居桓军的四成。居桓有坚城可守,也仅仅抵抗了三天,这不足三千的弱兵,正面
对敌还不如送死。

  但文末鲜红的都护府印刺痛了丹华王的眼睛。在西陲,没有人敢违抗都护府
的军令,那怕是让他们去死。

  丹华王拖延一日,拼凑出两千骑兵,交给奉命前来指挥的都护府将尉马勇。

  即使马勇全力驱策,这支丹华军也整整用了六天才抵达居桓城附近。

  「这群疲狗!」马勇忿然骂道。

  马勇军阶比轲横高,是都护府一名骑尉,擅长刀马。皇赫王朝设置的西陲都
护府节制九国,驻军却不到两千人。一般情况下,都是用都护府的名义调动诸国
军队,由都护府的将领指挥作战。

  对他指挥的这两千丹华军,马勇满腹牢骚。「老子带着都护府的弟兄,轻骑
一日一夜奔行两百多里。这群疲狗三百里走了六天!日他姥姥的,还打个屁仗!


  都护府的主力迟迟未动,随行的只有马勇十余亲信。他们也对丹华这些未战
先疲的弱兵看不顺眼,如果是都护府军,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该打完仗班师了。

  「将军,前面就是居桓,探路的斥侯也廖回来了。要不要我们几个弟兄先去
趟一阵,振作一下士气?」

  都护府军中都是百战之余,悍不畏死。几名勇健的军士跃马搦战,在阵前斩
将破敌,最能鼓舞士气。天色还早,丹华军已经停止前进,忙着埋锅做饭。看他
们那副熊样,马勇真有心拣几个杀来祭旗。他重重喘了口气,点了点头。

  一骑飞奔而至,远远就叫道:「将军!有敌!」

  正停下歇息的丹华军顿时慌成一团,匆忙上马。那名派去探敌的斥侯疾驰过
来,在他后方,隐隐传来铁蹄的轰鸣。

  十几名亲信随从不等主将吩咐,立即跨马上前,呼喝着弹压阵脚。那斥侯滚
鞍下马,高声道:「报将军!」

  「说!」

  「胡狗的大营就在居桓城外,离此二十里。属下刚一靠近,就被发觉。那些
胡狗都上了马,全速追来!」

  「多少!」

  「追来的约有千余。帐篷未曾看清,数目不下两千。」

  两千帐,如果都是骑兵至少有八千。这两千丹华军还不够一口吃的。好在斥
侯立刻说道:「营里有老弱妇孺,好像是举族迁移。」

  马勇松了口气,这样算来,能作战的男子顶多四五千人,还有一拼之力。在
西陲的都护府军一向是以少胜多,曾经以五百人破敌五千。一比二的比例并不算
高。只不过马勇忘了,他指挥的不是都护府军,而是丹华军。

  那些模样古怪的骑手呈扇形杂乱地围过来。马勇提起大刀,一马当先冲到阵
前掠阵,十几名亲信紧紧跟在他身后。

  拔海抬起手,草原的勇士们勒住马匹,隔着三十丈的距离,虎视眈眈地望着
那一小队骑兵。

  马勇高声道:「胡狗!敢与我相斗吗?」

  一名都护府军士拉开弓,一箭射在拔海座骑蹄下,那座骑扬起前蹄,往后退
了尺许。

  拔海一扬下巴,「别矢里!」

  一名穿着白羊皮袍的勇士从人群中驰出,他额前剃发,两侧却垂在身前。那
些蛮族武士大多穿着肮髒的羊皮袍,黑乎乎又破又旧,只有他的皮袍却像新的一
样,白得耀眼。

  马勇和几名亲信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名字,射鵰儿!

  草原上射术最精湛的骑手能射下天上的大雕,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敬重,他们
被称为「射鵰儿」,以白衣为标志。这是一种古老风俗,没想到在这个野蛮部族
中还保留着。

  马勇长於刀马,射术还在其次。他的亲信丁承一磕马刺,策骑奔向一侧。

  在族人的欢呼声中,别矢里纵马驰往另外一边。两人隔着五十丈的距离,同
时张弓搭箭。

  丁承用的是便於骑射的角弓,弓长两尺,制作精良。相形之下,对手的弓就
粗糙了许多。木制的弓身长三尺有余,粗长的箭矢还是石制的箭头。

  这样的距离不可能平射,两人都是望空斜射。一箭射出,两人同时催马上前
。丁承那一箭不出所料落了空,而对手的一箭却紧擦着他的马头射进泥土。丁承
惊出一身冷汗,立即拉弓射出第二箭。他的角弓窄小,虽然不能及远,但在射速
上佔了优势。对手发两箭的时间,足够他开弓三次。然而弓弦刚一弹出,一阵尖
利的凉意便透胸而过。

  谁也不会想到,那名射鵰儿的动作会那么快。丁承的座骑刚奔出一步,那枚
石制的箭头就射透了他的皮甲。马上的都护府军士溅血倒地,手里还紧紧握着他
的角弓。

  别矢里面无表情地俯身拔出自己的箭矢,驰归本阵,迎来族人一片欢呼。

  马勇目眥欲裂,跃马冲上前去,吼道:「谁来与我比刀!」

  「赤马翰!」

  拔海刚唤出这个名字,一只手按住他。

  「我来。」

  马勇提着沉甸甸的长刀,热血像火一样燃烧。他是一名勇士,却不是一名好
的统帅。他相信,凭自己的勇力能击溃所有的敌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的鲁莽会
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后果。

  对面响起潮水般的呼声,「铁由!铁由!」

  马勇狠狠呸了一声,盯住敌军出来的骑手。

  马勇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匹驰出的枣红马上,居然坐着一个矮小的家
伙。除了头上那顶巨大的铁制头盔还像点样子,他简直就是一只骑在马背上的跳
蚤。

  马勇怒吼一声,长刀挥出。他这一刀,曾将金微山下的石柱拦腰砍断,就算
那小子浑身都是铁打的,马勇也有把握把他一刀劈成两半。

  两马相错,戴着铁头盔的小子举起长矛,朝上推去。那长矛黑黝黝不似木制
,不过马勇此时居高临下,再加上座骑奔驰的冲势,想挡住他这一刀,无异於癡
人说梦。

  场中发出一声雷霆般的震响,正憋足力气的马勇胸口猛然一震,一口气顿时
逆行回去。他那柄无坚不摧的长刀彷彿砍在一座山上,没有砍下分毫。他拚命握
紧刀柄,却发觉手掌剧痛。接着他赖以成名的长刀便飞了起来。

  后面的都护府军士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刀劈下,正砍在长矛正中。那个矮小
的骑手横矛一托,就像磐石架住长刀。以悍勇闻名的马勇口喷鲜血,双手虎口都
被震裂。戴着铁盔的骑手浑若无事,抬手挑飞了马勇手中的长刀,接着一矛刺进
将军左胸,将他刺下马来。

  那些都护府军士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铁由。流着古老英雄鲜血的铁由。

  「祖先的血在你身上!」草原雄鹰铁什干说:「拿上你的刀!跨上你的战马
!像苍狼一样追杀你的敌人!」

  只有八岁的铁由就这样持刀跨马,开始了他一生的征战。三年来,无数次血
腥的搏杀,为这个只有十一岁的男孩在部族中树立下不败的威名。

  无论是罕多尔、拔海还是赤马翰,都对这位古老英雄的子孙尊崇万分。在他
们心目中,铁由从来不会失败。

  「铁由!英雄!英雄!铁由!」

  嘶喊声中,战马潮水般卷过青色的草原。那两千丹华军还未接触到敌军便已
经崩溃。丧失了斗志的军士们四处逃散,又被狼群般的敌人追上逐一杀死。

  鲜血染红了青草,来自丹华的战士被马蹄践踏着,匍匐在泥土中,断肢和鲜
血零乱狼藉。夕阳缓缓西坠,战场上矢刃交锋的锐响和濒死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血色的残阳映在折断的箭支和长矛上,这片肥美的草原犹如噩梦中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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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都护府军先锋全军覆没。两千丹华军能够逃脱
的只有十余人。得知败讯的丹华城立即紧闭城门,在惶恐和不安中等待都护府的
消息。

  都护府的大军迟迟未至,前去求援的使者甚至连校尉大人都未见到。府中传
出的消息说,汲大人突然患上重病,卧床不起,已经无法处置军务。至於那些扑
朔迷离的敌人,诸国只能闭境自守,等待校尉大人病情好转。

  丹华王彷彿被扔到金微山顶的冰雪中,寒意刺骨。等清醒过来,他立即命人
从若羌水起,每五里设置两名斥侯,一旦发现敌军,立刻回报。到那时,他就该
弃城而逃了。

  蛮族并没有像人们预期的那样大举南下。

  一名信使来到蒲昌海边的营帐,带来首领铁什干的口信。

  铁由牵过马匹,把马鞍束在上面。罕多尔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英雄的铁由
,你是应该去拜见主人,但请你带上几名勇士,别矢里、赤马翰,至少要带上勇
敢的拔海。要知道,草原里还有我们的敌人,像豺狼一样凶恶的东胡人。」

  铁由拒绝了他,「这里不能失去你的聪明和拔海的敏锐。留在这里,给我打
败腾格汗的爪牙!」

  铁由翻身跃上马背,一手拉起他的女奴。在毡房被奸淫半月之后,居桓的王
后终於穿上了羊皮缝制的长袍。那袍子又长又大,将她全身裹住,只露出一张雪
白的面孔。

  铁由将她放在鞍前,扯过两匹空马的韁绳束在鞍后,然后纵马驰离。

  格伦老妇人摇头歎气,「英雄的铁由被魔女迷惑了。」

  ***    ***    ***    ***

  一年以前,在草原深处的瀚海王庭,魁朔诸部的共主乌德勒汗以神灵的名义
宣佈了他的命令:苍狼和青穹的子孙将返回他们祖先的故土,夺回属於他们的一
切,向黑黄脸的恶魔腾格汗讨还血债。

  属於铁由的三千帐子民仅仅是迁徙的开端,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父亲左部翎
侯,草原雄鹰铁什干所率领的一万二千帐。经过一年的跋涉,铁由第一个看到了
祖先曾经驰骋过的金微山,并且攻灭了腾格汗最北端伸入草原的魔爪,居桓。

  铁由并不是铁什干唯一的儿子。他还有两个哥哥,各自带领三千帐守卫两翼
。按照草原的习俗,最先成年的儿子将离开父母,由最小的儿子来奉养老人。当
父母去世后,最小的儿子将获得父亲遗留的牲畜、帐篷、弓箭和铁炉。

  按照这样的习俗,作为幼子的铁由将继承父亲的部属和权力,成为新的左部
翎侯。但在这次迁徙中,铁由的母亲去世了,铁什干很可能续娶一位夫人,如果
他的继母生下子系,将对铁由的继承权形成挑战。

  铁什干召唤自己的儿子,也许就是为了此事。但铁由并没有考虑太多。除去
天生的勇武,他其实仅仅是个孩子。

  铁由带了三匹马。他轮流换乘,入夜时已经越过金微山。这样不休止的疾驰
,对於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铁由来说并不算什么,而对於宛王后不啻於一场折磨
。她侧身坐在鞍前,一路颠簸,几乎颠得肠子都断了。她花容惨淡,一手按着小
腹,累得直不起腰来。

  山外有片树林,远远看到一群汉子围坐在篝火旁。铁由纵马过去。

  那群汉子披散头发,颌下留着浓密的鬍鬚,衣袍卷起,腰里配着弯刀。听到
蹄声,他们都抬起头,露出鹰隼一样的目光。

  草原各部族发式都不尽相同,铁由一眼就认出,这些是他们在草原上的敌人
,东胡人。

  铁由纵马上前,看到那些东胡人刚猎了只鹿,正在擦拭猎物的血迹。他勒住
马,然后说道:「我要求分享猎物。」

  那些东胡人充满敌意地看着他,最后不情愿地开始动手切割猎物。草原有许
多通行的规则。其中一条就是当别人要求分享猎物时不能拒绝。

  为首的东胡人切下鹿头,把连着喉管心肺的半截腔子扔给铁由。这是猎物身
上最贵重的部分。这个剃发的少年虽然是敌族,但也是陌生的客人。

  铁由跳下马,用长矛穿住鹿首,在篝火上烧炙。宛若兰两腿都是软的,她挪
下马背,一跤跌在地上,难受的呕吐起来。格伦只给了她一条外袍,宛若兰羊皮
袍下什么都没有穿,她长发委地,松开的领口中露出丰满而雪白的肌肤。

  「她是你的母亲吗?」东胡人的首领问。这个孩子太小了,还没有大车车轮
高。

  「她是我的奴隶。」

  东胡人对视一眼,「是居桓的女人吗?」居桓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开,草原上
有了许多居桓奴隶。但他们没有想到,连这个男孩都能分得一名女奴。

  东胡人递来一袋马奶酒,「让你的女奴润润嗓子,为我们唱首歌吧。」

  铁由看了宛后一眼,「她不会唱歌。」

  「那么为我们跳段舞好了。」

  「她也不会跳舞。」

  东胡人露出不满的表情,这个男孩已经分享了他们的猎物,却不肯让他们分
享自己的女奴。

  首领说道:「拿了我半截腔子的少年。作为回报,用你的女奴来款待我们吧
。」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用美貌的女奴招待客人是草原人的风俗,有些热情的部
族甚至会用妻子和女儿来待客。

  宛后脸色变得惨白。她曾在破旧的毡房里,像娼妓一样接待过部族的男人们
。也许她的主人会答应他们的要求,让这些陌生的野蛮人来分享她的肉体。

  但铁由再一次拒绝了。

  东胡人愤怒起来,「吝啬的人,你不配作我们的客人!分享我们的猎物!」

  「我会偿还你们的好意。」铁由拿出一块金饼。这本来是居桓王宫的金器,
但他们不知道是作什么用途,就随便敲成容易携带的金饼。这一块的重量足够换
取一百只羊。

  东胡人和草原上大多数部族一样,他们可以按照大草原的规矩与客人分享猎
物,不杀害不超过车轮的男孩,但并不意味他们是友善的。事实上他们是一群习
惯於抢劫和杀戮的野性汉子。

  「吃完你的食物吧。」东胡人的首领说道:「然后留下你的财宝和女奴。」

  铁由摇了摇头,「不行。你们只有十三匹马。而且我不准备用女奴向你们换
马。」

  「我们不是在和你谈你生意!」东胡人的首领恐吓道:「赶快滚开!如果你
带的财宝足够多,我们会允许你带走一匹马。如果你敢反抗,我们会把你也掳为
奴隶!」

  铁由不悦地说道:「这是抢夺吗?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我们都是苍狼的子孙
,我作为客人,在青穹下按照礼节与你们分享猎物,并且赠给你们礼品。为什么
还要觊觎我的财物?」

  「苍狼不会因为小羊的咩咩叫而收回牙齿。」首领拔出弯刀,「或者离开,
或者连你也变成奴隶!」

  一名东胡人抓住女奴的皮袍,用力一扯,羊皮袍被拽下半幅,露出女奴白滑
的肉体。

  宛后惊叫一声用手掩住赤裸的胸乳,那名东胡汉子大笑着掀开她的袍子,朝
她腿上摸去。

  忽然一根长矛呼啸着刺来,穿透了他的手掌,将他右手狠狠钉在地上。

  那根铁矛仍架在篝火上烧炙猎物,铁由随手夺下一名东胡人紧握的长矛,就
像拣起一根稻草一样轻松。

  他拿出自己的头盔,放在地上。

  「我是铁由。雄鹰铁什干的儿子。」

  那些东胡人变了脸色,他们扶起同伴,一言不发地跃上马背,不多时就消失
在夜色里。

  宛后惊魂未定,抱着赤裸的身体微微战栗。

  铁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他盘膝坐在草地上,对她说:「你该像女
奴一样服侍我。」

  宛若兰镇静下来,她拿起还带着他体温的铁矛,在篝火上慢慢转动。那铁矛
又沉又重,即使架在篝火上,转动起来也十分费力。宛若兰从未亲手烧炙过食物
,看到那只剥过皮在火中变形的鹿头,她顿时一阵噁心。

  铁由接过长矛,专注地烧炙的鹿肉。当鹿头渗出油脂,变成诱人的金黄,他
从鞍侧的皮囊中取出盐巴,抹在肉上。

  铁由撕下鹿肉大口吃着,然后将剩下的递给自己的女奴。宛若兰勉强摇了摇
头。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她,这些天只能和那些野蛮人一样,吃他们剩下的食物。
一整天不停的奔波,那些令人作呕的腥毡气彷彿翻滚过来,让她胃中一阵阵噁心


  铁由没有理睬她的不适,他扯开宛后的皮袍,在篝火边再一次佔有了她。

  ***    ***    ***    ***

  清晨醒来,宛若兰发现自己蔽体的羊皮袍已经湿透了。没有毡房的遮蔽,露
水浸透了身上的一切,冷得刺骨。

  就在她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双手掀掉了她湿透的皮袍,接着她拥在怀中。赤
身裸体被一个还未长成的男孩抱在怀里,对於有个十五岁女儿的宛若兰来说,这
一幕足以令她羞耻万分。但背后那具身体真的很热,轻易就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宛若兰轻颤着伏在主人怀中,直到战栗停止。

  铁由切下几块最鲜美的鹿肉,削成薄片放在马鞍下。然后翻上马背。

  这一路仍是未曾休息,但速度比昨天慢了一些。当太阳升起,身上最后一点
寒意也消失了。宛若兰将自己裹在羊皮袍中,蜷着腿坐在马上。那男孩拉着韁绳
的手如此有力,她丝毫也不用担心摔下马背。

  阳光透过皮袍,带来淡淡的暖意。空气中有青草和露水的香气。她闭上眼睛
,困意渐渐袭来。

  宫城的钟声响起。她在侍女的簇拥下走进碧玉的清池。

  那些侍女充满敬畏,小心翼翼地解散她的发髻,一件件除去她精美的丝衣。
她是居桓的王后,国中最尊贵的女人。有着天朝公主称号的她,身份甚至超过了
国王。

  是的。连居桓王也对她充满敬意,从来不敢有丝毫轻亵。

  忽然那些侍女的眼神都变了,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厌憎。她惊愕地低
下头,才发现自己赤裸的胴体上沾满了莫名的污物,肮髒不堪。

  她猛然省起,自己是一名毡房中的女奴。她像母狗一样撅着屁股,与一个又
一个陌生男人交媾。那些污物是他们射在她身上的浓精。

  她恐惧而耻辱地抱住身体,却被一个梳着花白辫子的老妇人用木刷打开。

  「腾格汗的妖婆,你该洗洗了!」

  粗糙的木刷落在身上,她像一匹大白马一样,被人刷洗乾净。甚至还掰开屁
股,被人刷洗外阴和肛门。

  木刷消失了。她浑身是水趴在地上,孤零零感受着夜晚的寒冷。

  一个戴着铁盔的男子走进来,她本能地抬起身体,接受主人的插入。

  火热的物体从她冰冷的器官中进入,将热量带入她体内。她卑微地伏下身,
接受着主人的临幸。僵冷的身体渐渐融化,她被主人从背后拥紧,彷彿浸浴在洒
满阳光的碧玉池中,身体越来越小……

  宛若兰闭着眼,彷彿回到还是婴儿的时候。躺在昂贵的锦绸和丝帛中,摇篮
一荡一荡,悠然而温暖。舒服得让人不愿醒来……

  宛若兰忽然发现,身下的座骑改变了步伐。一般马匹奔驰时都是四蹄交错起
落,坐在马上,必须要承受座骑的颠簸。而这匹马却是先迈左侧的两蹄,再迈右
侧,像摇篮般左右摇摆。正常马匹是不会这样奔跑的。

  宛若兰睁开眼睛,看到她的主人摘掉了头盔,露出还显得有些稚嫩的面孔。
宛若兰发现,他黑色的眸子,挺直的鼻樑,与那些野蛮人如此不同。

  男孩吹了声口哨,身下的座骑随即又换了步伐,变成一串细碎的小花步,动
作轻快无比。坐在马上的她,彷彿浸沐在风中,身体轻得像要飘起。

  在铁由的操控下,座骑不断变换步伐,甚至还像玩马戏一样之字形盘绕。铁
由兴致勃勃地调弄着座骑,这时的他神情轻松,无忧无虑,更像是个顽皮的男孩


  当座骑在铁由指挥下一边打着响鼻,一边摇头摆尾随掀动后蹄,即使经历过
无法想像的屈辱和折磨,宛若兰仍禁不住破颜而笑,露出她自城破后第一个笑容


  铁由黑色的眼眸停在她脸上,流露出惊奇的神色。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笑时
能这么美。就像一朵鲜美的花,一瞬间韶华盛放。

  宛若兰很快收敛了笑容,她垂下眼,手指捏住襟口。

  「我喜欢你的笑。」铁由说:「再笑给我看。」

  宛若兰咬紧唇瓣。传说中,帝都有一种倚门卖笑的女人。她以前不明白,为
何会有卖笑的女子。现在她知道了。

  铁由抓住她的身子。宛若兰闭上眼,她无数次想过去死,但没有任何方法。
她没有刀,没有绳,甚至无法反抗挣扎来激怒那些野蛮人。女傅咬断了自己的舌
头,却没有如愿死去。她被配给一个牧羊的老年奴隶,每天躺在沾满羊尿的破毛
皮上,没多久就疯了。如果被他杀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铁由并没有用他能扼死狮虎的勇力。他把手伸到宛若兰腋下,像个调皮的孩
子一样呵起痒来。

  宛若兰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铁由好奇地看着她的笑靥,手指不断在她腋下
呵弄。

  宛若兰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还在襁褓中,她就被教育要作一个娴淑静雅的贵
族仕女。行不逾矩,笑不露齿,培养出雍容典雅的贵族气质。而她今年已经三十
一岁,成为王后已经十六年。那时候,这个孩子甚至还没有出生。

  她笑得花枝乱颤,没有系扣的皮袍松开,一只高耸的雪乳裸露出来,随着她
的笑声不住抖动。突然间,她的笑声变成了哭声。

  宛若兰捂着脸嚎啕痛哭,泪水从她白皙的指缝间滚出,打湿了她的胸乳。一
个月来的屈辱和痛楚,都融入在这恸哭中。可悲的不是国破家亡,而是她还活着
。从王朝的公主,居桓的王后,沦为野蛮人的奴隶,毡房的娼妓。她不明白自己
为何还要活着。如果还能重来,她会在亡国前就死去。那样她会成为史书中为了
尊严和贞洁死去的烈女,而不是受尽污辱和唾弃的娼妓。

  落入敌手的那一刻,她的名节和尊严已经丧失殆尽。每多活一刻,就是一刻
的耻辱。她的耻辱,居桓的耻辱,都护府的耻辱,皇赫王朝和宛氏家族的耻辱。
连她的族人也希望她能死去,她真恨,那一箭怎么不射穿她的胸口。

  青色的草原像大海一样延伸到天际尽头,与青色的苍穹连为一体。茫茫草海
中,不知埋葬过多少勇武的战士和如花的美女。那女子悲恸的哭声彷彿一朵小小
浪花,消逝在浩瀚的长风里。

  铁由执着韁绳,那美妇在他臂间哭成一团,哽咽得几欲昏厥。他忽然高声唱
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得安,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他纵马疾奔,尖锐却悲壮的歌声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远远传开。

  这是一首古老的歌谣。但铁由不知道,唱诵这首歌的,并非他的祖先。因为
他的祖先,正是从苍狼子孙手中夺走了祁连山、焉支山的帝国猛将,是草原勇士
们最可怕的敌人。三百年后,祖先勇武的鲜血仍在流淌,昔日帝国飞将的子孙却
成了草原部族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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